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城主府第三十五層的布置很巧妙，電梯一上來面對的是大廳，大廳中有幾個看起來很舒服的沙發椅擺着，然後還有一個小房間專門用來放置來訪者的外衣跟鞋子。

因為觀用植物比較少人栽種的關系，所以大廳的裝飾沒有什麽花花草草，有的也只是幾盆比較高大一點能結果食用的小樹，然後其他的擺設物看起來挺男人化的，像是武者的雕像或是變異獸看起來猙獰卻又帶着美感的标本。

這些東西很難擺設在一起，但是只能說負責設計這裏的人果然是大師級人物，這麽突兀的東西擺在大廳，卻看起來一點都不殺氣騰騰，而是讓一個大廳顯得大器有精神。

大廳有三個大門，分別是通往右手邊的虛子房間跟左手邊的虛子房間，然後是中間的公共區域。

公共區域不大，想來是因為虛子之間不太需要什麽友誼的交流，就算要交流，到彼此的房間就是了，房間那麽大，多擠幾個人也不會呼吸困難，所以中間的公共區域主要是廚房跟餐室，然後還有一個能有陽光曬進來的小型游泳池。

用餐的地方可以看見游泳池，因為時間已經有點晚，整個游泳池在陽光的照耀下呈現橘紅色的色澤。

緋蓮恒久進入餐室的時候，裏面已經坐了兩個虛子，兩個長相都非常漂亮，中性的那種美，一個頭發并不長，這不多見，有着像是洋娃娃一樣的臉蛋，看起來很年輕，金色的頭發，綠色的眼睛，膚色非常白，現在臭着一張臉看着恒久，但還是很好看，整個人看起來小小的，很适合擁抱。

另一個很冷淡，就算恒久進來也沒有反應，纖細的手玩弄着自己面前的餐具，精致的五官也像是娃娃，但是是日系的娃娃，眼睛是标準的桃花眼，屬于細長型，黑發黑眼，膚色跟那個金發的虛子還有自己比起來稍微黑一點，很健康的感覺。

「新來的？」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恒久的後面移動到前面，恒久側過頭一看，是一個身高挺高的虛子，頭發微卷，很随意的綁着，棕色的髮色，藍色的眼睛，有一種歐亞板塊人種的感覺，睫毛非常長，膚色偏淡巧克力色，從恒久身邊走過去的時候，有一股非常具有異國風情的香味。

「我叫緋蓮恒久。」

看棕髮男子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恒久也走過去在他的身邊坐下來，不是他比較喜歡或是欣賞這一個虛子，而是這一個餐桌只有四個位置準備餐具，他只能坐在那一個唯一空着的位置上。

「到齊了，讓人上菜吧！」依然只有那一個棕髮男子說話。「我叫喬亞，那個長得像孩子的叫做米路，另外一個叫做寒衣，現在這裏就我們四個。」

「我以為是……」

「不在這裏了，反正就剩下你看到的這幾個，這裏也沒什麽特別的規矩，別多管閑事就好，虛子在這裏消失是常有的事，最好別多問。」

在這裏消失是常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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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怎樣？在上演新版的藍胡子故事？

喬亞笑了一下。「放心，消失不是被殺了，有可能是生産過程死了，也有可能是看上城主的哪一個護衛或是空見城的哪一個強者跟城主要求轉到對方名下庇護，我們的城主是個很大度的強者，只要我們願意，想轉到別人名下庇護不難。」

「換句話說就是沒有人能進到城主的眼裏，城主對我們并不是那麽在乎。」寒衣冷冷的接話，他講話的方式跟他的名字一樣冷，會刺骨的那一種。

「哪有！城主很喜歡我！」那個一直瞪着恒久的洋娃娃米路終于開口。

「喜歡？你是說哪一種喜歡？摸摸你的頭說你很乖的那一種？」

緋蓮恒久發現自己不用開口跟這個寒衣多交流，光聽這一段對話也知道對方肯定是毒舌派的，他争論不輸人，可是本性卻不太喜歡跟人争辯，看來以後跟這個寒衣說話小心一點會比較好。

有兩個虛子将今天的晚餐端了上來，其中一個虛子恒久認識，就是之前在他房間裏解說的那一個，看起來這裏的虛子不管有沒有被城主給納入庇護之中，本身的素質都很好，樣貌不需要多說，氣質上也都不錯，只是他還是覺得有點奇怪，這些虛子講話跟行為看起來跟地球上比較斯文一點的男人沒什麽兩樣，偏偏卻帶着一種柔美的氣質，感覺就是很不對，到底是自己潛意識作祟，還是真的他們有特別的氣質在？

