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殺手的美好

“幹什麽?”手腕被鉗制,費斯頓讓他的手掌暴露在燈光下,“你的指紋——”他攤開他的手指,就像找到證據,“我始終在想這雙手有什麽特別,直到我在診所發現它們。”

這是雙殺人的手,掌心寬厚,手指有力,除了它們之間完美的比例,一些疤痕占據了指腹的位置,那是植皮的痕跡,已經淡化,但只要有心尋找,還是能發現那些不規則的傷痕,這是件很奇異的事,疤痕在某些人身上是醜陋的,在令一些人身上則成了神秘的刻印。

費斯頓盯着那些傷痕,“你沒有指紋。”

“我沒有指紋,”慢慢重複,風展諾也看着自己的手,笑容輕快,“所以?”他以為費斯頓會借此宣讀他的罪狀,因為這和兇器上沒有留下指紋的特征相符,他自然可以辯解槍上的指紋也可以擦掉,何況在這世上因為受傷而沒有指紋的人不止他一個。

“孤兒院的大火——”強硬的力量阻止他的意圖,費斯頓緊緊捏着他的手腕,目光如炬,“你确實就叫諾伊。”

一場大火燒盡了那個孤兒院,其中的部分人死于大火之中,而另一部分還活着,只不過換了一種身份,只不過為了活下去。

風展諾的笑容停頓,“凱達,有沒有人說過你很不讨人喜歡?”

“為什麽不叫我費斯頓了?你從不懼怕法律不是嗎,幽靈伊恩?”短暫的平和被打破,手腕翻轉,兩個人就像在比誰能獲得最後勝利,對峙的力量,雙手交握互不相讓,直到聽見外面臨檢發出的吵鬧聲,外面環境太過嘈雜,是聽不見裏面的聲音的,他們在這裏卻能聽見外面的動靜。

說不定什麽時候查克的人就會回來,“我餓了。”風展諾放棄這種毫無意義的比試,費斯頓也松開手,面包、熏肉罐頭,還有威士忌,在這個并不算太大的儲藏室裏,在他們頭頂上有着微弱的燈光。

風展諾吃東西很仔細,他絕不浪費,不管是食物還是好酒,他都會細細品嘗它們的味道,一口一口,不疾不徐的送進嘴巴裏,有條不紊的,規律,而且毫不做作。

費斯頓一直在觀察他,“很想知道是什麽環境能養成你這樣的人。”

不管這屬于套話,還是純屬他個人的好奇心,他的問題都讓風展諾發笑,“我這樣的人?這是贊美還是諷刺?你說我是怎樣的人?殺人不眨眼?報複社會?還是嫉妒心重,看到你這樣的精英就忍不住想要破壞你的一切?”

最後一句話被他說的沒有絲毫起伏,殺手的雙眼裏有着屬于殺手的譏笑,費斯頓之前說過這是罪犯的嫉妒心理,但現在他搖頭,“那些話——你只是為了激怒我,你不是那種輕易說出真實想法的人。”

交手過幾次,他已經充分了解到面前的這個幽靈最擅長什麽,“你習慣于隐藏你的感情,因為你不需要,但是在關鍵時刻,人總是會曝露他的弱點。”

他救了那只貓,那甚至不是個人。

“你還有感情,你知道這代表什麽,與其死在別人手裏,為什麽不改行做別的?像你這樣的人不愁不能重新開始,除非你殺的人太多,知道自首也只有死刑。”

灼灼的目光隐藏在深刻的輪廓下,費斯頓的目光逼近,總是令人有種被看穿的錯覺,沉默着和他相對,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風展諾放下吃了一半的面包,忽然哈哈大笑,“精彩,太精彩了……”

他拍着手,“費斯頓組長,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你說這麽多是想要我自首?但是別搞錯了,現在需要你感化的不是我,是外面的那些人。”

他又撕了片面包塞進嘴裏,手指朝外頭比了比,笑容沒有停下,費斯頓深深看了他一眼,幽靈低下頭,看不清表情,“別費事了,凱達,想逮捕我,沒那麽容易——”

突然擡起的目光,冰尖似的銳芒,“這種小兒科的話對我是種侮辱。”

沒有加過冰塊的威士忌,那味道辛辣又甘醇,矛盾的味道,冷冽的同時是一種燒灼的感覺,拿起瓶子,費斯頓慢慢喝了口酒,“我想也是。”要動搖一個有着幽靈稱號的頂級殺手不是這麽容易的事,他本來就沒抱什麽期望。

風展諾倚着身後的一個木箱子,決定保持這種難得的和平,“外面亂成一團,我們卻在這裏享受,人生就是這樣,多美好。”他拍了拍費斯頓的肩膀,把剩下的酒拿過來。

“像你這樣的殺手知道什麽是美好?”到了現在沒必要掩飾什麽,雙方都知道對方的目的,費斯頓開誠布公,風展諾也不介意,反正沒有被錄音,“美好?比如瑞士的山頂雪景?日出?還是夏威夷的海灘……”

“那都不算什麽。”頭上的吊燈搖晃,他注視着那抹白光,“有沒有試過在沒有人煙的林區和野獸們一起待到天亮?到了晚上,你不能動,在等待目标的時候,你只能當做自己是靜止的,就像一具屍體,任何一絲動靜在死亡似的寂靜裏都像一場爆炸,不知名的昆蟲會落到你的身上,它們蠕動,用觸角來鑒定你是不是它們等待的食物,直到——啪!槍響!”

