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黑了。
炭火半明半暗地紅亮着，錫紙上的五花肉滋滋冒油，小龍蝦已只剩下寥寥幾只和大半盆湯，啤酒罐在地上摞了一堆。
“三個七！”何萱思喊道。
郎益大笑：“哪來的七啊，你喝暈了吧？”
“那我喝。”何萱思豪爽道。
她已經玩嗨了，站起來幹了半罐啤酒，沒站穩，晃了一下。
坐她旁邊的姚心彤趕緊扶住她。
陳博昀搖着骰子，招呼道：“再來再來！”
旁邊南璃和卓子曦湊在一起看動漫。
不時發出激動地喊聲。
“啊啊啊啊啊又挂了一個！！作者在想什麽啊劇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我磕的cp怎麽會be得這麽徹底嗚嗚嗚。”
“我說別磕這對了吧沒前途，面癱帥哥才是永遠的神！”
“瘋批病嬌才是神！嗚，怎麽就死了。”
詹彬蔚也在看手機。
攝像去拍，詹彬蔚展示道：“最近在學日語，背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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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敏書拿了一盤新鮮的生菜過來，對顧放野和路光說：“吃嗎？我喜歡生菜夾五花肉。”
路光說：“可以這樣吃嗎？”
尤敏書說：“當然啦！試一試？我幫你包一片。”
路光開心道：“謝謝姐姐。”
尤敏書說：“這麽熟了還這麽客氣啊。”
顧放野看了眼時間，已經快九點了。
冰鎮啤酒他不知不覺喝了不少，現在已經有點輕微地發暈。
節目組說的那個驚喜，到現在還沒出現。
路光和尤敏書親親熱熱。
好吃嗎，好吃，再來點，好呀，姐姐，小路……
誰聽誰膩歪，誰聽誰不耐煩。
實在聽不下去，顧放野跑去蹲在一邊啃面包的導演面前，問：“驚喜什麽時候到啊？”
導演眨眨眼，表情也很無奈：“上海下雨，飛機延誤了，不過十分鐘前已經到夏城了，很快就能到。”
“是個人啊，”顧放野問，“誰？”
導演說：“說了還能叫驚喜嗎？”
顧放野盯着導演的眼睛，探究地問：“是什麽明星嗎？”
導演唔一聲：“你有喜歡的明星嗎？”
顧放野說：“國內的明星……我比較喜歡屈曉琳。”
導演：“哦豁，演技派啊。”
顧放野說：“難道是她要來？”
導演：“哈哈，怎麽可能！”
顧放野：“……”
“導演導演。”路光突然大叫，他也喝多了，現在整個人有點興奮過度。
導演凄涼地看了眼自己沒吃完的半個面包，覺得錄綜藝有時候真的很像帶孩子。
他慈祥道：“什麽事，說吧，小路。”
路光說：“海上的月亮，好漂亮！我想去海邊拍照，但編導姐姐不讓我去。”
他做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導演看了眼同樣心累的工作人員，擡起手機确認時間，然後對路光說：“去拍，最多十五分鐘，必須回來。”
路光：“好！”
“姐姐，我們走，可以拍十五分鐘！”
顧放野霍然起身：“我也去！”
何萱思猛然站起來：“他們怎麽去海邊了，我也想去。你們看過《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嗎，裏面有一段，夜晚海裏漂浮着發光的魚那一段，太美了。我還沒看過晚上的海呢。”
郎益把她按下來：“別想跑，喝完這杯再去。”
何萱思：“這個時間還可以租船去海上嗎？好想去哦。”
姚心彤小聲和陳博昀說：“是不是真的喝多了啊。”
陳博昀猛地放下啤酒罐：“走！去看啊！”
姚心彤：……
哦，原來這個也喝多了。
一時間，先跑帶動後跑，全都往海邊跑去，節目組攔都攔不住。
沙灘很大，海無邊無際，夜空無垠，星辰閃爍，明月當空。
到處傳來他們歡笑打鬧的聲音。
不知道誰先起的頭，打雪仗一樣揚起沙子，兜頭撒了人一頭一臉，還哈哈大笑。
“陳博昀，快，翻身的機會來了，去把顧放野和路光幹掉！”何萱思慫恿道。
陳博昀滿臉醉紅，中氣十足：“好！”
他雙手捧起滿滿的沙，大叫着朝歲月靜好得格格不入的三人組沖過去。
“看招——”
陳博昀用盡畢生的力氣，把手中的沙砸過去。
天公作美，一時狂風大作，将沙粒均勻地灑落在三人身上。
路光手抖了一下，構圖、對焦很久的照片抖成了一團模糊虛影。
顧放野剛好打了個呵欠，沙子都揚嘴裏了，他呸呸吐了兩口，朝陳博昀怒吼道：“神經病啊！”
