第25章 (不要)

周舟在街口轉了好一會, 才勉強找都個停車位,不過這位置看起來也有點危險,不知道會不會被抄牌, 但算了, 她也懶得再兜圈, 這附近她不太熟,再兜下去,可能會迷路。

鎖了車, 周舟将單肩皮包背上, 拿着手機看微信,裏面有對方發來的定位。

這是個老城區, 巷子細長窄小,房子低矮陳舊, 各種顏色的電線在樓與樓之間織出了天羅地網。

周舟的高跟鞋踩在粗糙的水泥路面上,随時都有崴腳的風險。

她實在有點難以想象,每次見面都精神抖擻,英俊潇灑的韓致,會住在這樣的地方, 實在反差巨大。

周舟自認認路能力還行, 但走到某個岔路口時, 她還是有點懵, 拿着手機研究好一會,最後決定給韓致打電話。

韓致的號碼,是周舟前一天晚上從趙芸芸手機上偷偷看來的。

沒等周舟撥號,就聽到左上方有個男聲傳來, “周舟,這邊。”

周舟擡頭看去, 就見旁邊的三層小樓上,韓致随意地靠在三樓小陽臺沖她招手,周舟收起手機,也跟他揮揮手。

小樓看起來年代非常久遠,水泥牆面有着斑駁的青苔痕跡,建築風格也是很古早的小洋樓,外表雖樸實無華,但三樓陽臺有盆發育茂盛的三角梅,非常醒目,幾乎把半邊的小樓覆蓋住,一直垂到樓下的小院子裏,紅色的小花開得很多,咋一看像一度鮮花圍牆。

韓致很快下樓來開門,側着身靠着門框,他很高,站着都快頂到門頂。

周舟站在兩步遠的地方看他,幾天沒見,韓致變化很大,好像瘦一點,眼睛裏有明顯的血絲,黑眼圈很重,胡子邋遢的,衣服也很随便,看起來像個頹廢的文藝青年。

之前每次跟趙芸芸一起出現,他都是光鮮帥氣的,萬萬想不到,他私底下還有這樣一幅模樣。

“她讓你送什麽東西來?”韓致表情平靜地問她。

周舟搖搖頭,說:“沒東西,是我想來找你,不請我進去坐嗎?”

韓致皺眉,退了兩步,示意她進去。

“她都沒來過我這。”韓致有些自嘲地說,“你找我有事?”

“有幾句話跟你聊聊。”周舟說。

韓致回頭看她一眼,沒說話,領着她往裏走。

周舟跟着韓致往裏走,心想趙芸芸的性子她了解,每次戀愛,她都是走腎不走心,不去過深了解對方,是趙芸芸的一貫原則。

這次趙芸芸跟韓致分手分得随意,但周舟還是看出趙芸芸跟以往有所不同,她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麽不在意,所以周舟今天才特地來找韓致。

“一二樓是我的工作室,我住三樓。”韓致說着,帶她走上樓梯。

屋內的裝修跟屋外很一致,陳舊得別樹一格。

“你一直住這邊嗎?”周舟随口問。

“嗯,從小就住這,這是我外公外婆的房子,他們去世後把房子留給我了,因為裏面有太多的回憶,所以我一直改動它。”

周舟點點頭,感慨地說:“真好。”

兩人上了三樓,樓梯一上去就是個客廳,韓致指着沙發讓周舟走,自己站在原地想了想,決定給周舟弄杯溫水。

周舟讓他不用忙,她只是來說幾句話就走。

“你對芸芸的感情,也是随便玩玩的嗎?”周舟開門見山。

韓致楞了下,随即短促地笑了笑,搖搖說:“我不是,但她是,其實在她之前,我只在大學時談過一次短暫的戀愛。”

周舟吃驚,“所以你其實不是玩咖?”

韓致無奈地撓了撓頭,将一頭亂發徹底撓成雞窩,“我當然不是,只是她希望我是,所以……”

所以就把自己裝成個花花公子?也真是為難他。

“那你為什麽輕易就答應分手?”那天晚上,周舟也在場,見他們兩個互道再見,還以為是普通的道別,沒想到竟是分手。

韓致拉過一張竹編的椅子坐下,看着自己的手,說:“一開始就說好的,她說那天要是厭了,就說再見就好。”

說到這裏,韓致勾着嘴想笑,但好像失敗了,變成一個扭曲的表情。

周舟忍不住在心裏罵趙芸芸一句:渣女。

不過這次,趙芸芸是因為她分手,周舟沒立場指責她。

“你們分手,不是她厭了。”周舟把玩着皮包帶子,說:“是因為那天看相聲,你對我比較……額,親密。”周舟斟酌着用詞。

韓致皺眉,像是在回想,說:“那時你前夫在,我以為……我真沒別的意思。”

“我知道,芸芸也知道,她就是覺得……你可能跟她某個前男友一樣,不尊重我,所以……”

韓致:……

他無奈地笑了笑,說:“我這幾天一直在找原因,沒想到是這個。”

“芸芸對你是不一樣的。”周舟說:“她這幾天住在我家,情緒有點低,悶悶的,不像以往活潑,她心裏應該是放不下你,所以做不到灑脫。”

韓致想了想,說:“你是覺得,我還有機會?”

