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英雄還怕遇到熟人呢，何況還不是英雄
這個合作社成立的初衷就很水，不過是一個害怕失敗且失敗過好幾次的人在給自己降低風險而已，成立以後更水，來的都是在逃避上班又做夢出人頭地的成年人。
更像是自欺欺人的烏托邦？
大家依舊各忙各的，合作這兩個字幾乎得不到什麽體現。
萬裏趁着回來，把瑪麗蘇劇的制片人約來咖啡館，她提前問了，是幾個學生來坐班寫劇本，想都不用想，每個月給個幾千塊的固定工資和無限的修改意見，還美其名曰：鍛煉，給機會。
但就像易鏡上次說張小新的，這是一個劣幣驅逐良幣的時代，你不幹有的人要幹。
“我有個建議啊，給他們請個有經驗的文學策劃怎麽樣。”
“建議很好，萬裏，我想了很多遍這個問題了。”制片人很給面子先捧場，“可是，這年頭招商太難了，品牌方的錢不好拿了，要不是預算吃緊，我怎麽也該讓你組團隊去做這個本子的。”
“我理解。”萬裏喝了一口咖啡，咖啡漬留在了唇上，她下意識抿幹淨，想再争取一把，“本子你也看了，我不說他們有沒有分得清劇本和小說的寫作的問題了，這樣的故事還不夠多麽，這樣的情節還不夠平凡麽。”
“萬裏，你真的都說到點上了，所以我希望我們兩個今天見面能解決這個問題。”
對方也不過是年輕人，制片人的身份不過是影視公司的老板讓他幹活的名頭而已，看得出來他在努力學着讓自己圓滑一些。
可他終究沒有老練過萬裏，“這樣吧，帶他們幾個一起吧，我去公司。”萬裏建議，她不願意她的想法要被另一個人加入自己意志再傳達出去。
“行，周五吧，周五我讓他們都過來。”
對方肯定是覺得自己占到了大便宜啊，他不退步，就是萬裏退步，現在萬裏要承擔的是他不願意花額外的錢的那一部分工作，是他賺到了。
對于萬裏來說，她只是不想丢人丢大，盡管現在還沒人關注她做了一些什麽，那萬一有一天她做什麽都有人關注呢，這種時代難保沒人挖到地下兩層的。
她送走制片人，端了自己的杯子去吧臺坐，把位置讓出來給其他客人，冬天的咖啡館生意竟然比之前好很多，大概因為是冬天，出門成了計劃列表上的大事。
方糖和栗子忙碌着，做咖啡，送咖啡，送蛋糕，收杯子，洗杯子，突然電話響起來，打破她尚未深入的思考，“喂，洛桑，我希望聽到你讓我明天就開工，今天也行。”
“不不，萬萬，這個事情我們不着急，我把後期先提上來了，他們正在做片頭，給你上兩個職務啊，總策劃和導演，總共就這麽幾個人。”
萬裏失望，語調低下了，“随便了，随便編一個名字，不要寫李萬裏就好。”
“呀，你是怕做出來爛丢你的份嗎？萬萬，我沒想到你會如此不信任我。”
“我現在有點不相信這個片子能拍出來。”
這個事情才叫人着急，必須在冬天結束之前完成，或者等到明年的冬天，洛桑可以等，她不可以，她着急做完事情，着急拿到屬于自己那部分錢。
或許易鏡說得對，她根本沒有什麽藝術追求，她做這個，只不過她剛好會，剛好擅長，剛好能得到很豐厚的報酬。
不對，她想出人頭地呢，這就是追求。
萬裏挂了電話，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是小雲，她和張小新從外面回來，拿着設備。
