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薛燃皺眉看他一會兒,幹脆胡亂把書包往他懷裏一扔,自暴自棄道:“你往裏一點。”

江成意差點又被他書包拉鏈砸一臉,迅速抓住了,啧一聲:“脾氣還挺大。”

代駕師傅愛惜地摸了摸車盤,這才開口問道:“請問您去哪?”

“金彙區,玫瑰別墅。”江成意閉着眼睛往後一靠。

司機一驚,猛地扭回頭:“玫玫玫……”

“玫瑰別墅。”江成意皺眉打斷他,“謝謝。”

司機瞪着他抽了口氣,好一會兒才扭回頭,再次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座椅,一腳踩上油門。

薛燃朝旁邊看了一眼,沒出聲,掏出耳機戴上。

酒意上來,江成意懶得搭理他,閉着眼睡覺,車廂裏安安靜靜。

玫瑰別墅離得不遠,只二十多分鐘就趕到了。

到地方的時候江成意還沒有醒,閉着眼,睫毛偏長安靜垂着,神色不算安寧。

代駕司機停了車,剛要開口就被薛燃制止了,他動作極輕地付了錢,低聲道了句“謝謝”。

司機大哥擺擺手下了車,仰頭在門外徘徊驚嘆地看了好一會兒,才啧啧稱奇地搖搖頭,轉身離開了。

身旁的人依舊沒有要醒的趨勢,薛燃猶豫了一下,在直接下車走人和把人叫醒道個別再走之間猶豫了片刻。

……反正這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道個別也是應當的。

薛燃抿了抿嘴角,剛要叫人,卻忽然聽到身側響起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

他一愣,連忙望向江成意。

卻看到他的手指似乎動了動,下一秒,才慢吞吞地睜開眼。

鈴聲自顧自響了許久,直到挂斷,江成意依舊沒有伸手拿起手機來。

車廂裏只沉寂了一秒,對方又不停歇地打了電話過來。

薛燃猶豫片刻,還是沒有在這個時間點開口。

來來回回,一直到第三遍,江成意才自嘲似的笑一聲,拿起手機,半晌,點了接通。

一道突兀的女聲忽而打破車廂裏的寂靜,歇斯底裏中帶着急切尖銳的恨意:“你死哪去了!我給你發的消息沒看到嗎!你娘都快被人殺了你還有沒有良心!果然跟你爹一樣都是不是什麽好東西!賤//種!”

車廂裏的環境密閉,薛燃聽得清清楚楚,頓時愣住了。

他聽見江成意帶笑的聲音,懶散乖戾得一如既往:“我是賤//種,那您是什麽呢,賤//人?”

電話那邊像是被氣得不輕,罵道:“你就是這麽跟你媽說話的嗎?!有沒有良心!好歹我也把你養了這麽大!天殺的白眼狼!”

江成意盯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語氣竟然還算輕快:“随便罵,不過如果您沒別的事的話我就挂電話了。”

“等等!”女人喘了幾口氣,下一秒,語氣忽而怯懦了下去,“你給我,給我轉一百萬……明年還你。”

“一百萬?”江成意笑了,“我記得前幾個月您剛從陳霄那裏坑走五十多萬吧?怎麽,現在陳霄騙不到了直接來找我了?”

電話那端的女人毫無愧意,腆起笑意:“乖兒子,別恨媽媽,媽媽确實不是個東西……但是最近那群傻逼賭得太大了,我也沒辦法……”

“賭場太髒,我下不去腳。”江成意沒什麽笑意地笑道,“幫不了您了。”

女人一頓,深呼吸着、如脫水的魚般粗喘了幾口氣,像是想尖叫着罵出聲,好半晌卻竟然又冷靜下來,緩聲道:“不愧姓江啊……你真是好樣的,行,以後就當我死了吧。”

江成意沒出聲,剛要挂斷電話,卻忽然又聽她開口。

“哦,對了,”她咯咯笑了起來,“你嫌我髒?……你以為你有多幹淨吶?你也不過就是一個賤貨的私生子,一生下來就毀了別人家庭,有什麽資格嫌我髒?”

