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離開

楚淮道:“在裏面吃飯不習慣。”

楚淮皺着眉, 似乎很苦惱,“老夫人一直給我夾菜,夾很多。我全給吃了, 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太能吃了?小公子也很乖, 叫我哥哥。”

“不盡如此。”楚淮耳根通紅, 聲音發悶,“夫人人也好,問我飯菜合不合口味, 其實這些都還好, 主要是徐姑娘, 她笑一笑,我一眼都不敢看她,埋頭吃飯太失禮了。”

劉偉湛:“……你跟我說這個幹嘛, 滾啊!”

楚淮面露不解,“不是你先提起的嗎?”

他其實一直想找個人說一說的, 徐燕舟不合适, 他是徐姑娘的兄長, 說什麽太冒犯。

劉偉湛的親兵也不合适,不熟, 也不認識。

到頭來, 只剩劉偉湛一個。

楚淮信他, 劉偉湛就算聽了也不敢往別處說。

楚淮低着頭, “不知道徐姑娘知不知道簪子是我挑的,喜不喜歡,她沒戴過,你說是不是不喜歡?”

劉偉湛不是很想聽,但又不敢走, 他滄桑道:“話不能這麽說,你看夫人帶過海棠花簪子嗎?老夫人帶過金镯子嗎?”

楚淮松了一口氣,劉偉湛說的有道理。

楚淮又道:“你不知道,當時在羅山村,她跑出去,摔在雪地裏,我一下子就……”

“後來她對我說‘楚淮,你能不走嗎?’我就……”

劉偉湛接過話茬,“你就舍不得走了。”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就徐幼薇那等樣貌的女子,天下男子恨不得金屋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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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皇上來說,不是到處找呢。

道理劉偉湛都懂,可徐幼薇畢竟是皇上定下的女子,若是以後徐家沉冤昭雪,徐幼薇說不準還會入宮的。

楚淮雖是禦林軍統領,一表人才年輕有為,但跟他一樣,沒背景,怎麽配得上徐幼薇。

劉偉湛咳了一聲,“楚淮,徐姑娘畢竟是皇上……”

楚淮出聲打斷,“她不是誰的人,她是徐幼薇。”

天下只有一個的徐幼薇,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皇上也不行。

楚淮道:“我知道我配不上她,一直都知道,但徐姑娘就是徐姑娘,并非皇上一聲令下,她就要進宮為妃。這種事,總要問過她的意思。”

楚淮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希望徐家平反之後,徐幼薇能嫁得好人家。

這就夠了。

楚淮:“這種話你以後不要再說,你說一次我打你一次。”

是皇上強搶民女,罔顧禮法,他若真心想求娶,那就三書六聘,八擡大轎把徐幼薇娶回去。

這樣才配得上她。

劉偉湛:“……我不說,我當啞巴行了吧。”

楚淮飯吃完了,他把碗放下,“我過些日子估計會回盛京。找不到人,皇上不會讓我在一個地方一直找,我想辦法拖着,暗中查徐将軍的事。”

徐燕舟延誤軍機,致使一萬大軍身陷流沙,損失慘重。

仗勝了,人沒了。

楚淮和劉偉湛不同,劉偉湛是邊境守将,一直待在雲城,他得回去。

劉偉湛胡亂嗯嗯兩聲,人比人氣死人,楚淮回去就行,他就不行。

回去呗,省着看徐幼薇盛飯難受。

楚淮:“你說話。”

劉偉湛不敢當啞巴了,“你好好查,把事情查的水落石出,到時候我也能少受點罪。”

要是皇上知道他丢了虎符,估計會殺了他。

與其被殺,還不如在這裏安生待着,至少留着一條命。

劉偉湛覺得這麽東躲西藏也不是辦法,快點把事情查清楚,還徐燕舟一個清白。

楚淮道:“那如果查不出來呢,天下百姓誰都信徐将軍,唯獨皇上不信,又該如何。”