“萬裏姐，你哪時候又進組啊？”
“還不确定。”
萬裏下了椅子和她們一起上樓，兩人剛從小吃街拍完照片回來，雲雲結束期末考試放寒假了，被爸媽催着回家，張小新趕緊把工作理出來，需要雲雲的能做的都做了。
雲雲已經買到票，經過上次元旦節她媽媽來過的事情以後，她萬不敢再找什麽借口拖下去，在這樣的關系裏，看似平淡的語句也會是強有力的武器。
“我們想着，小雲放假回家之前，來一場冬游，怎麽樣？”張小新問。
“我開心啊。”
“我問問其他人。”張小新拿起手機，又說了句，“不包括風哥。”
可是第二天的野炊，大風還是來了，這段時間在 deep 真的要忙吐了，因為是帶着恨在做這個事情，所以很累，又很有幹勁，很矛盾，事情并沒有朝着他想要的方向發展。
37歲創業和 30 歲創業完全不一樣了，體力不支思想不支，這世道也不一樣，這口氣争的有點難。
他每晚睡不着覺，在床上翻來翻去，總有寒氣從被子的縫隙裏鑽進去，幾次把方糖冷醒，今天是方糖強行給他放假的。
咖啡館暫停營業一整天，不放棄做夢的所有人都在，另外還有阿杆和辛玥。
阿杆最近老約雲雲，并且很溫柔，讓她又有點動搖了，只要沒有說結婚這麽沉重的字眼，她都還行。
在這樣多方朋友的正式場合，易鏡當然是要帶辛玥，并且叮囑段至金不要說什麽不該說的話，他承認，他還是很在意辛玥的想法，他既希望她有想法又希望她沒想法。
大家一起搭天頂，一頭拴在車輪上，把後備箱打開擺上零食，大風燒炭生火，方糖把需要烤的東西放在折疊桌上。
段至金帶了音響，接的是自己的手機，放了音樂自己搖起來。
“哪個傻逼在聽後搖？”遠處的易鏡喊話。
“聽後搖的傻逼嗎？”段至金把超市買東西時被強塞的宣傳冊卷成喇叭形喊話。
“就是！”他轉頭問萬裏和辛玥，“你們聽後搖嗎？”
“聽！”
他閉嘴。
萬裏和易鏡帶了煙餅，花了兩個小時做了一個很大的稻草圈，可以鑽進去人的那種，辛玥和萬裏當演員，辛玥穿純白的吊帶裙，萬裏穿大紅色的，易鏡給她倆拍 MV。
他們拍完，雲雲過來蹭道具拍照，萬裏和辛玥去車上換舒服的衣服，易鏡把設備拿給阿杆幫她拍。
“幹嘛啊，都出來了，就他們自己玩啊。”張小新因為沒有約到何方，火氣有點大。
“來嘛，大家一起玩啊。”萬裏邀請她。
張小新拉了一下自己的遮陽帽，“哼，誰要跟你們玩，幼稚。”
大風烤了一只整雞和一些五花肉，還熬了一鍋雞肉爛飯，問少數民族朋友要的做法，雖然不及他們那些地區料多，也打敗了市裏很多只有鹽味和辣味的燒烤。
“那你先來吃點吧，我看他們不餓。”大風說。
“不。”
張小新也不想和大風溝通，去後備箱找了零食，給何方發了一張自己的自拍，只拍到了半張臉，很有心機把他們幾個當做背景，顯得自己孤獨而美麗。
“張小新，幹嘛不來玩啊，視頻都做了。”萬裏調整着遮陽帽的走過來。
視頻？
她昨晚剛上傳了自己的第一個視頻，她怎麽會知道？
“視頻？張小新嗎？”大風最先過來湊熱鬧。
“系統推薦給我的，我是看過古言的，總不能人家毛筆小新抄襲我們弓長小新。”
毫無疑問，接下來的議題是張小新的視頻賬號。
“毛筆小新，哪個網啊，我去支持一下啊。”
“哇哦，我要瘋狂給你刷彈幕，三連。”
“太不厚道了，竟然不讓我們知道，昨天才發的就有一百多粉絲了。”
