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水源
沙漠,眼前還是沙漠。
沙塵滾滾,起風了,到了晚上溫度會降低,能見度也大大削弱,風展諾當然清楚沙漠的可怕之處,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交談,只知道往前走。
但腳下沙化的地面阻礙行動,令他們的速度無法加快,同時還要顧及到體力的流失,沙子無法受力,很多時候腳下會踩空,烈日炎炎,大自然用它的熱度向來訪者顯耀威力。
“現在這時候格雷格應該被救了,算算時間,就算救援隊重新出發連夜搜救,也要到晚上。”将外衣遮在頭頂阻擋陽光,費斯頓直視前方,腳下沒有遲疑。
往沒有目标的目标前進,這需要極大的意志力,因為看不見景物有任何改變,很容易令人灰心喪氣,但他走到現在,速度幾乎沒有改變過。
風展諾贊賞的搭上費斯頓的肩膀,避開他的傷口,“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會做好最壞的打算,我會認為是明天。”
“要不是我的耳麥壞了,我們不用費這番功夫。”懊惱是沒有用的,費斯頓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冷靜,看了眼在肩上的手。
前進速度不變,但他們的體力都在下降,兩個人并肩,費斯頓的手扶上他的腰,風展諾一邊走一邊喘着氣說,“看看現在,再想想前不久,有人還揚言要抓我。”
“現在我還是一樣要抓你。”費斯頓的話說完,引起一陣笑聲,“好吧,就算被你抓住了又怎麽樣,你也落在我的手裏。”
自從費斯頓提起過他們之間的某些化學變化,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說起過這個話題,現在的這種對話,他們都知道是無意義的。
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風展諾現在只想喝點水,“看看附近還有沒有解渴的?”
“很遺憾,沒有。”和他一樣口幹舌燥,但走到現在,費斯頓沒有對他的選擇發出任何疑問,眯着眼看着遠處,聽見風展諾用嘶啞的嗓音說,“如果找不到目的地,知道嗎,你會死在這裏。”
提起死亡就像提起吃飯,他畢竟是個殺手,但費斯頓也不是普通人,“不是我一個人死,還有你一起陪葬。”
“和你一起死?”風展諾瞥了他一眼,哈哈發笑,就像這是個笑話,笑完了才冷冷哼了一下。
“已經和你這個FBI糾纏不清了,還要一起死,又不是殉情,開什麽玩笑。”他喃喃自語,那音量剛好被費斯頓聽見,在他腰上的手緊了一緊,“你的糾纏不清是什麽意思?”
“你是女人嗎?”笑了一笑,不耐煩的呼出一口熱氣,湛藍的眸子溢出某種情緒,“就當我頭腦發熱,就算你是FBI,但我就是想和你試試——”
“試試什麽?上床?”費斯頓輪廓分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再告訴你一次,不是什麽人我都有興趣!”風展諾逼近,不悅的怒火在雙目相對的時候消退。
眼前那副剛毅的面容令人深信他的話,“風展諾,我不是把你看做一個殺手,而是一個人,我相信殺手也有感情。”他沒有把他看做一個單純的殺手,否則就不會對他說那些話,做那些事。
這違背一個聯邦特工的操守,是絕不容許的。
但費斯頓說了也做了,風展諾定定看了他一會兒,不再玩笑,“我必須承認,你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讓人在不知不覺中被你吸引,怪不得你的那些手下都那麽服你。”
一起往前走,過了一會兒他停了停又說道:“說的沒錯,殺手也是有感情的,所以你做的很對,你讓我對你了解了這麽多,你在我眼裏不再是個單純的目标那麽簡單,以後就算我要殺你,也很難下手。”
在殺手眼裏,獵物只是一件物品,而且必須,只是一件物品,最好不是一個人,更不能是一個有價值的人,否則在扣動扳機之前就可能會有遲疑。
“這種話可以對我說嗎?”費斯頓顯得很意外。