這個晚餐沒有他以為的那些紛争，他剛開始還想象會不會就像古代後宮那樣充滿暗地裏的厮殺，講話也很有可能會酸過來酸過去，結果倒是還好，這些虛子不算友善，但是也沒有什麽給人難堪的行為出現，一頓晚餐下來，他從這些人的口中知道了不少城主府的規矩，也知道了城主府裏一些比較重要的人物。

唯一一件讓他哭笑不得的事情是，在用完餐後，始終用不善的眼神盯着他的米路，離開前終于放話嗆他。

「不要以為你長得比我好看城主就一定會喜歡上你！城主是我的！哼！」

這算是威脅吧？

可是看着那個小小的身影，走沒幾步就忍不住小跑步的模樣，他覺得比較像是小孩子的放話，聽起來……很沒有威脅力……

「別在意，他只是太喜歡城主而已，事實上會留在這裏超過一年以上的虛子，對我們的城主都有感情在，米路不懂得隐藏，他還是個孩子。」

喬亞淡淡的說着，從容的收拾好儀容，棕色的發絲在燈光下暈出橘色的光芒。

「你也是其中之一？」

「是的，我也是，而且，我有預感，你将來也是。」

喬亞的目光很複雜，裏面有太多恒久看不懂的東西，三個虛子裏，就喬亞最讓他難以捉摸。

「話說得太早，我連城主是什麽模樣都沒見過。」在喬亞的注視下，心裏的感覺有點奇怪，好像腳踏不着地的那種虛浮感。

喬亞沒有回答，只給了他一個微微的笑容，然後就從容的離開，等到恒久回過神時，才發現另一個寒衣早在不曉得什麽時候就已經不見人影。

姑且不論自己的身分在這裏讓他感覺有多麽不自在，城主府裏的舒适感的确是一等一的，晚上睡了一個美美的覺起床，時間已經有點晚，簡單沖了一個澡換上衣服，想起雲京跟他說今天他就有機會可以看見城主，他忍不住就坐在椅子上對着陽臺發呆，腦中自己随便組合一個五官，亂想城主會是什麽模樣。

能夠那樣強大，可能已經接近四十歲，能讓像喬亞跟米路那樣的人喜歡，那長相絕對不會差到哪裏去，身材應該也不錯。

當戰士的身材都很壯實，從總管事對城主的形容來看，這個中年帥哥會有一個嚴肅的表情，會有理智的頭腦跟寬闊的心胸，組合起來好像不錯……

于是把這個組合往更深一步的地方想象，想象對方在床上壓住自己然後……

糟糕！雞皮疙瘩全起來了……

「你在做什麽？」

總管事一進他的房間，就看見緋蓮恒久在椅子前不斷跳動，然後一雙手不停拍開手臂上的什麽一樣。

「有蟲嗎？是變異蟲嗎？」

恒久尴尬，面對總管事的問句他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到解釋的方法，難不成要跟他說他只是在腦中想象自己跟城主做愛，然後想象到自己全身雞皮疙瘩冒出來甚至覺得癢而已。

「沒什麽，做做運動而已，有事情嗎？」

總管事看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麽。「你不是想看城主一面，今天開會的地點在第三十二層，城主府的主要幹事都會在，見城主的同時其他人你一起見見也好。」

「喔！好。」

恒久立刻同意，反正他也沒什麽事情可以做，認識一下這裏的人也好，要不然他很擔心繼續放他一個人在這裏發呆，要是真的想象到更進一步的畫面的話，他很可能要在石子地上磨蹭才有辦法把那種發自內心的搔癢感給去掉。

第三十二層很快就到，一進去發現是一個有點像是交誼大廳的地方，裏面的人不少，大家都在交談，所以感覺上很熱鬧，只是這熱鬧在他出現的那一瞬間安靜了下來，眼光一個接着一個放到他的身上，這些目光裏有些什麽樣的意味，恒久還沒有遲鈍到感覺不出來，頓時間整個人覺得很不自在。

「總管大人，這位是城主新庇護的虛子吧？」

「是的，以後請多多指教。」

「真漂亮，沒想到虛子可以漂亮成這樣，這樣連女人都比不過吧！」

「極品！這極品從哪裏來的？嘿！美人，你家有沒有其他的虛子？最好跟你一樣漂亮的。」

一個身上只套背心跟一件寬松長褲短靴的刺猬男走了過來，伸出手指想要擡起恒久的下巴好好觀看，眼光裏沒有惡意，但是行為跟講話的方式有點粗魯，雖然他身上挂着非常顯眼的靛色卡，恒久還是給了他一個白眼，跟在總管事的後面，二話不說直接從對方的大腳腳面上踩過去。