才一百多，所以她那六百多網友，有五百個都是不用只能手機的老年人和只會用搖一搖的土鼈嗎？
張小新也不是不想讓大家知道，是想名聲大噪的時候，大家再知道，誰知道能不能做起來呢。
“那個，我做着玩玩的。”張小新解釋。
“把人家做到永久封號的張小新自己做視頻了。”大風一盆冷水潑下來。
本來做視頻被人發現就很尴尬，還有人要提起一件更尴尬的事情，不怕別人還記得這個事情，就怕別人老拿出來說。
“什麽封號？”辛玥小聲問易鏡。
易鏡竟然還認真耐心正經地解答了，張小新運營了一個賬號，因為自己不太懂平臺的規定，也不太懂視頻，無限滿足甲方的修改意見，導致賬號被封，甲方罵上門。
想起自己竟然被甲方說到哭的事情，張小新別提多羞恥了，可是現在，暫時沒有什麽光芒可以把它覆蓋過去，“都說了我做着玩的。”
張小新大吼一聲，一個人走到很遠，她哪裏想得到這麽快就被人發現了，可是視頻是她這幾天窩在房間裏做的，她昨天還覺得挺好的，怎麽現在看有點不順眼了。
“人家說寫作、自媒體是最低成本的創業，我覺得小新這樣很好诶。”方糖給大家分了一次性碗筷。
“當然是好事，也不知道她在軸什麽。”大風在菜板上切肉。
“才一天就有一百粉诶，那我們合作社幫幫她，”
“嗯，我可以教她片子剪得好看一些！”易鏡舉手，臉卻朝向辛玥挑挑眉毛，想要從暧昧對象那裏得到一些崇拜。
“我，發個朋友圈好了，我室友以及隔壁宿舍的，好幾個喜歡看這種的。”雲雲拿出手機。
“才第一話也沒看出什麽來，要是鬼畜一些，我室友們也會喜歡。”辛玥和雲雲擊了個掌。
張小新坐在離他們很遠的草地上，太陽正打在她的頭頂上，萬裏提醒雲雲可以拍出好看的照片，雲雲趕緊拿出相機。
“你幹嘛來？”萬裏趁雲雲離開，趕緊問一下阿杆。
“想談戀愛啊。”
“賤！”萬裏白了他一眼。
已經過了午飯時間，大家因為早上過來都吃了帶來的炸雞漢堡，一人小半碗雞肉飯，配着烤肉吃，接下來的一個下午，都會在吃中度過。
張小新因為只吃了半袋薯片，現在肚子正咕咕叫，但還沒想好怎麽回避他們的過分關心。這要是在城裏還能點個外賣，這荒郊野嶺的，朋友圈能刷出來就很感動了。
他們，竟然，都分享在朋友圈裏了！
一排刷下來，都是合作社的，同一個視頻連接，同一個文案：阿婆主是家養的老姐妹哦！
丢人就算了，還給她丢朋友圈，張小新現在想死一死，手機扔在了一邊原地躺倒，自己還沒想好要表演什麽節目，臺下的觀衆起哄一聲比一聲大。
等等！
他們認識她，他們的朋友不認識啊，人家又不知道毛筆小新是誰，所以，還是她賺了，被他們八卦兩句，收獲點粉絲，好像也不錯。
想到是這樣，張小新正對着太陽哈哈大笑起來。
吓到了遠處的夥伴們。
“瘋了？”
“瘋的點有點奇怪啊！”
“李萬裏，要是被人知道你拍過一些什麽，你也會瘋的。”
“哦？難不成，萬裏是人體行為藝術導演？先別瘋先別瘋，分享分享嘛。”
大家嬉嬉鬧鬧着，張小新開始往回走，沒人再敢說視頻的事情，暫時的，英雄都怕遇到熟人，何況凡人呢。
接下來大家很和諧地圍坐在一起，吃燒烤，聽後搖，喝啤酒，段至金帶了吉他，大家還唱了《夜來香》，然後在日落餘光裏收拾東西，拾柴生火，在篝火中結束了遠離城市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