她神經質地說完後,又笑了好久。

江成意握着手機,沒出聲。

他半張側臉淹沒在車廂的陰影裏,看不清楚。

一直等到電話挂斷,薛燃才頓了頓,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回家了。”

江成意仿佛沒聽到,也沒理他。

薛燃抱着書包又坐了許久,半晌,咬咬牙,起身開門。

“你今天能留下來嗎?”身後的人忽然開口。

他猛地一愣,回過頭。

江成意正側過臉看着他,神色平靜。

劉姨今晚回去帶孫子了不在家,偌大的玫瑰別墅裏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江成意從來沒有、也沒想過在家裏留過人,也早就直接囑咐了劉姨不要費工夫去打掃次卧,因此連間收留客人的房間都沒有。

他沉默片刻,低聲道:“你睡我房間,我睡客廳。”

薛燃皺皺眉:“不用,我睡沙發就行。”

江成意回過頭,居高臨下地看他一眼,眼神很淡:“我的卧室阿姨每天都會打掃,很幹淨。”

薛燃想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麽,皺眉走到長桌前倒了水,遞給他一杯:“要不要給你煮點解酒的?”

江成意思緒空空,聞言卻還是笑了笑,看他一眼:“你還會這個?”

“以前給我爸煮過,”薛燃丢開書包,擡起眼看他,“廚房在哪裏?”

江成意毫無壓榨初中小朋友的罪惡感,沉默片刻,道:“我帶你去好了。”

別墅的廚房很大,大理石的料理臺冰涼精致,屋裏擺放的光冰箱就有三個,裏面的東西也多,薛燃翻翻選選,挑出幾樣東西來洗幹淨切切碎丢進高壓鍋裏,添上水。

回頭時,正看見江成意靠在門邊的身影。

他神情平靜,似乎在看自己又似乎沒有,仿佛只為了有點事情可做……又或者挨着些活人氣,可以讓他周圍沉滞的氣息流動開來,不足以被壓迫窒息。

薛燃極輕地皺了下眉,移開視線,問道:“想不想吃奶鍋?”

果然,過了一會兒,江成意的目光才落到自己身上,頓了頓:“奶鍋?”

“奶奶以前教我做的,”薛燃說,“你幫我找找屋裏有沒有什麽果幹,草莓幹葡萄幹蜜桃幹什麽都行。”

江成意于是走上前,動作十分不娴熟地打開一個籃子看了眼:“沒有。”

“冰箱裏。”薛燃說着,從架臺上挑了只小鍋來,放在燃氣竈上。

江成意皺皺眉,走到他旁邊,打開冰箱翻了起來。

“……什麽草莓葡萄幹,都沒有。”他有些煩躁,左右扒拉兩下,“就一盒生草莓。”

“生的也行。”薛燃已經在往鍋裏倒牛奶了,“你洗洗幹淨,把上面的蒂去了。”

江成意有些煩躁,卻沒說話,按他的意思走到水池邊洗起了草莓。

一時間只聽得到水聲嘩嘩,以及鍋子裏咕嘟嘟的牛奶泡聲,空氣中都泛着淺淺的奶香。

大概是水流過指尖的感覺太過溫順,洗着洗着,江成意的心情慢慢靜下來了些。

他把草莓放好,靠在冰箱旁,沒什麽表情地看向薛燃。

這小孩兒長得比料理臺高不了多少,做起事情來,竟然也井井有條。

看起來破産後的日子确實很能磨砺人。

薛燃也沒管他,低頭将草莓對半剖開,放在烤盤上擺好推入烤箱設置了幾分鐘。然後又從角落裏翻了翻,找出一盒巴旦木來,仔細碾碎了,擱置在一旁。

奶鍋裏的牛奶咕嘟嘟了許久,已經變得濃稠香甜,他拿勺子攪了攪,感覺差不多了,關了火。

然後才把烤好的草莓幹和果碎放進去,攪勻了,擡頭望過來:“要來一碗嗎?”

本來江成意晚上就沒有吃飯,這會兒聞着奶香早就餓了,只沉默了片刻:“要。”

薛燃笑了起來。

從兩個人見面以來,這是江成意第一次見他笑着的樣子。

薛燃長相偏冷偏深,氣質也是冷利少言的那一種。

以江成意閱人無數的經歷去看,不難看出他長成之後會是怎樣一個高冷英挺的“狼狗”模樣。

但這會兒“小狼狗”笑起來,卻還帶着些稚氣的溫柔感,仿佛身後有條尾巴在搖,讓人忍不住想撸兩把。

江成意看着,心情莫名好了些,甚至有手癢上去撓一把的沖動。

他挑挑眉,忍住了。

以他現在和薛燃的關系,如果自己真上手了,估計非把人撓炸毛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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