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活處處是雷啊

有新人加入合作社一周內，大風都會組一個吃鮮貨火鍋的局作為歡迎儀式。

因為易鏡老不回來，萬裏的局拖了十多天了，最後還要和宅弟的送別會一起，宅弟就是樓下咖啡館辭職的弟弟，可以說意義已經不大了。

如果萬裏因此不留在這裏，他還要花很大的精力再去招個人，多累，還有空檔期。當家的都知道水電廁紙要錢啊。萬裏去火車站接易鏡，他讓她給易鏡捎了一杯手沖，半杯冰。

易鏡一坐上副駕就放下椅背，讓自己躺得舒服一些，打開蓋子，連冰塊喝進嘴裏，嚼着冰塊發出咯咯聲，“我跟你說啊，你可一定要去看看，尼汝村彩虹瀑布。”

萬裏把方向盤右打，進去主路，“你不是去拍普達措的麽？”

“是接了這麽個活，你也知道這些景區已經拍不出什麽靈感了，一點驚喜的都沒有，甲方要求在片子裏加一個彩虹瀑布的景觀，我就去了。”

易鏡喋喋不休開始分享自己得到了一個大驚喜，拍那麽幾鏡彩虹瀑布，他跟着甲方找來帶路的當地人騎了三個小時的馬，徒步四小時，還在山裏過了一夜，而且還是一趟沒有保險的出差。

想着去都去了，非得給自己拍一些素材回去，做 8Kraw 的簽約攝影師，在上面賣素材每個月幾千塊的進賬，給了他這幾年裸辭十幾次的勇氣。

火鍋店在步行街背後的一條老街，萬裏把車停在步行街的停車場，兩人一起走路過去，易鏡關心萬裏，“怎麽樣，這幾天的感覺？”

“挺好的啊，找到了一個有意思的題材，等晚一點跟你分享。”

“別了啊，就我倆，聊創作得絕交。”

“也是。”

兩人在大三的時候合作過一部五分鐘的獨立電影，在大學城商業街一家酒吧上映三天，之後兩個人絕交，還是會在一些工作場合遇到，不怎麽打交道，幾個月前突然又想做好朋友了。

“再來一次的，可能一輩子都不能好了。”萬裏笑。

“阿金呢？”易鏡掃了一眼，大家都在，唯獨沒有看到段至金。

“去接莉莉安了，嗯，他女朋友。”雲雲回答。

“這逼能有女朋友？”

“怎麽了嘛？金哥很有魅力啊！30 歲的年紀，該經歷的都經歷了。”

雲雲給萬裏和易鏡一人一張濕紙巾擦桌子，桌上不知道覆了幾層油，他們坐下蒼蠅才離開自己的陣地，但老板還是在店裏修了一個魚池，擺了一些綠植，沙發座，一家有格調的蒼蠅館子了，适合他們，生活水平不高還死命追求生活品質的。

“宅弟要去流浪了？”易鏡問。

“是的！到時候我會經常直播，不打賞沒關系，記得關注點贊啊。”宅弟妖豔地搖着身子，拿出手機，“不然你們現在都先關注起來吧，你們就是我的火鉗粉！”

“真是令人嫉妒。”易鏡說着，搜了一下宅弟的視頻賬號，發了幾條生活視頻，沒有粉絲。

“就是說啊，好羨慕，什麽時候我才能畢業啊，我也想去玩。”雲雲也感嘆道。

張小新給大家都倒滿了飲料，因為段至金還沒回來，大家一直忍着沒有開火，“來，大家一起喝一杯，宅弟回來來找我們玩哦。”

易鏡也說一句，“祝宅弟歸來已千萬粉絲大阿婆。”

“這個我喜歡！”宅弟朝易鏡擠了擠眼。

大家哈哈哈笑喝下飲料。

大風意識到今天還有一個主角，理了理嗓門，“接下來正式歡迎萬裏加入我們啊，補的啊，來的那天就算加入了。”

