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搜身

徐燕舟他們出去了, 江三罵道:“你們兩個蠢貨。”

徐燕舟就是去找他們的,都不知道躲遠些。

江十三沉默片刻,才道:“三哥也不遑多讓。”

到底是誰先被抓的, 還罵他們蠢。

最早被抓的江一五人:“……”

江十三看着這群好兄弟, 大哥他們找到了, 也算個好消息。

只是相聚在地牢,實在讓人開心不起來。

被抓他沒過份放在心上,他已經給皇上寫信, 過不了多久皇上就派人過來。

江十三道:“放心, 差不多十天半個月, 我們就能出去了。”

江一對放心這個詞有抵觸,“別說了,你們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劉将軍怎麽會……”

不認識朱雀衛就罷了,連楚淮都不認得了, 江一都懷疑劉偉湛在戲耍他們。

江三別過頭, 道:“別想那麽多, 十三十五,我教你們發豆芽。”

江一心裏有猜測, 又覺得不切實際, 劉偉湛和徐燕舟并無交集, 怎麽會幫徐燕舟。

況且, 太醫都說徐燕舟藥石無醫,該早點準備後事……

江一想不通就不想了,他道:“對,跟你們三哥學,他發的可好了。”

江十三江十五兩個人面面相觑, “為什麽要發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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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三看向角落裏的裂成兩半的木凳,為了震懾他們,這一直沒拿走。

江三有些難以啓齒,好一會兒他才道:“因為牢頭說,在牢裏就要守規矩。”

牢頭兇得很,小個子,長得瘦,力氣奇大無比,江三試過劈凳子,手好疼。

“別問那麽多,聽話就行了。”

江十三兩人夠聽話,發就發。

而江三開始擔心另一層事,他們真的有機會走嗎?

朱雀令不認,聖旨劉偉湛會不會也說是僞造的。

他們發豆芽發的這樣好,會不會舍不得放他們走。

如果下令圍城,徐燕舟會不會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脅皇上……

皇上肯定不受威脅。

他們就是皇上的刀,一個物件,死了自然還有別人頂上,就是回去,也免不了嚴懲。

江三目光晦澀,沉着臉講了一遍怎麽發豆芽,然後問:“會了嗎?”

“……會了。”

江三道:“好好學。”千萬別讓牢頭失望。

玉溪山上,劉偉湛殷切地磨糯米。

馬上就元宵節了,糯米磨成面,留着煮元宵吃。

顧妙準備了三種餡兒,芝麻餡兒,豆沙餡兒,還有蜂蜜野蘋果餡兒。

野蘋果就剩六個,故而蜂蜜放的多,金黃的蜂蜜裏是碎碎的果子,湊近些都能聞到甜絲絲的味兒。

過年吃的肉多,吃點甜正正好。

徐幼薇幫忙包元宵,包過餃子烙過餅,她動作愈加熟練。

餡兒料剜成小球,然後放進糯米粉裏,一邊篩一邊滾,就越滾越大越滾越圓。

顧妙喜歡吃甜的,就算現在不吃,聞着甜味也是好的。

滾好的元宵放在蓋簾上,讓徐燕舟送外面凍着,劉偉湛又端進來一盆糯米面。

劉偉湛張頭望了一眼,道:“不往裏面包銅錢嗎?”

劉偉湛又道:“不,該包艾草,避邪。”

元宵是滾出來的,小小一個團子,裏面裹不上銅錢。

不過該避邪是真的,避小人。

顧妙低頭看了糯米面一瞬,道:“包艾草就不必了,往屋裏撒點艾草水就行。”

她應了初春去捉豬崽,現在豬崽還沒有,豬圈和清理豬圈的艾草都有了。

幹艾草是從集市帶回來的,等會兒煮艾草水,各處都撒一點。

又想起今天帶回來的人,顧妙心情有些低沉。

徐幼薇一直注意着顧妙,“嫂子……”

顧妙沒事,就是擔心害怕。

隔了四天才抓住人,江十三應該已經給盛京寫信了。

周寧琛應該也看到信了。

以前周寧琛會看在徐幼薇的份上,留徐家幾條命。現在他估計在後悔,當初為什麽不一了百了,全殺了好。

路上找人殺了他們,就沒有現在這麽多的事了。

不過周寧琛沒法後悔,他本來就這也想要那也想拿,在他眼裏,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他要江山,也要美人。

