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狩獵者
費斯頓·凱達沒想過這個狡猾的幽靈會以這種方式犯下錯誤,人都是會犯錯的,計算再缜密的殺人兇手也會留下破綻和線索,只看別人是不是會發現它們。
殺手當然也會犯錯,比如他見到了這個幽靈的真面目,但是這次“幽靈”的錯誤太怪異,沒人見過死神會去拯救生命,何況還是這麽一條動物的命。
他到底算是個什麽樣的人?在火光之中,費斯頓拍拍衣服上的灰塵,把人塞進車裏。
無論怎麽看,這都是非常荒謬的情景。
傍晚時分,一個職業殺手和聯邦特工同時出現在醫院的急診室裏,被醫生數落,還有一只貓在他們的腳下轉悠。
正确的場面應該是,躺在急診室病床上的男人用他前一刻還握在手裏的槍給對方一顆子彈,穿着鐵灰色西裝正翻看病例表格的FBI如果能幸免于難的話,他該用手铐将這個殺手靠在不鏽鋼床的床架上。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風展諾坐在床沿,頭上包着紗布,在他面前是挽着袖子的費斯頓,他的襯衣領子上有他的血,穿着白大褂的老年醫生在他們面前寫着記錄,身上別着名牌,約翰。
“……你這身體,我該說什麽呢?慶祝你減肥成功?”約翰醫生看了眼表格上的資料,“伊恩·諾伊先生,你的傷不嚴重,但你有嚴重的低血糖,營養不良,你有厭食症嗎?”
被懷疑的眼光看着,風展諾搖頭,“最近工作太忙,經常忘記吃飯,也許是這個原因。”
所謂的工作,當然只有一個,費斯頓的眸色深沉,風展諾的視線有意無意的朝他偏了偏,繼續補充,“前些天出了次差。”
“你是模特嗎?是去拍外景?”老醫生好奇的問,風展諾笑了笑,“拉斯維加斯,那裏就像烤爐,體力消耗太大。”他早就料到會有這種情況,這次遇到莉莉絲的時候他正在休假,準備等身體狀态恢複,接下殺了亞當·威廉姆的委托純屬意外。
“哦!拉斯維加斯?!不可能!開玩笑?你缺少日曬!”那裏陽光充足,當然不該缺少日曬,聽見醫生的話,風展諾遺憾的嘆了口氣,“可我一直沒出去過。”
“是這樣啊——”什麽稀奇古怪的事都見過,約翰醫生拖長尾音,自作聰明的恍然大悟,接着暧昧的掃了眼邊上的費斯頓,“當然了,你們完全可以每天都待在酒店裏。”
看來是被人誤會了,風展諾将錯就錯,“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沒辦法。”他攤了攤手。
“不過,我要奉勸你們,年輕人身體好,但是也別太過度了,現在搞成低血糖、營養不良,所以你看,你不能光做事……咳,嗯……不吃飯。”咳嗽聲含蓄的暗示,這位約翰醫生顯然不帶任何歧視,繼續自說自話的為他表示擔心,費斯頓臉色發沉站在旁邊,完全被當做罪魁禍首。
風展諾笑着和醫生保持對話,“沒錯,所以這次回來我要好好吃上一頓。”那段時間為了等待狙擊目标出現,他連着三天沒有吃任何東西,只靠一個水壺裏的水維持體力,甚至沒有挪動過地方,就在地道裏,等到目标出現,一擊致命。
費斯頓對上他笑容可掬的臉,那雙湛藍之中,沒有一絲笑意,冷光閃爍,不需要懷疑,情況需要的話,下一秒鐘這個約翰醫生就可能死在幽靈的手裏。
“行了,這裏沒你的事,出去。”兩邊拉着簾子,費斯頓抱着手臂站在床邊,不冷不熱的臉色,命令式的語氣,約翰醫生回憶起以前當軍醫的歲月,不禁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小夥子火氣這麽大,看你這樣子,部隊出來的?”