周舟笑:“機會很大,你們這幾天的分手,其實也有點好處,起碼讓她認識到你的重要性,不是嗎?”

“明天元旦,我和她都放假在家,明天中午吃火鍋,你過來吧,你得主動點。”

周舟說完,站起身說:“那我走了,我就是來邀請你去我家吃火鍋的,機會送到你手上,後面就看你自己的了。”

韓致見她要走,也跟着站起來,說:“我明白。”

兩人下到樓下,周舟回頭看他,笑道:“你明天過去,得收拾一下儀表才行,都不帥了。”

韓致輕笑,說:“我這幾天在趕稿,沒怎麽睡,反正都分手了,也不用在意外表。”

周舟笑,朝他揮揮手,“那明天見。”

“明天見,謝謝你,周舟。”

“不用謝,你們這事是因我而起,我當然得出點力。”

趙芸芸處處為她着想,寵她疼她,周舟對趙芸芸也是同樣的感情。

元旦放假,周舟跟趙芸芸都沒有出行計劃,外面實在太冷了,還不如在家裏吹暖氣玩手機。

兩人睡到10點多才起來,周舟起床後,随便做了兩個三明治,就開始準備中午的火鍋,趙芸芸邊吃三明治邊抱怨,“來你家幾天,我就胖了幾斤。”

周舟嫌棄道:“那你趕緊回去,我才懶得侍候你。”

“你怎麽可以這樣?我失戀了,你就不能哄着我點?”

“你失戀怎麽了?我還失婚呢!”周舟從冰箱裏拿出幾盒肥牛肉,都是前一天買的。

趙芸芸走到餐桌前,看她一樣樣往桌上擺,皺眉道:“等等,就我們兩個吃,你拿這麽多出來做什麽?真當我是豬嗎?”

周舟沒理她,繼續擺食材,末了看一眼趙芸芸身上松垮垮的睡裙,說:“你要不要去換件衣服?”

趙芸芸沒好氣地說:“怎麽,在你家吃火鍋這麽有儀式感的?吃之前還要先沐浴更衣???”

“随你。”周舟笑。

食材擺好,鍋底也滾了,趙芸芸起身準備去廚房洗個手然後開動,結果剛走兩步,門鈴響了,她愣了下,想不起來這會有誰來。

周舟也聽到門鈴,打她人在廚房,就沖趙芸芸說:“你去開下門。”

趙芸芸扯了扯睡袍,走去開門。

然後就見到門外笑得一臉眼光燦爛的韓致。

趙芸芸:……

“是韓致來了嗎?快進來吧。”周舟在裏面揚聲說,她手裏還抓着把東西,濕噠噠地滴水,于是又小跑着去找個盤子。

趙芸芸皺眉,表情不太樂意,但最後還是讓開身子示意韓致進屋,然後轉身去幫手忙腳亂的周舟端東西出來。

韓致第一次來周舟家,帶了不少禮物來,還有火鍋的食材,剛進來可能還有點不自在,簡單的客套話後,都沉默下來了。

“要不,你們先進屋去聊聊?聊好了,再出來吃?”周舟擦幹手,坐到桌子前給出建議。

趙芸芸看一眼周舟,又看一眼韓致,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一副女王模樣,說:“先吃,吃完再說。”

于是,三個人各懷心思地,和平地吃完一餐火鍋,之後,韓致就被趙芸芸拎進客房。

可能是因為來求和的,也可能是因為花花公子的面具被拆穿,這會的韓致也索性不裝了,而是擺出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讓趙芸芸沒辦法對着他發脾氣。

客房原本是周舟準備給趙芸芸睡的,但這幾天,趙芸芸一直跟周舟睡一屋,這會,準備好的房間終于是派上用場了。

一開始,兩人應該是在說話,周舟偷偷趴在門板上,聽了半天牆角,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不過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起碼他們沒有吵架。

後來周舟沒去理他們了,收拾好廚房就回房間,躺在床上玩一會手機,正準備睡個午覺,就隐約聽到隔壁傳來床板有規律的搖晃聲。

周舟睜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聽了一會,見他們沒停下來的意思,認命地從床頭櫃裏翻出一副耳機,戴上後,把音樂聲調高一點。