「不好意思，你擋到我的路了。」

恒久微笑，沖着自己是城主的人這點上，對方不會對自己怎麽樣。

「喔！很有個性喔！」

以靛色卡戰士的體質，就算恒久在他腳上跳也不會有太大的感覺，但是恒久眼中完全沒有任何恐懼的目光，吸引了刺猬男的好奇，沒有生氣，跟在恒久的後面笑眯眯的。

「我可以請問一下這一頭刺猬是誰嗎？」恒久轉頭過去問總管事。

「嘿！你可以問我，我本人不是就在這裏？問我比較清楚，我叫做小八，今年二十九，跟你比起來可能稍微大了一點，但是沒關系，看看，我是靛卡級的勇士，絕對可以活得比你久，所以跟我的虛子有個好處，不用擔心守寡，我個人覺得我們兩個搭配在一起也不錯，身高剛剛好，你的頭可以很舒服的搭在我的肩上，體格剛剛好，不信你打我一拳，絕對原地動都不動一……」

恒久在他講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轉過頭來對他笑了一下，小八還以為他同意了自己的說法，眼睛都亮了起來，城主不太介意自己的虛子跟人跑，只要虛子本身願意就可以，沒想到自己死皮賴臉，難道真的可以在今天賺回去一個極品虛子？

管事也有點訝異，但是不否認他心裏慌了一下，盡管他的臉色并沒有表現出來，如果現在恒久就跟人跑了，他非常肯定，城主絕對會非常的火大，跟以前随便讓虛子跟人離開的态度絕對會不同。

恒久只是笑了一下，接着下一刻他真的給了小八一拳，用盡全力的一拳，将他這些日子來所有悶氣給發洩掉的一拳，打得他手關節都痛得發麻。

一拳不夠他還再加一拳，接着繼續用腿橫掃一腳，第一拳他打在小八的下颚，位置剛剛好可以把他的頭給打偏過去，下一拳他揍向他的肚子，又非常剛好的打在他的胃上，小八有再厚的肚皮也會感覺到胃部震蕩的不爽快，最後那一腳踹出去的時候回勾，直接将小八因為歪頭捂肚子而立足不穩的身體給勾倒，饒是小八的反應再好，最後還是退了好幾步才沒讓自己給坐到地上去。

做完所有動作，恒久感覺到全身都爽快，沒想到他只是來看看城主是什麽模樣，順便讓城主檢視一下他的「貨物」而已，竟然可以賺到一個免費的人體沙袋，人如果壓力太大，果然還是發洩掉身心才得以舒暢。

一下子，整個交誼大廳全部安靜下來，很顯然，恒久這個虛子剛剛的行為把他們給看愣住了，在他們印象裏，虛子就算不溫柔也應該很弱小才對，但是剛剛恒久的動作盡管看起來力道完全不夠，速度卻很快，眼睛也夠準，技巧很好。

安靜的大廳過了好一會兒，有人先笑了起來，甚至有人拍了手，瞬間整個大廳又熱鬧起來，熱鬧的程度比恒久剛剛進來時還要吵，差點被他給勾倒的小八完全沒有生氣，外表看起來很沖的他，其實脾氣不錯，尤其看得順眼的人他的态度更好。

現在恒久就是一個讓他看得順眼的人，如果剛剛其實是在開玩笑，現在他就是認真的了，反正城主還沒有見過這個虛子，他要事先要走的話，城主也不會太介意才是。

發現他盯着自己的目光變了，恒久頓時心知不妙，這個刺猬男雖然整體上看起來不錯，粗犷帶點痞氣的臉龐也算英俊，但是他可絕對沒有任何想要跟他上床的感覺。

「想都別想，我是城主的虛子。」先發制人。

「沒關系，城主大人還沒見過你，如果你覺得我不錯的話，我們可以試試……」

「想都別想。」

回話的不是恒久。

冷冷的聲音聽起來很嚴肅，低沉很有磁性，光聽嗓音就會覺得對方肯定是個帥哥沒錯，恒久腦子的第一個反應是欣喜，因為這個聲音他很熟悉，這已經是第三次的相遇，其實剛剛下來的時候他就猜想說不定能在這裏遇上，只是沒想到沒看見雲京，先遇到這個大型刺猬而已。