劉偉湛和楚淮是周寧琛的人,更願意相信周寧琛不知情,況且周寧琛下令流放,只派了三個人,并未刻意為難。

劉偉湛想了想,道:“那要看徐将軍如何。”

徐燕舟手裏拿着兵符,那可是三萬大軍。

領兵作戰這麽多年,一朝被流放,怕也心有怨氣。

劉偉湛不敢深想,他就希望到此為止,皇上別再惦記徐幼薇,徐燕舟他們就在玉溪山種種地,吃吃肉。

多好啊。

他們做一對快活的鄰裏,他也能跟着蹭口飯吃。

楚淮默默看了劉偉湛一會兒,覺得說不通。

這裏的日子開心快樂,他舍不得走。

快活的日子裏每天都要幹活,燒炭,看菜園子,磨豆漿做豆腐。

顧妙豆腐做的是越來越好了,雪白的豆腐又香又嫩,輕輕戳一下就會搖晃個不停。

嫩豆腐切成小塊在外面凍一夜,就是勁道好吃的凍豆腐了。

豆子五文錢一斤,一斤豆子能出三四斤的豆腐。

一斤豆腐賣三文錢,不僅能把本錢賺回來,還能多賺一倍。

顧妙不嫌錢少,就怕賣不出去,只要有人買,她可以多做。

趁着羅山村集市,顧妙和徐幼薇挑着擔子去集市上賣炭和豆腐。

炭還是原來的價錢,黑炭一斤兩文,白炭一斤三文。

馬上就過年了,炭是最好賣的,家家戶戶都想存點,過一個暖和年。

拿銀子買炭的人少,都是拿東西換。

以前拿什麽換都行,只要顧妙覺得合适,但今天不行。

“別的東西不收,只收錢和黃豆。”顧妙看着一群人手裏拿着的雜七雜八東西,道:“兩斤豆子換五斤黑炭三斤白炭,幹癟的不要,壞的有蟲的也不要。”

顧妙把裝豆腐的擔子往前挪了挪,讓他們看清裏面的東西,“這是豆腐,豆子做出來的,鮮嫩好吃,三文一斤,也能拿豆子換,大家夥可以嘗嘗鮮,好吃的話下回還來買。”

買炭的多,換豆腐的少。

顧妙帶的豆腐不多,一上午勉強給賣完。

擔子裏空蕩蕩的,一百多斤炭變成了八十多斤圓潤飽滿的黃豆,加上豆腐換的,勉強有一百斤。

徐幼薇的繡活全賣出去了,繡的精致的帕子荷包留着過年讨個好彩頭。

倒是有些人悄悄摸過來問還有沒有那種“荷包”。

“就是那種圓鼓鼓的,不是幹幹癟癟的這種。”

問的是裝鹽的荷包。

顧妙搖搖頭,“今天沒有,等改天吧。不然你看看這種,好看得很,要不是家裏困難,我妹妹做的荷包手帕我一個都舍不得賣。”

若放以前,丢條自己做的帕子都得擔驚受怕,哪裏會拿出來賣。

“……那拿一個吧。”

就這樣,手帕荷包全賣出去了。

徐幼薇有些不好意思,哪有顧妙說的那麽好,顧妙要是喜歡她多做幾件衣服,繡好看的帕子。

徐幼薇:“嫂子,我以後給你做更好看的。”

顧妙揉揉徐幼薇的頭,“咱們以後不用做了,費眼睛。”

徐幼薇指尖紮了好幾個針眼,光看着就覺得疼。

徐幼薇笑得溫柔,“都是白天繡,晚上不做的。”

不幫顧妙燒火做飯她就去做繡活,現在去鹽湖不用她,她能做的只有繡繡花了。

徐幼薇本來就做不了什麽,如果繡活都不做,真成吃白飯的了。

哥哥都出去賺錢養家,她不能放松,她也要賺錢。

徐幼薇道:“反正閑着也是閑着,能賺一點是一點嘛。”