眉宇飛揚,風展諾看了他一眼,“你暫時從我的名單上撤消了,誰叫你是費斯頓·凱達。”
“我還以為有其他理由。”
“你是很特別,但是要記住一件事,太特別的人容易早死,我也不想有一天必須親手殺了你,費斯頓,現在這種狀态對我們都好,別挖的更深了,別來追蹤我,我也不會去找你的麻煩,我沒那麽多時間和FBI周旋。”
這已經是最徹底的坦白,他說到這種程度,費斯頓沒有再就這個問題談論下去,事實上,保持這種狀态确實對他們都有好處,井水不犯河水,這應該是最佳狀況,但有時候事情不總是照人的安排走。
時間就在模糊暧昧的對話中流逝,兩個人除了熱,再沒有任何感覺,腳下發軟,走到後來,就算體力再好,也慢慢減緩了速度,互相扶持着繼續,倒像是對落難的搭檔。
目的地還沒有到達,也許前面根本沒有目的地,也許他根本找錯地方,風展諾覺得不說些什麽就要被沉重的心情壓死。
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他開始時不時的和費斯頓搭話,重拾話題,費斯頓很配合的盡量用少量的力氣來回答,以保持體力。
“對了,你多大?”在靜默中又前進了一會兒,風展諾随便找了個問題。
“你難道沒查過我的資料?”第一次見面那時候,他應該把他的公開資料都摸清了。
“現在我忘了,好像是三十?”看了看頭上能将人曬暈的烈日,風展諾發出幹澀的笑聲,“這麽說來你的小情人果然還嫩着,他看來只有二十左右。”
“威爾的年紀是不大,在讀藝術學院,他是我接手的一樁案件的受害者,案子了結後常來找我。”出于某種目的,費斯頓回答的很幹脆,和風展諾同樣幹澀微啞的嗓音,他們再不到目的地就要開始出現脫水的征兆了。
“你說附近有水源,我們好像已經走了幾個小時。”他扭頭看到風展諾微微露出冰冷笑意的臉,“我不喜歡你提起那個金發小子的表情,如果我把他殺了,你看怎麽樣?”
費斯頓停下腳步,“你不會那麽做,沒有人委托,你不會浪費你的子彈在一個毫無關系的人身上。”他把他看透了,“除非那個人不是毫無關系。”
眼神還是那麽有力,他看着他,“他對你造成什麽妨礙了嗎?”
別有深意,視線再度交纏。
風吹開頭發,片刻沉默,風展諾大笑,“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狡猾?”
将那湛藍眼眸裏的浪潮收入眼底,費斯頓收回目光,“很榮幸,你是第一個。”
風展諾收起笑容個,忽然拉着他停下腳步,視線一轉,指着前方,“看來我們的運氣不錯,停下吧,我們到了。”
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夜幕将要降臨的荒漠中,餘晖撒下光芒,冷風呼嘯,前方一片平坦,沒有任何建築物,幾個黑影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
費斯頓心裏一沉,從身後拔出槍,沒多少時間,他們被重型機槍包圍,大約數一下,有将近二十個人,風展諾竟然朝為首的那個人走上去。
“你是漢波頓的手下,記得沒錯的話,是叫烏利爾?”重重包圍之下,他像什麽都沒發生那樣言辭輕快,如此漠視的态度引起一陣噓聲叫罵。
“殺了他!殺了他!”那些人裏面有不少拉美裔人,濃重的五官輪廓下目露兇光。
費斯頓手中緊握着槍,只看了幾眼他就确定,這裏是利茲幫的地盤。
利茲幫的首領漢波頓是被風展諾殺了的,在馬戲城酒店賭場裏的那場追逐不是演戲,由于瑪伯麗夫人有意透露消息,讓人知道暗殺漢波頓的人就是叫“伊恩”的男人,這才有了假戲真做的那場追殺。
瑪伯麗的安排無疑觸到了殺手的禁忌,風展諾感到很不愉快,意圖對他不利的委托人,當然只有一個結果,他順勢殺了瑪伯麗,換成格雷格做交易,完全沒有什麽損失。
但被利用的利茲幫還沒有放棄對他的追殺,他如今別的地方不去,卻自己送上門來,費斯頓站到他的身後,冷聲低問,“這裏就是你說的水源?”
“還不止,有吃的,有軍火彈藥,什麽補給都有。”看着整排的槍,風展諾誠懇的回答,“我不是說過嗎,我知道它就在附近。”嘴角勾起一個弧度,沒錯,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