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Rule No. 1

眼前的白光亮得晃眼,似乎像是太陽一般刺人,床上躺着的計寒微微咧着嘴,深遠的意識慢慢回攏。每次從深層意識裏回歸的時候,總有好一段時間什麽也記不起來,像是失憶了似的……

眼睛慢慢适應了白光,逐漸能看清楚天花板上的景象。計寒的手指動了動,按了按左手下的綠色按鍵。頓時,安靜的房間被人打開,幾個人沖進來,帶來幾聲激動的噪雜:“好了,沒事了!計寒一切安全!”

“這邊樓罄也是!”

樓罄?

計寒的身子一抖。

他猛然間坐起來,旁邊床上的男人也已經坐了起來,略帶點琥珀色的雙瞳望着他。其他工作人員忙碌地為他們拆着插在身上的管子,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計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雖然記憶有點模糊,但是地震之前他分明在跟這個男人在做一件不可告人、私密、又美妙無比的事——上床。

樓罄的眸底露出一絲驚詫,又露出一絲陰沉,陰晴不定,看起來思緒萬千,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卻只是盯着計寒不放。

計寒驟然低下了頭。

他們昨天之前還是點頭泛泛之交,一覺醒來,關系竟然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是他的任務對象,他應該以非常專業的态度來對待,絕對不能發生任何糾葛,怎麽莫名其妙地上床了呢?

一個瘦高個用很漠然的語調說:“你們在深層意識裏待了9個多小時,差點還以為救不回來了。怎麽那麽想待在裏面?剛才打了三只D06-10注射素才産生足夠的剝離度。”

D06-10注射素,促使樓罄的腦海中産生排斥的注射素,讓計寒的意識體産生想要離開的強烈感覺。

計寒迅速在腦中算了算,被迫出櫃事件、郵件抹黑事件、周媽媽逼他離開事件、小姨被殺事件……嗯?怎麽有四次讓他産生離開意識的事件?

樓罄溫和地問道:“實驗不是12個小時麽?”

平靜又熟悉的聲音自耳邊傳來,讓計寒渾身的汗毛根根豎起。

不久前還在抱着這男人不知羞恥……

不是給自己設置了重度潔癖強迫症麽,怎麽還能做到那一步?

一個矮個子說:“12個小時是指在淺層意識裏,計寒待兩天也無所謂。他被送入了你的深層意識,超過10個小時就越來越危險,計寒的意識有可能被你的意識吞沒。”

計寒擡頭道:“為什麽會進入深層意識?”

幾個人面面相觑一番,瘦高個冷漠的男子說:“用劑用錯了,用了A3,直接把你們推入了他的深層意識。”

計寒警惕地看着他們:“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會用錯了?誰負責的?”

矮個子低了頭:“我。”

計寒沉下臉:“長毛……”

長毛立刻澄清:“真不是我的錯,我怎麽會犯這麽基本的錯誤?我當時沒有選錯用劑,把A1放在了機器旁,我也不知道怎麽注射的時候會變成了A3!”

計寒無語:“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把用劑換了?誰會做這種事?”

“……不知道。”長毛垂頭喪氣。

計寒現在沒心情管這許多,搖頭道:“以後再說這件事。”

兩人身上大大小小的部件拆裝完畢,瘦高個說:“導師剛才有點急事回去了,現在在辦公室等着你。”

“嗯。”計寒站起來要出門,又突然想到一件事,“先把我的手機給我。”

兩個人笑起來:“怎麽?打電話給葉總報平安啊?”

計寒太陽穴的青筋微微抽動,連轉頭看樓罄也沒有,自長毛手中接過自己的手機,笑容有點僵硬:“不是葉總,我得打給家裏人。”

他在通訊錄裏翻了翻,迅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凝神等着。

不多時,一個女人的聲音傳過來:“計寒,你找我?”

計寒聽到這個聲音,只覺得懸在心中的石塊放下了:“沒事,我就是看你有沒有事。”

“你有病啊,整天咒我有事?前幾天不是才去大姐家跟你吃飯嗎?”

“嗯,你沒事就行了。”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我挂了啊。”

“嗯,挂吧。”

那邊要挂電話,計寒又突然叫住她,“小姨,你那個前任男朋友……同性戀的那個,你們現在還有聯絡嗎?”