經過一番深入交流之後,那兩人也算是和好,吃過晚餐,趙芸芸就帶着韓致走了。

周舟把人送到門口,摟着趙芸芸叮囑她要好好對人家韓致,人大帥哥可不是玩咖,清純得很。

趙芸芸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地說:“我其實最怕這種。”

這才是趙芸芸最糾結的點,她一向只跟玩咖玩,大家潇灑合潇灑分,太過純情的人,真的招惹不起,偏偏這次還遇到個讓她上心的。

“滾,得了便宜還賣乖。”周舟笑罵,揮揮手讓他們趕緊走。

第二天去上班,杜恒也一早就到公司,他感冒還沒全好,喉嚨仍是啞的,但起碼不發燒了,不影響工作。

周舟經過他辦公室的時候,停下腳步,然後進去跟杜恒打招呼,随後被他那公鴨嗓吓一跳。

又是擔憂又是好笑地說:“你今天就盡量別開口了,早上的會議我來主持。”

杜恒含了一顆潤喉糖,問她:“你可以嗎?”

周舟笑,問他:“你不讓我試試,怎麽知道我不可以?”

杜恒也跟着笑,搖搖頭說:“總覺得你還是個孩子。”

周舟說:“你見過結婚三年又離婚的孩子嗎?”

杜恒:……

其實大部分會議,周助都有出席,也有認真聽,但幾位主管已經習慣由杜恒領導,所以周舟在他們眼中,就成了有名無實的大老板,大部分時候,主管們怕杜恒,還要比怕周舟多一點。

周舟很早就知道這一點,但她還是選擇相信杜恒,唯才是用,用人不疑,這是周爸爸去外國養病前,留給周舟的話。

相信杜恒是一回事,但周舟一直都想在事業上有所作為,這畢竟是周爸爸留下來的事業,爸爸就她一個女兒,她如果連公司都守不住,那也太不孝了。

跟許陌結婚後,公司有資金注入,很快回歸正軌。

周舟上班從來就不是單純的應付式,也不只是露個臉那麽簡單,她都是抱着學習的态度,在一旁觀摩學習的,杜恒也教她很多,但他很少放手讓她自己去做事,應該還是覺得不放心。

“劉經理你說的業績增長,我只看數據,你銷售确實上去了,但你的成本比起11月份,增長了百分之二十,這有點過了,銷售額上去,毛利減少,你照樣沒賺錢,淨利潤基本跟11月份持平,甚至略低,你的12月份,并沒有完成預期的銷售目标。”

“周總,年底大環境就是這樣,我也沒有辦法呀。”部門經理攤手說。

周舟勾起嘴角,說:“辦法是想出來的,公司認命你為主管,就是讓你來想辦法的,別跟我說什麽沒辦法。”

“新的一年,我希望能看到更精準的計劃書。”周舟将劉經理的文件合起來,示意他的話題到此為止,随後打開另一份文件,點名道:“明經理,你的計劃書,是在寫作文嗎?我看不出有半點實用性的計劃,你下次寫計劃書,能精簡一點嗎?”

“好的,明白。”明經理那起手帕擦擦汗。

周舟點頭,“這份你拿回去,重做,你不用看杜總,他也是這個意思。”

杜恒坐在她邊,淡淡地勾起嘴角。

“接下來是誰……何經理。”

新年的一場會議,周舟就像一個老資歷的班主任,拿着學生的作業,一個個批改,一個個點名,偶爾遇到不聽話的學生,跟她辯論,都被她有理有據地駁回,并字字踩中重點。

衆主管到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們這個周總,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其實并不是一個擺設用的花瓶那麽簡單,人是真有能力,有幹貨的。

杜恒從周舟開始發言後,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最後無奈地搖搖頭,心想:有的人,她天生就是光彩照人的,不管用什麽方法掩蓋,都無法遮去她萬分之一的光芒。

這天晚上,原本應該是杜恒去應酬的酒會,周舟代他去了,這算是周舟公開離婚消息後,第一次正式參加的酒會。

在雲洲成商圈裏,這樣的商業酒會時常有,便于富人商賈交流洽談,也便于富二代們尋找合适的聯姻對象。

一般規格不大的酒會,杜恒都沒讓周舟參加,都是他自己去的,再說之前周舟的身份是許太太,一般出席酒會,都是跟着許陌去的,也就沒機會參加這樣的小酒會。

但見慣大場面的周舟,自然不會怯場,她放棄裙裝,別出心裁地穿着一套白色西裝禮服,剛一亮相,就惹來不少的人注意。

在場認識的熟人不少,但讓周舟意外的,是丁鶴居然也在,她以為像丁鶴這種家世的公子爺,是看不上這種應酬的。

“周總,好久不見。”丁鶴主動過來跟她打招呼。

周舟沖他點頭,笑道:“并沒有多久,上次交流會才見過。”

“是啊,周總還欠着我兩餐飯,我可一直記着。”丁鶴說。

周舟從善如流,說:“擇日不如撞日,明天就請丁少吃飯?”