轉過身，果然看見雲京就在他的後面，他高興的跑過去。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裏！哇！你今天穿得真好看，參加會議都要穿得這麽正式嗎？剛剛那個刺猬好像穿得就很随便。」D_A

恒久發現今天雲京還是穿得一身黑，但是這一身黑剪裁卻很好，看得出來手工很細，布料的本身材質沒話說，但是恒久最欣賞的還是黑色的材質上隐隐約約繡了一些黑色的圖騰，用地球上的話來形容，就是完全的低調奢華，竟然還有刺繡，這件衣服肯定貴到沒邊去。

「刺猬？」

「對，刺猬，你不覺得他那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跟刺猬很像？啊！你知道刺猬是吧？就是一種動物，長得很像老鼠，如果遇到攻擊，整個身體就縮成一顆球的樣子，然後全身都是刺。」緋蓮恒久說了才想到這個世界不曉得有沒有刺猬。

「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又轉移我話題，我發現你轉移話題的能力很強，我老是不自覺被你換了話題沒發現。」

「是嗎？」

「當然！你剛剛就沒有回我怎麽穿得這麽正式，之前你沒回我城主是什麽樣子，後來我才想起來。」

「那我現在回答你可以嗎？」

「當然可以，說吧！」

「我之所以穿得這麽正式，是因為我是這個會議的最高權力者，自然要穿得正式一點，而城主長什麽樣子，我想其實你已經看過很多次。」

雲京冷淡的臉龐露出笑容，他往前再踏出幾步，正好就站在緋蓮恒久的正前方，距離很近，以雲京的身高恒久必須仰望着對方。

恒久不是傻子，現在聽雲京這麽一說，他也知道問題的答案是什麽了，只是他萬萬沒想到雲京就是城主，他看起來這麽年輕，大概才二十七、八歲而已不是嗎？

而且他應該要有生氣的感覺，因為他竟然被隐瞞了這麽久的時間，他相信雲京絕對是刻意的，偏偏對着雲京的臉，他想氣也氣不起來，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發現自己對這個人沒轍，這個人明明就是一副冷淡的樣子，卻對他很好，讓他有一種溫和的感覺。

這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我好想打人。」

「像剛剛打小八那樣？」雲京的笑容加深了一點。

「沒錯，像剛剛打小八那樣，你那時候是去檢查貨色嗎？我指緋蓮家狩獵隊出獵的那個時候。」

「不完全，那天我本來就要出獵，看見你們緋蓮家的狩獵隊裏面有一個虛子太顯眼，正好我的管事告訴我緋蓮家的虛子好像并不太希望被我庇護，所以我想看看這個不希望我庇護還跑到自己家狩獵隊出獵的虛子是什麽模樣。」

更之前，他潛入過緋蓮家見過恒久，可是距離不近也沒有跟恒久對話，離開之後沒想到竟然會在狩獵區又遇上，他終于忍不住現身想好好看一看對方。

近距離看滿身狼狽的恒久，一如當天他看到的一樣美麗，不只是外表引人注目而已，恒久的身上好像可以散發光芒。

恒久覺得他不像騙自己的樣子，想來一個大城主也沒必要騙他這樣一個小人物，反正他對他也氣不起來，最後忍不住給他一個肘擊就這樣作罷。

恒久的肘擊紮實的打在雲京的胸口，但是卻讓他不但腳步沒動一下，身體也不見搖晃，雲京抓住他的手，然後握住，兩個人比起來，恒久的手小了不只一號，畢竟雲京的身材高大，只是這樣一大一小的兩只手握在一起，恒久眼睛看着，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在地球上，他牽過女孩子的手，小小的，可以把對方給牢牢握在掌心，沒想到被人給握住是這樣的感覺，盡管不是很習慣，而且也有點別扭，但他沒有辦法否認的是，被人這樣握住的感覺，其實也很好。

「以後我該叫你什麽？城主大人？」

「不用，叫我雲京就可以，我叫做赫連雲京，今年三十三歲，比你大了一些，但是我想就像小八說的那樣，我想我可以活得比一般人長久，不會讓你有機會看見我先閉上眼睛。」

恒久的臉紅了。

是的，雖然很丢臉，但是他的确在所有人的眼前紅了臉。

實在是因為赫連雲京的回答聽起來很像是某種儀式，如果再來一個交換戒指的動作的話可能會更像，這樣教他怎麽不臉紅，就算跟人群交際的經歷再豐富，他這一輩子……喔！或者應該說他這兩輩子也沒有像這樣被人握着手說這些話過，還是在大庭廣衆之下。

一瞬間，他真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免得他凝望赫連雲京的表情看起來像一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