徐幼薇不嫌幾文錢少,積少成多,原先家裏有鋪子,每個月賺的錢都送到将軍府,根本不用操心賺錢的事。

幾十文錢的确比不上幾百兩銀子,但是是她憑雙手賺來的。

顧妙道:“你要是喜歡就做。”

自己有傍身的本事才好呢,不會受欺負,她希望徐幼薇能做自己喜歡的事,以後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周寧琛不是良人。

徐幼薇點點頭,“我聽嫂子的。”

東西賣完,兩人挑着擔子回家。

一路走回來,身上暖暖和和的,顧妙把豆子洗好泡上,等着這回豆腐做好,直接帶到酒樓。

顧妙這回沒看見賣鹽的商販,開鹽田只能自己想辦法。

賣什麽都不如賣鹽賺的多,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把鹽田開出來。

顧妙想多攢點錢,萬一以後出什麽事,錢有大用處。

下午,顧妙就帶着人去鹽湖。

不清楚鹽田長什麽樣,各式各樣的曬鹽池都挖了,方的圓的,深的淺的。

挖這麽多,總有一個能曬出鹽來。

冷風吹過,鹽湖蕩起層層波紋,湖水吹到鹽田裏,然後慢慢滲進沙地。

曬鹽是長年累月的過程,要等沙地上析出鹽來才能采鹽。

幾個四不像鹽田挖完,顧妙擦了擦頭上的汗,“行了,等過陣子再來看,回去吧。”

劉偉湛再看鹽湖,還是忍不住驚嘆,誰能想到深山裏有面鹽湖。

上回他腦子不好使,胡說八道,差點被打一頓,這回是不敢了。

劉偉湛小聲和楚淮道:“你回京之後可以把鹽湖禀告給皇上,西北一帶缺鹽,找專門采鹽的人肯定能把鹽田開出來。”

楚淮掃了劉偉湛兩眼,“你要是想,現在就給皇上寫信,皇上肯定不計較你之前的罪過。”

從盛京來了兩封信,一封劉偉湛的,一封楚淮的。

周寧琛慣常喜怒不形于色,知道徐幼薇沒找到也沒說什麽,只是叮囑劉偉湛守好邊城,讓楚淮在雲城周圍找找。

邊境荒涼,不在雲城,興許在遼安等地。

楚淮要去一趟遼安,然後回京,在皇上那裏也有個交代。

劉偉湛默了默:“開玩笑呢,怎麽還當真了呢。”

他也就想一想而已,來真的可不敢。

劉偉湛又囑咐了一句:“你千萬別告訴徐燕舟啊,就當我沒說過這話。”

他怎麽就這麽嘴欠。

楚淮現在沒心思理會劉偉湛。

他馬上就要走了。

劉偉湛都快羨慕死了,楚淮一走,令牌,私印,佩劍都能帶走。

他的東西全在顧妙那裏壓着,老婆本還交了夥食費。

楚淮走那天,顧妙把他的東西如數奉還。

徐幼薇站在顧妙旁邊,想想那天還挺好笑的,山上哪兒有這個規矩。

楚淮把劍背好,令牌印章裝好,銀票拿了一張,剩下的又給徐幼薇了,他道:“夠了。”

玉佩他沒拿,楚淮道:“若是缺錢,就給當了,我拿着也沒用。”

他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銀票都留給徐幼薇吧。

楚淮牽着馬下山,沖着徐幼薇道:“後會有期。”

徐幼薇點了點頭,“一路珍重。”

劉偉湛看的鼻子有點酸,他最煩看這種,看的揪心難受。

楚淮一邊往山下走,一邊回頭,兩人視線相對。

徐幼薇道:“等等……”

楚淮停住腳步,棗紅色的馬停下來,不耐地打了個響鼻。

徐幼薇:“楚淮,你什麽時候回來?”

楚淮攥緊缰繩,聲音發澀,“我早點回來。”

顧妙了然,楚淮能回來最好不過了。

徐燕舟沒說什麽,這是徐幼薇自己的事,他沒必要管太寬。

劉偉湛:“???”