“你怎麽還提這件事?這半年來我被人恥笑了多少次了?你再提這事我跟你急!”那邊的女聲暴躁起來,似乎戳到了痛處,想把他撕成幾百條碎片。

“還有聯絡嗎?”

“沒有!混賬,恨不得他死!”

計寒放下心來:“那沒事了,就這樣吧。”

小姨沒死。

剛從深層意識裏回來的時候,總是分不清楚哪個是現實,哪個是虛幻。真實的小姨沒有死,那麽說明夢境裏的一切都是假的。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假象?……奇怪。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件事的時候。

他迅速轉頭望向樓罄:“樓……先生,這裏的培訓出了差錯,非常抱歉,我得同莫教授讨論一下,才能決定如何補救。”

樓罄沉默地望着他,似乎想說什麽,又沒出聲,很久才說:“知道了,那我先回去。”

計寒沒法看他,匆匆道:“過幾天會把報告交到樓先生手上。”

老天……竟然把他給睡了……那可是樓家唯一的繼承人,不是什麽天真可愛純情羞澀的鄰家男孩小周!小周睡了就睡了,睡多少次也不嫌多……但是把樓罄睡了算什麽?他老爸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一根指頭就能讓他無法立足……更不要說,他前幾天還剛剛接受了一個人的追求。

換上白色襯衫、深灰色西裝長褲,工整地打了一條青色領帶,披上白大褂,離開實驗室的時候,計寒已經成了這裏最年輕有為博士生。

只可惜,面色不太好,心思有點沉重。

他來到隔壁莫少君的辦公室前,輕輕敲了敲門:“導師,我是計寒。”

“進來。”那是一個沉穩的聲音。

莫成君已到知天命的年紀,卻是一個保養得宜、穿着上很懂得揚長避短的中年人,研究所裏是個非常受人歡迎的教授。

他笑着說:“計寒啊,這次辛苦你了。在樓罄的深層意識裏存在了9個多小時,一定壓抑得難以忍受。現在感覺如何?”

計寒習慣性地在桌前左側的椅子上坐下來,皺眉笑着說:“教授,我被送往了樓罄的深層意識,三件任務……都沒有完成。該如何補救?”

“需要培訓的課程完成了多少?”

“只完成了一些法律知識方面的培訓,其他的沒有涉及。”

莫成君沉思着點點頭:“培訓的任務還在其次,相信你觀察他的任務應該完成了。先說說樓罄深層意識裏的世界構造吧,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父親的形象是怎樣的?”

計寒啞了似的望着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樓罄的深層意識裏,竟然沒有他父親樓少卿的存在。他的原話是“父親很早就過世了”,換言之,樓少卿在他心中就是個死人。

這話他該怎麽說?

照實說會害了樓罄,替他遮蓋隐瞞又會對不起莫成君。

計寒低頭,迅速想着怎麽應對。

難怪。

進行實驗之前,樓罄說了那樣一句話:“計老師,你是站在我這邊的吧?如果你看到了什麽,是會告訴我父親,還是告訴我?”

他不過是個鑽研科學的,怎麽會遇上這樣的事?

他該怎麽辦?該怎麽選邊站?

計寒緊蹙雙眉,突然痙攣似的摸着額頭:“導師……剛從深層意識回來,頭腦還有點暈。樓罄的世界也還比較複雜,一時半會兒難以說清,不如我回去把報告打出來給你看吧。”

莫成君望着他說:“這樣……那你回去休息吧,先睡個好覺,盡量在這兩三天裏把報告趕出來給我。”

計寒忙不疊地道謝:“多謝導師,那我先走了。”

他在實驗樓下停車場取了車,心思飄到千裏之外,不到二十分鐘便回到了自己在大學附近租的小公寓。

這間房子陪伴了他四年有餘,溫暖舒适。進門一看,室友還在上班,家裏空空如也。

夢裏的兩個多月,他也是在這同樣的公寓裏度過的。

計寒捏着額頭站着,現實與虛幻的界限又開始混亂,似乎看到樓罄一身運動服站在客廳當中,端着盤子讓他去吃晚飯。

樓罄這麽快就讓他破了重要的第一誡。

Rule No. 1:絕對不能讓任務對象住進你的家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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