顧妙微微發抖,若是被抓住,後果不堪設想。

徐燕舟握住顧妙的手,“別擔心。”

徐燕舟道:“我一會兒去見村長。”

在山上住着太危險了,先搬到雲城,沒房子蓋房子,等事情平定了再說。

估計也就是四五日前寫的信,最快也是這兩天收到,他們還有時間。

顧妙點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計劃趕不上變化,她是想拖的,甚至想過在山林中隐姓埋名過一輩子。

先搬到雲城,再做打算。

其實事情也沒那麽糟糕,有玉溪山這座天然屏障,想進雲城必須經過這條官路,誰一樣。

氣氛太凝重,劉偉湛開口道:“你們瞎擔心個什麽勁兒?”

“最該擔心的不應該是我嗎?”

劉偉湛十分不理解,朱雀衛又沒見過徐燕舟,皇上頂多是猜徐燕舟在這裏。

他呢,他呢……

皇上估計以為他要謀反。

劉偉湛參軍十五年,最清清白白不過,現在跳進哪條河都洗不清了。

徐燕舟他們只是罪上加罪,他可是頭一次,第一回 !

劉偉湛想明白為什麽打噴嚏了,肯定是皇上在罵他。

現在再說什麽對不住的話,也晚了,劉偉湛被抓上山,就跟他們綁在一起了。

如果他想逃想跑,顧妙會殺了他。

顧妙道:“你想想要什麽,我盡量滿足你。”

劉偉湛就惦記着他的豬,豬圈都搭好了,又要搬走,豬還沒抓呢……

劉偉湛道:“我要養豬,養幾百頭。”

再養幾千只雞,不缺肉不缺蛋,吃不了的就送進軍營,都吃肉。

顧妙默了默:“你要能抓到幾百只你就養,不攔你。”

附近有多少養豬的,能抓幾只豬崽子就不錯了,幾百只,上哪兒找去。

反正劉偉湛是信了,他現在膽子大了,都不害怕了,“那搬走的時候記得把去鹽湖的痕跡清了……”

山上沒路,都是走荊棘叢,有些樹藤被掰折了,若仔細看,能看出來。

劉偉湛說的對,他們有鹽湖,不能便宜了周寧琛,“那菜棚子也給拆了,裏面的蘿蔔土豆都挖出來,白菜也摘了,一點都不留。”

徐燕舟道:“還有炭窯,山後的鐵木樹,拆了藏好。”

什麽也不讓他們發現,什麽也不讓他們看見,等周寧琛派人搜山,只能搜到十幾間空蕩蕩的屋子。

徐幼薇握緊拳頭:“什麽也不給他留!”

在玉溪山住了近四個月,一開始住在茅草屋裏,勉強能遮風避寒。

後來賺錢了,還蓋了房子。

從流放至今,哭過,怕過。

徐幼薇怕兄長醒不過來,怕嫂子離開,怕自己被帶走,都挺過來了。

顧妙道:“我們把玉溪山守好,把雲城守好,做最壞的打算。”

周寧琛不給半分洗刷冤屈的機會,将造反的罪名安在徐燕舟身上。

一萬将士命喪流沙,不全是徐燕舟的錯,甚至說,徐燕舟沒有錯。

他十五歲從軍,征戰沙場六年,打了幾十場勝仗,他是英雄,不是罪人,更不是逆賊。

徐燕舟去見村長,說明利害,村長道:“搬,将軍說什麽時候搬,我們就什麽時候搬。”

徐燕舟道:“今晚收拾,明早搬走。”