他以為兩個人以後再也見不到了,才依依惜別,原來還回來呢,他剛才差點哭出來!

徐幼薇抿唇一笑,“我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楚淮眼睛裏帶了點笑意,神情不似剛才那樣傷感,他轉過身,身影慢慢消失在林間。

枝頭還有未化幹淨的雪,落在了徐幼薇的發間,徐幼薇把雪撣落,不知怎麽的,她想起了那只簪子,其實挺好看的。

————————

盛京城,太和殿裏飄着酒味。

周寧琛坐在窗邊,擡手把杯子倒滿,青色的酒裝在白瓷杯裏,酒湯清淺,甚是好看。

在皇宮裏,連酒都是貢品,沒有什麽東西是不好的。

周寧琛忍不住想,有這些東西,還不夠嗎。

徐幼薇她為什麽要走,如果她回來,皇後之位就是她的。

他從未寵幸過別人,誰都沒有過。

周寧琛仰頭飲了一杯酒,酒入喉嚨燒的火辣辣的,他又把酒杯倒滿,一飲而盡。

福祿站在旁邊,根本不敢勸,一壺酒就這麽喝完了,周寧琛道:“再拿一壺來。”

福祿小聲道:“皇上,龍體要緊,喝酒傷身。奴才把窗戶關上,您去內殿躺一會兒……”

周寧琛道:“別廢話,拿酒。”

福祿哎了一聲,又拿了一壺酒。

一杯接一杯,不一會兒這壺酒就喝完了,周寧琛把空酒壺扔到一邊,“去禦書房。”

周寧琛喝酒不上臉,但福祿知道他已經喝了兩壺了,這酒後勁大,怎麽能去禦書房。

福祿道:“皇上,天色已晚,龍體要緊,您梳洗梳洗然後休息吧。”

周寧琛道:“你是皇上朕是皇上?去禦書房。”

推開門,冷風吹進來,周寧琛頭又開始疼,夜色已深,福祿提着一燈籠,小心照着前面的路。

突然,周寧琛停下來。

福祿:“皇上?”

周寧琛問:“前面哪處宮殿?”

“是淑妃娘娘的毓秀宮。”福祿低聲回話。

已經不早了,宮殿裏燈還亮着。

周寧琛看了兩眼,道:“進去看看。”

毓秀宮守門的宮女跪下來行禮,又進去通傳,不一會兒,蘇雪檸披着淡青色的鬥篷出來,沖周寧琛福了一禮。

周寧琛:“起來吧,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

蘇雪檸依言起身,“還早,妾身想着看會兒書,然後再睡。”

書桌上擺着幾摞書,最上面一本翻開書頁,上面還有批注,周寧琛掃了一眼,是《詩經》。

徐幼薇最愛讀這些。

周寧琛打量着蘇雪檸,燭光下她神色淺淡,穿着青色的中衣,身姿秀挺,這個樣子也像徐幼薇。

周寧琛伸出手,捏住蘇雪檸的下巴,“最喜歡裏面的那首?”

蘇雪檸擡起頭,不卑不亢:“最喜歡的是《風雨》,尤其喜歡那句,‘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即見君子,雲胡不喜’。”

曾經辦詩會,徐幼薇曾讀過這句,徐幼薇是真的好看,讀這句時身上仿佛帶着光,她身為女子都看的癡了。

周寧琛松開手,神色溫柔,徐幼薇最喜歡的也是這首。

宮殿裏還有宮女伺候,周寧琛道:“這裏不用你們,下去吧。”

蘇雪檸詫異地擡起頭,她似乎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氣,“皇上……”

屋門阖上,周寧琛帶着蘇雪檸走進內殿。

作者有話要說:  楚淮:既然你問了,我就說了。

楚淮:叭叭叭叭......

劉偉湛:煩人精你閉嘴吧感謝在2020-08-16 22:53:34~2020-08-17 22:31: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bllllue 20瓶;觀雲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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