張小新又補充，“那當然，都怪易文思，在外面跑了快一個月了吧，還交管理費，多便宜風哥了。”

易鏡點點頭道歉，萬裏笑笑，這易鏡的活都排到國慶後，按他現在不低于一千塊一天的收費，是件好事。

大家說着話，段至金帶着女朋友莉莉安進來。

“哈羅，我是莉莉安！”

這裏有些人見過莉莉安有些人沒見過，大家招呼她坐下，原本背對門口的萬裏和易鏡突然猛回頭，吓到了莉莉安，也吓到自己。

“你倆這是怎麽了？”段至金看他倆那一副撞鬼了的表情，“燙到了嗎？”

“沒！人齊了我開火了哦！”萬裏擠出僵硬的笑容，按了好幾遍都是“—”，最後還是旁邊的方糖幫忙。

開了火大家注意力都轉移了，沒人再去在意他倆的臉色，以及剛才萬裏在桌底下掐了易鏡大腿一把，示意他不要說話。

兩年前，教他們電影攝影課的劉老師結婚，很多他帶過的學生不在市裏，都發了“我在……祝劉老師新婚快樂”的朋友圈接力。

劉老師在外面有個傳媒公司，經常找他學生們幹活，平時算有來往，易鏡和萬裏都是一大早就到他家裏的那一波人，萬裏還買了禮物，親手送給他們的師娘——眼前的這位莉莉安小姐。

師娘熱情地在她手背上摸了好幾遍，一聲一個妹子的，要加她聯系方式，說是等她結婚的時候一定帶她老師去回禮。平時看她朋友圈，無非就是這裏打卡那裏打卡，看不出來還有這……愛好？癖好？

萬裏現在腦子裏已經有劉老師、莉莉安和段至金三人同時出現的畫面了，莉莉安站在段至金的後面下意識後退一步，劉老師想向前，但腳不聽使喚，斷腸人伸手去抓莉莉安的胳膊，一副贏家樣。

如果讓她來導這場戲，一定會讓他們三敗俱傷，誰也不好過，是他們辜負了人間真情，他們必須遭到報應。

可現實是，她還沒找到自己在這裏面有什麽立場，傷害誰都是不合理的。

段至金對莉莉安鞍前馬後，又是倒水，又是幫忙夾菜過一道茶水，放在她碗裏，莉莉安現在渾身不自在，根本沒法像平時那樣和他濃情惬意，“你趕緊吃了，我自己來就好。”

莉莉安的笑容沒有比萬裏剛才真實多少。

“他倆平時就很膩歪，今天算收斂了，還有更甚，咬舌頭都沒當我存在過。”

張小新見萬裏幾次看他們又低頭，湊過去給個解釋，“你單身的吧？你看起來這麽優秀，肯定單身，無視就好，他們的狗糧我都吃沒味道了。”

“新姐，阿金和莉莉安談多久戀愛了？”

一出門，段至金送莉莉安回去，大家一起走路回合作社，萬裏逮着看起來就是個八卦樞紐的張小新問。

易鏡剛才認真演過了幹飯人，現在也湊過來八卦，“阿金以前不是一直在北京嗎？”

“談了好多年了，斷腸人就是因為她才來這邊的。”

“你确定是好多年？”易鏡發出疑問。

“對啊，不然他來這裏幹嘛，他一個外地人，沒什麽親戚朋友，北漂了十年，在這裏也沒什麽事業，那都是愛情的力量嘛。”

張小新也只是聽他随口說過幾句，她見過莉莉安兩次，每次來都和段至金坐在會客區的沙發上親親啃啃的，她也沒機會去了解。

萬裏送易鏡回去，兩人商量着這件事要不要視而不見，可是一日為師終生為師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啊，他們的老師被人綠了，這麽大的事情，裝瞎太對不起良心了。

