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早晨醒來之時,他正深情的看着我,目光專注而又缱绻,眼睛一眨不眨,我不由心頭一跳。他這樣看着我多長時間了,未曾可知。我心像是被灌進了一壺熱水,軟成一片。 我:“你什麽時候醒的?怎麽不多睡會。”他忽然将我抱住:“我今早醒來之時,以為昨晚只是南柯一夢,如今醒來發現你果真就這樣睡在我身旁,覺得上天待我不薄。上次我沒有等你醒來便走了,這次我一定要等你醒來。我希望你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我。”
如若可以,我多麽想以後千千萬萬個日日夜夜都陪在你身邊。
你批閱奏責,我便在一旁為你掌燈研磨。
你上朝勤政,我便安心為你生兒育女。
你若要保衛山河,我便為你出謀劃策。
你若要現世安穩,我便陪你看歲月靜好。
然我終究還是無法說出這些無法實現的承諾。我如今只有這行将就木的身軀,何來許你美好光明的未來。我只能輕輕的推開他,哪怕我有多麽貪婪這個溫暖的懷抱。我冷冷說道:“起身吧,你還要上早朝。”
趙翼眉眼頓時失色不少,整個人突然沒有了生氣和光澤。失落這種細膩的情緒深深的刻在他的臉上,給他俊美的面龐蒙上了一層灰。 趙翼微收下巴,眼神濕漉漉的看着我,要那種極力讨好的語氣說道:“我在上早朝之前能否給你梳一次頭發。”我不知他為何會有這種請求,但我最終還是答應了,許多年以後我才知道,趙國有一個習俗,丈夫若是每天親手給妻子梳頭發,夫妻感情會得到神的庇佑。
而後他扶我來到梳妝臺面前,他如玉的手在我的發絲間來回穿梭。之後又拿起魚骨梳一縷一縷的給我梳,像織女在織上好的錦緞一般,目光旖旎而缱绻。 不久後竟然給我梳了個簡單的發髻,有一半頭發并未束起,只是讓它随意的散落在我的肩膀上。
不知從何拿弄來一根白玉雕花簪子給我插在頭發上。只見他滿意的摸了摸我的頭發,喟嘆一聲:“我第一次見你時,你就是梳這樣一個發式。雖然當時你未曾看我一眼,但我猶記得那日你坐在禦花園涼亭中撫琴的模樣,當時我先驚豔到的是你的琴聲,而後你轉過身來,我才頓悟,為何蘇幕會那般鐘情于你。當時你身穿一襲白色蓮花百褶裙,眉眼雖還稚嫩,但已有絕色之風采。 三分豔麗,三分清妩,三分靈秀,還有一分仙氣。
然而令我沉醉的并非你之容貌,而是你那雙眼睛。那雙眼睛那般透亮,睿智,明媚如日光。被你那雙眼睛注視着,仿佛一切晦陰黑暗的東西都無所遁形。但你那雙眼睛背後卻是濃濃的哀傷,我第一次看到一個這麽小的姑娘眉眼裏盡是看透世事的滄桑之态。從那刻起我便發誓窮極我一生也要護你周全。讓你平安喜樂,然,我終究還是無法做到。”
我一直以為我和趙翼第一次見,是皇兄帶他來見我的那次。沒想到早在我不知的時光裏他便開始注視着我了。 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趙翼似乎看着鏡子失了神,眼裏盡是苦楚之色。
他不由閉眼沉吟:“音知,你可知我五年來從來都不敢照鏡子。每次看着鏡子中那張蘇幕的臉,我都會害怕,它總是在提醒我,五年前曾逼死了一個無辜的人。倘若沒有我,他或許如今已是前程似錦,也有可能跟你成婚了。我總覺得活着的每一日都是偷來的,我從不敢讓自己流血,因為體內之血不是我的,我不能拿了別人的東西而不珍惜。
蘇幕為人極好,他孝順中直,待人誠懇大方,文韬武略,是一大好青年。尚且他也系出名門,與你本是極相配的。然我卻毀了他一生,我用着他的血,戴着他臉,如今還娶了他最愛的你。我總覺得自己是個卑劣至極肮髒不堪之人。音知,你不愛我,我不怪你,因為我着實不配得到你的愛。蘇幕他真的很愛你,我曾經翻閱了他寫給你的書信,這些書信,無一封曾寄出去給你過,都是他自己對你的思慕,字字深情,句句珠玑。下午我會派人把這些書信送給你看。我總覺得一個人用畢生的歲月愛着你,如果不讓你知曉,就太愧對于他了。”說完趙翼便離開了,仿佛自己身上有什麽髒東西一般急忙離我而去。
我其實多麽想告訴趙翼,我愛他,即使他是曾間接殺死另一個愛我之人,我也還是無法不愛他。我想假使蘇幕在世,趙翼也還是原來那個冠絕天下趙翼,我最終還是會選擇趙翼。他那樣一個人,我怎麽可能不去愛他。無論事情的開始如何,結局卻早已注定。對于蘇幕,也許他不愛我,最後還是會被換血而死。然而事實還是事實,誰也無法改變。他終究還是愛了我一生,臨死前也不忘将我托付他人。對于他,我總有深深的歉意和感激。
下午果然有人送了一沓書信來,然我卻沒有看,我不能看。無論我看了與否,我對趙翼的愛也不會變。我用一把火把這些書信全燒成了灰燼,雖然這些全都是一個少年對我濃重的愛,但這些只會讓趙翼更加辛苦難過,我不能留,讓這些都随着那位死去的少年一同歸去吧。
Advertisement
趙修下午跑來找我,一身正紅宮裝,如一團烈焰向我撲來,依然笑靥如花,然而眼裏盡是傷頹之色,人也越發單薄伶仃,趙修摸着我的肚子柔情說道:“鳳儀,鳳儀,我來看小侄子來了。”我柔聲一笑,這個女孩子總能激起我的母性之心。 我:“修兒,你最近怎麽也清減不少。” 趙修咧嘴一笑,扯了扯自己的臉頰,裝模做樣的說:“沒有啊,我最近每天吃三碗飯呢,你看我的臉都是肉。”
我只得順勢也摸了摸她的臉頰,她和皇兄,一個每天強顏歡笑,一個死鴨子嘴硬。 一個仿佛從來不知悲傷為何物。一個仿佛從來不知喜悅為何物。一個似烈火,一個似寒冰。一個如暖陽,一個如涼月。但就是這樣極為相反的兩個人卻互補得如此之好。看似天生的敵人,實則天生的伴侶。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