村長連忙應下,他立刻通知村裏人收拾東西,明早搬家。

顧妙帶着人去菜棚了。

長了一個多月,每天撒靈泉水,菜長的很好。

白蘿蔔比手掌還長,有手腕那麽粗,上面沾着濕潤的泥土,水靈靈的。

土豆還有點小,種的也不多,就挖了十幾顆。

白菜葉微微發黃,但是不影響吃。

菜棚裏還剩幾十顆白菜,顧妙全給摘下來了。

蘿蔔土豆白菜,還有家裏的糧食,先送到将軍府,剩下的東西明早再搬。

徐燕舟舍不得這裏,人都是有感情的,在這裏住了這麽長時間,都已經熟悉了。

将軍府的卧房是什麽樣子,徐燕舟印象模糊。

他舍不得。

将軍府沒有炕,床就那麽大,沒地方放他的炕櫃。

床也不像炕那樣暖和,總之,哪裏都不好。

顧妙把炕櫃裏的東西都拿出來,楚淮的東西單獨放着,剩下的放在一個包裹裏。

一塊玉佩,兩枚金牌,一塊令牌,還有朱雀令。

剩下的都是銀票和碎銀子,總共兩千五百一十三兩。

銅板顧妙也數了,一百二十三個。

還有她的金簪,又大又亮又閃,她給放進荷包裏,然後和這些放在一起。

東西收好,顧妙把包裹放到身邊,明早要帶着它走,這是最重要的東西。

有些東西可以慢慢搬,周寧琛的人一時半會兒也到不了,這幾天可以繼續燒炭。

躺在被窩裏,顧妙數着還要帶些什麽,他們鋪的褥子被子枕頭肯定要帶着,家具也不能忘,什麽都不留。

徐燕舟手動了動,一瞬間,就抓住了顧妙的手,他問:“炕櫃還帶嗎?”

兩人寬的炕櫃,還是擺在炕上的,放床上肯定不行,要是那樣,他真的要和顧妙睡在上面了。

如果早知道,他一定不打這個,一定讓木匠做一個小巧的。

顧妙道:“帶,什麽也不留,以後如果搬回來,再把東西都搬回來。”

這些得用板車推,路上難免磕磕碰碰,但顧妙舍不得留下任何東西,當然是帶走了。

徐燕舟還是有些開心的,帶走就好,畢竟是他帶回來的,顧妙喜歡不嫌棄。“那好,我來搬。”

徐燕舟那是不知道顧妙不喜歡。

東西都買回來了,總不能放着,那只能用了。

顧妙也會幫忙搬的,“好,那我們早點睡。”

徐燕舟沒有動,屋裏十分寂靜,徐燕舟道:“阿妙,過兩天就是元宵節了。”

過節了。

到時候雲城估計有燈會,徐燕舟想帶顧妙看一看。

回來的晚的話就趕不上什麽了,逛燈會也累,不好做什麽。

徐燕舟想今天弄,他平時不好意思說,不好意思讓顧妙幫忙,都是忍着,但明天就搬走了,這是他們睡在炕上的最後一晚。

徐燕舟雖然行,也不是一年只行一次,但他舍不得讓顧妙幫他弄,今晚不一樣的。

過兩天就是元宵節了,顧妙問:“那你是想多吃兩個元宵嗎?”

徐燕舟沒那麽想,他抱住顧妙,把人禁锢在自己懷裏,然後小心翼翼地親顧妙的眼睛,親完眼睛又親親鼻尖,最後吻落在了顧妙唇上。

徐燕舟喉結微不可查地輕滾了一下,“我……想要,阿妙幫幫我。”

徐燕舟背對着燭光,這樣看着他臉色微微發紅,他眼睛又亮,裏面好像藏了星星。

徐燕舟就這樣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回答。

很快,徐燕舟耐心告罄,“阿妙……”

顧妙拒絕不了這樣的徐燕舟,“那就一次,然後睡覺。”

徐燕舟道:“嗯,都聽你的,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真是任人施為。

做這樣的事,顧妙不敢看徐燕舟,她閉着眼,手慢慢地動,過了一會兒,徐燕舟握住了她的手……

顧妙是真覺得這種事無趣,她腦子越來越沉,有點困,後來徐燕舟打了水進來,把身上擦幹淨,才重新躺回去。

徐燕舟有點蔫兒,他一個人舒服,不好。

但徐燕舟也不敢說一起之類的話,他想讓顧妙也……

徐燕舟道:“阿妙,不然我抱着你睡吧,你還可以躺在我身上睡。”

顧妙沒興趣,她好困,“你快睡,不然就去炕櫃上。”

徐燕舟:“……哦。”

大約是得到一樣東西就想要更多。

從前徐燕舟盼着顧妙喜歡他的不是可憐他,後來他發現顧妙有點喜歡他了,他就盼着顧妙能夠更喜歡他,別喜歡別人。

誰都不行。

現在徐燕舟想要的更多。

徐燕舟閉上眼睛,開始做夢了。

次日,吃過早飯,就開始搬東西,先幫村裏人搬到了雲城的空巷子裏,等他們的搬完了,徐家才開始動。

徐燕舟也把炕櫃扛出來了。

碩大的櫃子十分醒目,劉偉湛原以為床,可是有門,他覺得就是個普通櫃子,仔細一看,是側邊開門,委實奇怪。

徐燕舟看了劉偉湛一眼,“看什麽看,沒見過炕櫃?”