“天亮的時候我知道自己還活着,而我的目标倒在幹枯的樹葉上,幾天幾夜的等待,當時的感覺,我知道,那就是美好。”一雙發亮的眼睛,費斯頓無法形容這是種怎樣的光芒。

他知道殺手不是什麽人都能幹的職業,并不是只要無情就能成為個稱職的殺手,殺手是種最古老的行當,在他面前的就是其中最能幹的一個,從未失手過的幽靈,那也許也代表着,他人無法想象的代價。

大火,災難,孤兒,訓練,折磨,忍耐,游走在生死之間……

不能擁有感情,不能信任他人,不能擁有同伴,更不能有哪怕一絲的心慈手軟。

殺人就是職業,因為除此之外,再也做不了別的了。

失去指紋的手指拿着酒瓶,“我好像喝多了……”因為喝了酒而更加明亮的雙眸湛藍,風展諾搖晃着頭,“我怎麽會和你說這些。”

“因為你低血糖,營養不良,又喝了酒。”從他手上拿走威士忌,費斯頓把剩下的酒喝完,他見過也抓過不知道多少罪犯,伊恩·諾伊和那些純粹嗜血的人明顯不同,明顯到他不能忽略他的不同。

外面有腳步聲,“醒醒,他們回來了。”推了風展諾一把,費斯頓站起來,旁邊的人已經站立不穩,斜斜的倒向酒櫃,他一把把他撈住。

查克的手下推開門,看到裏面的情景,不爽的咒罵,“我們老大不是讓你們兩在這裏卿卿我我的!還喝酒?!操!就我們辛苦!”

當查克出現的時候那些人閉上了嘴,顯然他們很講究紀律性,查克看到地上的罐頭,還有喝空的酒瓶,沒有說什麽,“把他們帶上去。”

酒吧裏是常規檢查,警察來了一次,抓了幾個賣藥丸的,檢查過每個人的身份就離開了,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切又恢複原狀,吵鬧激烈的音樂和絢爛的燈光,脫衣舞女郎穿着滿是金屬吊片的比基尼在T臺上誇張的扭動胯部。

這次沒戴頭套,風展諾經過的時候多看了一眼,查克留意到了,“只要你替我打開保險箱,不管男人女人,你要的我都可以給你,也包括錢。”

“看來那保險箱裏的東西對你來說很重要。”可能不只是錢,風展諾的眼光遛了一圈,費斯頓忽然對查克說道,“你的提議不錯,但別忘了他是我的,你可以開其他條件。”

他再自然不過的握住風展諾的手,風展諾低頭看了一眼,即使有離開的打算,現在也不得不放棄了,費斯頓的目光和他交彙,随即又鎮定自若的跟着查克的人往前走,手上的力量卻沒有絲毫放松,兩個人走進剛才待過的休息室。

發現他們到這時候态度還這麽嚣張,查克摸着他的山羊胡,按耐住怒火,“誰管你們是什麽關系!別忘了你們的命在我手上!把它打開!”

局面沒有任何改變,除了風展諾肚子裏多了的食物和酒,他的腳步有點不穩,就像走在雲端,“我只能盡量試試。”

沒有多話,他開始轉動保險箱上的轉盤,咔咔的轉動聲,有種奇異的緊迫感,十多雙眼睛盯着他,他和費斯頓在房間的正中,轉動幾次,他忽然停下手,所有人都緊張的盯着他,以為打開了,卻看到他慢慢回過頭。

“還不叫人進來嗎?你難道真以為我能打開這個保險箱?”他沖費斯頓挑眉,查克醒悟,騰的跳起來,“騙子!這是陷阱!殺了他們!”

“行動!”不确定是對誰說,費斯頓拉着風展諾倒向沙發後,門被應聲踢開,不知什麽時候門外多了一群人,喬納森帶隊,ST小組成員出現在門口,“老大?!”

“我沒事,抓人。”按住手裏的幽靈,确定他不能趁亂逃脫,費斯頓撿起一把掉在地上的槍,混亂的槍響聲和尖叫聲充斥在酒吧裏,風展諾忽然向他撲來,争奪中槍口往上,水晶吊燈被擊中,搖搖欲墜。

“之前來的警察是為了拖延時間還是來摸底?”眼睛裏哪裏還有前一刻的酒意,狡猾的殺手猜測到FBI所用的伎倆,燈影搖晃,混亂中費斯頓沒有否認,“被你發現了?”

“你說一個小時之後我們的情況會不同,現在時間到了,而且別忘了,我是個聰明人。”用費斯頓自己說過的話來回敬,風展諾的拳風擊向他的咽喉,吊燈在這時候落地,黑暗中,拳頭接觸到地面,落空。

不好!他往後側翻,一記橫掃擦過背部,“你應該早就知道這是我的安排,可惜發信器和證件一起扔了,我必須争取時間讓他們找到我,找到這裏。”

“多謝你了,幽靈。”費斯頓的聲音近在咫尺。

他被利用了,其實并不意外,風展諾早就有所察覺,不怒反笑,“別高興的太早。”從屍體上摸到槍,黑暗中亮起一雙屬于死神的眼,砰-砰-砰!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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