陳博昀理直氣壯：“不服你打回來！”
顧放野：“……”
真的有點想打回去呢。
幼稚大約是會傳染的。
歲月靜好三人組不知不覺也加入了對戰。
郎益最先瘋了：“祖宗們，這是沙子不是雪啊，我艹這他媽弄鼻子裏嘴裏誰受得了。”
他咳嗽了兩聲，雙手舉起：“我退出，我不玩了，還是詹老師明智，根本就不過來。”
“啊啊啊啊我也不玩了。”路光也突然叫起來，往岸邊跑。
顧放野不爽了：“你灌了我一脖子現在來說不玩？！”
他從路光背後撲過去，把人壓在地上，絞住手臂，抓了把沙以牙還牙地灌進路光的後背。
路光沒掙紮。
顧放野：？
顧放野的心咯噔一跳，用力搖了搖路光的肩膀，叫他的名字。
路光動了動，翻了身，仰躺着。
他眼睛緊閉。
呼吸急促。
顧放野鬼迷心竅，逐漸地、逐漸地俯下身。
他離他的渴望這麽近，這麽這麽地近。
忽然，路光睜了下眼。
他的眼中閃爍着細碎的水光。
眼睫濕漉漉的。
顧放野慌得心跳加快，手心全是汗，他第一反應是猝然拉開距離，腦中滿是如何解釋的說辭，但一句話都還沒說出口，就見路光短暫睜眼後又閉緊了。
寂靜，遠處其他人的打鬧都成了無限虛化的背景音，現在兩人之間，只有彼此的呼吸。
顧放野的心跳慢下來，他輕輕地叫了一聲：“路光？”
月光下，如此近的距離，顧放野清晰地看到，路光的眼圈通紅。
然後，流淚了。
顧放野手足無措，本來因為醉意而過于放縱的神經驟然緊繃，嗓音艱澀地問道：“你怎麽了？沒事吧？對不起，我錯了。我、我幫你把沙子弄出來吧。”
路光張了張嘴，手背遮在眼上，似乎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
半晌，路光深呼吸一口，說：“我眼睛好像進沙子了，睜不開，好疼。”
顧放野愣了愣：“我……幫你舔舔？”
路光：“啊？”
“我就是小時候看見我姥姥給眼睛進東西的人舔舔就好了，沒別的意思，但我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麽弄的，算了還是去醫院吧，眼睛萬一出事……能起來嗎？”顧放野牽住路光的手。
“可以，”路光爬起來，“能……快一點嗎？”
顧放野說：“那，牽緊我，跟着我跑，別怕。”
“算了，”顧放野松開兩人相牽的手，“我背你吧，閉着眼睛跑太危險了。”
節目組意識到出了狀況，立刻叫人開車。
……
晚上九點半。
《心動時刻》出品公司老板、遠志集團董事長次子、今夜的“驚喜”本人汪佳晟到達現場。
留給他，沒有令人食指大動的燒烤，沒有歡聲笑語的錄制嘉賓，連攝制組的人都不齊。
只剩下一片狼藉。
燈光暗淡，炭火将熄。
導演滿臉滄桑。
汪佳晟拿下墨鏡，張開手臂轉了一圈，不可思議道：“人呢？不說隆重地迎接我，至少得和我打個招呼吧？”
導演言簡意赅：“喝醉了，撒酒瘋，三個眼裏進沙子送醫院了，其他的回去洗頭洗澡換衣服了。接下來怎麽弄還不确定，汪總，就等你一句話，還錄嗎？”
汪佳晟微笑：“我是那樣黑心的老板嗎？”
導演彈簧一樣跳起來，握緊對講機：“收工收工收工！！！回去洗澡睡覺了啊嘿！”
汪佳晟：“……”
從醫院回到酒店已經不早，得知明天休息一天，顧放野松了口氣。
路光的眼睛睜開，還是有點紅紅的。
他後頸還沾着沙粒，顧放野下意識伸手幫他擦了擦，嘴裏說：“剛才真是吓死我了。”
路光躲了一下。
顧放野頓了頓，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路光說：“我先去洗澡了。”
顧放野看着他明顯僵硬和躲避的背影，手腳冰涼，遲了半拍，才回應道：“嗯。”
路光走進浴室，脫掉短袖短褲，打開花灑。
水聲嘩啦，打在耳畔，像一場暴雨。
路光閉着眼睛。
很熱，心跳很快。
顧放野的手在他後頸擦那些沙子的時候。
再早一點。
被顧放野壓在沙灘上的時候，牽手的時候，被背着的時候。
以至于眼睛的疼痛都變得可以忍受。
更早一點，他的指尖碰到自己的唇時。
也許，還有最早的，某些先兆，某些被他無視的時刻。
而在那一剎那，在眼睛劇烈的疼痛時，在滿含淚水睜眼的剎那，朦胧間，路光感覺到顧放野離自己很近。
好像要親他。
Leslie勾着他的脖子要親他時，路光腦袋空白，身體先于意識，把他推開，落荒而逃。
顧放野……要親他，不，只是好像，似乎，仿佛，可能。但路光已經知道，如果是顧放野，他不會逃。
他甚至，忍耐着疼痛，等待過那個不知道是否只存在于他想象中的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