“出去。”不和他廢話,費斯頓拿出證件,發現他是FBI,老人這才知道自己可能猜錯了什麽,瞄向風展諾雙手之間挽着的西裝。
風展諾收起笑容,手一松,西裝掉在地上,不再掩飾,他躺倒在病床上露出手铐,約翰醫生明白過來,可惜的搖頭,這樣一個英俊的年輕人,要風度有風度,要氣質有氣質,竟然是被FBI逮捕的罪犯,誰能想到。
虎斑貓跳上床腳,就是因為它,兩個人之間的關系才被誤會,約翰醫生出去之前還疑惑的看了它一眼。它不知道什麽時候跳進車裏,跟着他們一起到了診所,也許是走失的,毛發不太髒,對人也很親近。
兩個人和一只貓在被簾子隔開的急診室病房裏,風展諾不是因為爆炸被震暈的,确切的說,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的低血糖,左手邊是輸液架,他躺着不動,也不說話,仔細看他的五官其實很精致,确實不像純種白人,更像混血兒,茶色的頭發下是一雙藍如天色的眼睛。
微笑的時候可以毫不費力的讨得女人的歡心,而開槍的時候,任何人都可以從它們那裏感受到死亡的冰冷,費斯頓觀察着他,不管幽靈是不是叫伊恩·諾伊,這家夥和他抓過的犯人都不一樣。
“做這行幾年了?”他拖了個椅子在邊上坐下,抱着雙臂,高深莫測的目光。
這很像審訊,風展諾知道自己暫時跑不了,至少要把這瓶輸液吊完他才有實力和對方周旋,“從我出生那天算起,差不多二十八年。”他聳了聳肩。
“差不多?”費斯頓對他的答案并不滿意,他解釋,“不知道自己的生日,這不犯法吧。”
那就是從小接受訓練,,費斯頓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經過調查,被你殺了的莉莉絲在成為舞女之前曾經住在孤兒院,後來孤兒院被大火燒了,但還有名冊,裏面有個叫諾伊的混血兒。”
在剛才的病歷上,風展諾醒來之後填的就是伊恩·諾伊,“那又怎麽樣?你是證人,你看見我是出于自衛,現在是要帶我回警局嗎?”他問的很輕松。
莉莉絲已經死了,大多數幸存下來的孤兒在之後被人領養都改了名,就算要找證人确定他的身份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他和費斯頓一樣清楚這一點。
同時,莉莉絲的死還斬斷了他和亞當·威廉姆之間的線索關聯,費斯頓手上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證明他是殺人的兇手。
“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凱達組長,”他坐起來,慢慢湊近費斯頓·凱達,“就算被抓,你最多只能扣留我24小時,這點你很清楚,你如果想利用現在的時間從我嘴裏套話,奉勸你還是別做夢。”
稱呼的改變代表他不再抱着游戲的心情,他是來真的,緩慢悅耳的男中音,眸子裏散發着死亡氣息,這是真正的幽靈,死神的暗影,蜷縮在床腳的貓猛的豎起背上的毛,張開了爪子,尖利的牙齒對風展諾張開,發出充滿警告和敵意的凄厲叫聲。
對他話裏的危險,費斯頓面不改色的微阖着眼,含義深沉,“凡是落到我手裏的罪犯,我不會讓他有機會逃走第二次。”
抓着風展諾的衣領把他提到面前,費斯頓看起來就好像是接到了個有趣的挑戰,風展諾微笑,眼底沒有笑意,“那我們就走着瞧。”
鮑勃說的沒錯,被費斯頓·凱達這只獵鷹盯上,唯一的解決方法是一枚子彈。
震動聲響起,是費斯頓的電話,他把幽靈扔回床上,“威爾,我沒事。”威爾打來的電話,因為他出去之後一直都沒有消息,也沒有回家。
“不用等我了,你先回去,我還有事。”他拿着電話,眼神卻沒離開過病床上的風展諾,一會兒他會把他帶去警局。
“威爾就是那個金發小子吧?他在床上的表現怎麽樣?”回想看到的場面,風展諾暧昧的話充滿暗示性,忽然他拔高聲音,“親愛的,你的情人暫時和我在一起,他不放心我一個人被帶走……”
費斯頓皺眉按住他的嘴,風展諾不知道電話那頭是什麽反應,看費斯頓的反應,他對他的小情人不是沒感情,眼底泛起惡意,他伸出舌頭舔過他的掌心。
濕潤的舌尖,緩緩劃過幹燥穩定的手掌,風展諾擡着頭,微微眯着眼,青色的血管在他仰起的脖子上隐約可見,他的體格很漂亮,雖然瘦,但并不纖弱,勁瘦的肌肉包裹在大約六英尺高的骨架上,整個人高挑精悍,像某種動物。
慢慢打量,費斯頓沒聽見另一邊威爾在說什麽,他挂了電話,“在我做愛的時候開槍,現在又這麽挑逗我,你想幹什麽?幽靈?還是叫你伊恩·諾伊?”
被費斯頓說的他像是在勾引他,上方的視線含義難辨,風展諾收回舌頭,“地位崇高的FBI探員,ST小組成員們的領袖,看你住的房子和開的車,家境應該也不錯,費斯頓·凱達,你擁有了所有該有的東西,而我現在被拷在這裏,很可能會進監獄,你說我還能做什麽?”
原來他就是不想讓他好過,費斯頓微微動了動眉毛,“這是嫉妒,你嫉妒我的生活。”
他的眼光像是憐憫,像是一個警察在可憐一個階下囚,風展諾從沒有被人這麽看過,這種眼神向來總是出現在他身上,只有他這麽看着別人,“費斯頓·凱達!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出生在好的家庭,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
湛藍如同大海掀起巨浪,“你是別人眼裏的精英,組長,首領,你把解決案件當做挑戰,但你瞞不過我。”他冷笑,“不是為了治安,抓住罪犯那就是你的勝利,你要他們去監獄……”
詭秘的浪潮起伏,對上費斯頓的雙眼,“你在享受狩獵的快感,別裝什麽好人,其實——你和我沒什麽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