丁鶴挑眉,“行。”

兩人聊了一會,丁鶴便被熟人拉走,周舟端着酒杯走了一圈,該打招呼的都打過招呼,正想着還得再呆多久才能走。

這時,小宴會廳門口傳來一陣騷動,好像有什麽人進來。

周舟端着酒杯,找了個視野比較好的位置站定,目光也跟着看向門口,就見西裝革履,身高腿長的許陌從外面走進來。

一個小酒會,不僅有丁氏的丁鶴,還有許氏的許陌,光是這兩個人,就能把酒會的檔次提高好幾倍。

別說檔次,光是參加酒會的未婚女士,估計就要高興瘋了,畢竟許陌現在是單身。

周舟晃了晃手裏的香槟,想着既然許陌出現,那她便不能久留,不然這人又不知道會對她說些什麽莫名其妙的話。

這時,幾個之前認識的富太太,過來跟周舟打招呼,也是挺難得,周舟還以為在知道她離婚後,這些人就會和她裝不認識。

聊了幾句,自然就說起周卓的前夫許陌。

“剛剛我聽那邊幾個,在聊許陌,那是誰來着?”

“路家的千金,路璐。”

“我聽說,你們之所以會離婚,是因為路璐的插入??”

“哎喲,那她怎麽還好意思拿這事出來說?”

“她沒說,都是她朋友在說,她在一旁沒吭聲,那不就是默認,真的有夠惡心的。”

“周總,我上次就提醒過你,要看緊點,你居然還說相信許總。”

周舟無奈地應付道:“這事已經過去了,我不太想聊。”

“不聊不行呀,自從你們離婚後,酒會的話題裏,肯定有一兩個是關于你們的,你也知道,許陌的身份擺在那。”

周舟淡淡地應了聲,悠閑地喝一口香槟。

“明明都是出身名門的富家小姐,說起話來卻是尖酸刻薄,剛才我聽她們說,你跟許總離婚,是因為你家世不好,才被許總不要的,還說路璐背景跟許總相似,本該是天生一對,我聽了真想過去吵一架,現在的小姑娘都這麽刻薄嗎?”

周舟朝富太太所指的方向掃一眼,果然看到幾個衣着華麗的富家千金,其中就有路璐。

她們說話這會,許陌跟着酒會的主人一路應酬過來,正好經過她們幾人旁邊。

周舟抿了抿唇,擡眼看向許陌,許陌也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但也只是看着,沒說什麽。

主人家跟她們幾個碰杯,周舟意思意思地回禮,許陌收回目光,也跟她們碰杯,酒杯碰到周舟那杯時,他低聲說了句:“好久不見。”

周舟只是朝他點點頭,沒有開口。

等許陌跟旁人離開,富太太們才轉回頭繼續跟周舟說話:“看來你們相處還挺自然呀,應該跟外界傳的不一樣吧。”

周舟想起離婚後的那些誤會和許陌的反應,只是笑了笑,也沒多解釋。

在她看來,都是不值一提的事。

周舟又逗留了半個多小時,才準備去跟主人家道別離開,經過那幫富家千金附近時,就聽到她們說:“是她吧,那個被許總甩掉的前妻,她怎麽還好意思出現在這裏,許總也在耶,她不會覺得丢臉嗎?”

周舟原本不想理會她們,可這話實在太難聽,任誰聽了都會受不了,周舟也不例外。

她頓住腳步,走到路璐她們幾個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們,說:“我跟許陌離婚的原因,路小姐應該最清楚吧,如果你有選擇性失憶症,我真不介意幫你回想起來,照片我還留着呢,路小姐,你确定要我拿出來?”

路璐吓一跳,擡頭看她,忙到:“沒有,我什麽都沒說。”

路璐身邊的女孩看不過,對着周舟說:“你嚣張什麽,不就是個被人不要了的下堂婦。”

周舟冷笑,眼角餘光看到朝她們走來的許陌,便扭頭去看他,然後當着衆人的面,冷聲質問:“許總,你說說看,到底是誰不要誰??”

許陌沉着臉,冷冷掃一眼路璐那幾個人,最後才将目光放到周舟身上,深吸口氣後,他平靜地說:“是你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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