北方的漢子沒看過炕櫃?

那簡直胡說八道,劉偉湛就是沒見過這樣的,“挺……別致。”

那還用他說。

徐燕舟道:“……你笑去別處笑。”

劉偉湛捂住嘴,還是不笑了,省着挨打,“你到将軍府了,就住原來你住的地方。”

他再随便找間屋子好了。

原本就是徐燕舟的地方,如果能平反,肯定還是徐燕舟的地方。

倘若不行,他也住不上不是。

徐燕舟道:“不必,給我們找間院子就行。”

他們一家人住一塊兒,其他的無所謂。

劉偉湛挺了挺胸膛,那他可就住正院了。

到了将軍府,徐家人住在一處幹淨的院落裏,收拾好東西,也沒什麽事,顧妙打算去暗牢裏看看。

徐幼薇幫顧妙畫臉,炭粉這裏抹點那裏抹點,再用胭脂水粉暈一下,徐幼薇手巧,顧妙又變成了牢頭。

畫好顧妙,徐幼薇道:“嫂子,我們進去看看嗎?”

顧妙想到了楚淮,楚淮也在牢裏,關了五天了,跟着朱雀衛一起發豆芽。

顧妙道:“行,你也畫臉,咱們一塊兒過去。”

徐幼薇一下就笑了,她對着鏡子描描畫畫,很快,鏡子裏就出現了另一個人。

徐幼薇進屋纏胸,然後換了身獄卒衣服,跟着顧妙進了地牢。

地牢陰暗,靠着幾盞燭火照明,她一眼就看見了楚淮。

楚淮正在往竹筐裏灑水,認真地很。

和徐幼薇想的不太一樣,其他人也在發豆芽。

本來就安靜的牢房在顧妙進來之後更靜了。

誰都不敢說話。

江一擡起頭,又迅速低下,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好怕。

徐幼薇學着顧妙的樣子,打開牢房的門,她沖着楚淮惡聲惡氣道:“給我站到牆角去。”

楚淮看着徐幼薇的眼睛,靜了片刻,然後聽話地站到牆角去了。

江十三初生牛犢,本來打算跟顧妙犟一犟的,現在他好似被定住,一動不敢動。

牢頭雙煞,世風日下。

顧妙往那邊看了一眼,專心檢查豆芽。

徐幼薇看楚淮發的還不錯,便道:“嗯,做的不錯。”

不等楚淮唇角勾上兩分,徐幼薇便道:“這都是你該做的,有錢嗎,拿出來,大爺我要喝酒。”

朱雀衛有人捂住了胸口,有人按住了袖袋,表情戒備中帶着幾分震驚,似乎覺得不可思議。

楚淮沒動,他聲音微啞,看了看四周,學着江一捂住胸口,“沒錢。”

徐幼薇:“此地無銀三百兩,快點拿出來!”

胸口藏着的是給徐幼薇帶的金飾,還有好些銀票。

楚淮道:“沒有……不信你來搜。”

徐幼薇眨了眨眼,她覺得有點過了,可是不搜……她話都放出去了,豈不是很沒威嚴。

徐幼薇伸出手,在楚淮胸口按了按,然後搜出來一串東西。

有銀票,還有別的,徐幼薇沒有打開,通通裝起來,她拍了拍楚淮肩膀,道:“正好留着大爺買酒。”

江一揉了揉眼睛,“我……”

楚淮怎麽這麽慘,那是銀票吧,就這樣被搜走了?太慘了,實在是太慘了。

顧妙和徐幼薇留了一會兒就出去了,牢房裏異常寂靜。

許久之後,有人低罵兩句,“連劉偉湛都沒搜身!”

“算了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今天是楚淮,明天就是我們。”

“怎麽可以這樣,我們都發豆芽了,怎麽還搜身。”

堂堂禦林軍統領,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被搜身,這簡直是羞辱……

江一欲言又止,他嘆了口氣,道:“楚統領,你別生氣。”

楚淮道:“我沒生氣。”

終于把東西給她了。

江一有些頭痛,這絕對是生氣了,“楚統領,錢財乃身外之物……”

楚淮道:“我真沒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江一:後來,我才知道他真的沒生氣,他們在秀恩愛。

朱雀衛:……

楚淮:都說了沒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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