晚上，段至金坐在電腦前整理這幾個天的訂單，他過完年就來這裏，不好就業，做了三間愛彼迎，都是租的房子，成本比較高，收入勉強能過個萬，是他現在所有的收入，對一個沒有不動産且 30 歲的男人來說，不是什麽優勢。

好歹先糊個口，現在什麽都沒有定下來，也不好去計劃什麽大的事情，至少，也先把婚結了，自己 30 歲倒不着急，莉莉安也 28 了，怕人家沒安全感，過來半年多了，總是能明顯感覺到莉莉安哪裏不對。

他已經定了戒指，明天就去取，把求婚安排在國慶之前一天，以後每個紀念日之後都是長長的假期。

帶着美好的期望睡到自然醒，他先去拿了戒指，又去打掃了民宿，三間都在北市區，離得不太遠，自己本來就是閑着，所以所有的事情他都親力親為。

等他忙好去合作社已經下午兩點半了，雲雲有課沒過來，張小新在做大米的電商網頁，大風在旁邊指導，萬裏在易鏡的位置上看他這趟出差的素材，易鏡靠在窗邊吸煙，看着手機傻笑。

“咋？昨天沒見上？”段至金走到易鏡旁邊，“诶，上次不是這個嘛。”

“你說哪一個啊？”易鏡沒有擡頭看他。

“媽的，這麽會玩嗎？既然不重要，那就先幫我參謀參謀呗！”

萬裏和大家說了他要在合作社和莉莉安求婚的事情，合作社的氣氛一下就上來了，張小新過分活躍想要出謀劃策，大風是感受到了樓下咖啡館可以開展下一個業務了，易鏡和萬裏是緊張。

“戒指？我看看我看看。”張小新過來搶了小盒子，一打開，演了一把被鑽石刺眼的樣子，接下來就是老阿姨感動，“好好看啊，太感動了，萬裏，你快看，好好看對吧。”

“昂！好看！”還貴！

萬裏給易鏡使了眼色，把他招呼來自己的旁邊。昨天他們都還罵了段至金蔑視倫理道德要遭報應，現在看來，他應該也是受害者，所以，師娘的段位這麽高？

“向日葵主題怎麽樣，黃色加黑色加綠色的組合，做出來肯定超好看，我給你找幾張效果圖啊……”張小新放下戒指蹦蹦跳跳回自己的座位上，也顧不上工作了。

“你們都幫我出出主意啊，一輩子求一次婚，可以下點血本的。”段至金和萬裏兩人說，兩人傻傻點點頭。

“确定嗎？”意識到自己表達不清晰，萬裏又補充道，“我是說，金哥這麽早就要進入愛情的墳墓還是啥……”她轉頭看向易鏡，詞窮。

“對啊，你們商量過了嗎？”大風插話，他是這裏面唯一結過婚的。

“還沒呢，我是想，給她個驚喜，她本來也是比較喜歡驚喜的人，說了她指不準還說我不懂浪漫呢。”段至金端着自己鑽戒看了又看，腦子裏已經出現美好的畫面——昏暗的燈光下，莉莉安精致的臉上流下晶瑩的淚珠，他輕輕擦去，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

“還是商量一下吧。”

“風哥，商量了就沒有驚喜了，商量也是求婚成功了兩個人商量怎麽辦婚禮啊。”張小新保存了好幾張圖片下來。

“萬一被拒絕呢？”大風堅持，很多事情是需要理性的，倒不是說想教育人家，單純地給一些建議而已，“你至少要确定她想不想結婚啊，商量過了，不告訴她求婚的日期和排場這些，也算驚喜啊。”

“我同意風哥說的！”萬裏舉手，她和易鏡已經悄悄靠攏，編輯着要給莉莉安發的消息，解鈴還須系鈴人啊。

段至金砸了一下嘴，他可沒想過自己會被拒絕這種事情，放棄工作還拿了父母給的成家資金過來，他就默認了這事是必須的。

“我好好想想啊！你們先別說話。”段至金做了個打住的手勢，認真地盯着戒指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