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上學去

葉真即将入讀的學校是市郊一座私人貴族中學,校長和北京韓家曾經有點不可說的交情,所以目前身份問題尚未解決的“黑戶”葉真,被果斷的塞進了這座學校的初中三年級。

龍紀威的理念是小孩子一定要念書,就算将來沒什麽用,書也是一定要念的。

玄鱗把葉真丢在學校門口,搖下車窗,聲色俱厲的警告:“第一天上學給我老實點,臭小子!不準聚衆打架鬧事,不準偷看女生更衣間,不準偷偷摸女老師屁股,最重要的一點是不準亂說話!否則連你爸我也保不了你!”

葉真說:“知道了,謝謝叔叔。你被龍紀威敲了倆爆栗的頭還疼麽?”

玄鱗:“……”

玄鱗憤怒的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葉真聳了聳肩(這個動作是他從電視上學來的),挎着書包,慢慢往學校裏磨蹭。私立學校的校服好看,淺灰色的V領羊毛衫,白襯衣領子翻出來,露出一小截藍色領帶。筆直長褲很好的修飾出少年精悍漂亮的身形,龍紀威給買的黑皮鞋踩在地上,發不出半點聲音。

路過女生們有的回頭來看他,捂着嘴巴發出偷偷的笑聲。

葉真恍然不覺,一個人在教學樓附近轉悠了半天,終于拽住一個路過的學生問:“初三一班在哪裏?”

那男孩奇道:“我是初三一班的,你是誰?”

“新來的。”

“哦,怪不得不認識你。”男孩點點頭,熱心道:“要上課了,一起走吧。你叫什麽名字?”

“……葉十三。”

“我叫衛鹄。”兩人默默走了一段路,衛鹄終于忍不住問:“你真的叫葉十三?這名字……”

葉真說:“很好聽對吧。”

衛鹄嘴角抽搐了兩下,什麽都不說了。

對于新來的,學生們的态度總是警惕裏摻雜着好奇。

學校是成人社會的縮小版,一個班裏新來了轉學生,就像一個公司裏來了個空降兵。大家都忍不住要偷偷窺視他,又矜持的裝作不好奇,實際上誰都已經不在聽課了。

英語老師是個年輕姑娘,從講臺上看下去,所有人的小動作都一清二楚。她用粉筆在黑板上敲了敲,問:“下一段課文有人能給大家念一念嗎?”

沒有人舉手。

前排女生掏出小鏡子,利用反光偷看那個坐後排的俊秀少年。

老師笑起來,點名:“那個新來的葉十三同學,你來給大家念課文……哦,你沒有書?衛鹄借給他一下。”

衛鹄忙把書推過去,偷偷在課文裏的某一段上指了指。

于是整個教室的人都光明正大回頭,炙熱的目光差點把“新來的”烤出一個洞來。

“……”葉真盯着課本上扭曲的蝌蚪文字母,說不出半個字。

“念啊,念啊。”衛鹄低聲催促,沐浴在整個教室熱烈的目光裏,他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葉真還是沉默,半晌面無表情的道:“對不起,我不會。”

教室裏頓時響起一陣低低的嗤笑。

女老師不生氣,問:“什麽都不會?至少一兩句話是會的吧。”

“不會。”

“肯定有一兩個詞是會的啦。”

“真的不會。”葉真頓了頓,難堪的說:“我沒學過。”

教室裏有人吸氣,女老師也驚了一下,問:“你以前是哪個學校的,英語課沒上過嗎?”

“沒上過學。”葉真梗着脖子,眼睛卻緊緊盯着講臺,下定決心不看別人臉上的表情。

他開始想回家了。

他告訴龍紀威自己沒上過學的時候,龍紀威可沒有驚訝,甚至玄鱗也沒有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好……好吧……你先坐下,我們下課再談。”女老師也傻了,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衛鹄,你來替葉十三把這段課文念了。”

葉真撲通一聲坐回椅子上,低着頭看課桌上油漆細微的裂痕。衛鹄立刻站起來,用一種他聽不懂的叽裏咕嚕的語言念蝌蚪文。

洋人的東西,有什麽好的。葉真賭氣想。

不就是沒上過學麽,我還不稀罕呢。

葉真以為中午玄鱗會來接他回家,然而他卻失望了。

因為地處偏僻,這座學校中午幾乎沒什麽人回家,大家都是在學校吃午飯。當然貴族學校嘛,家裏有錢的小孩多,中午招輛出租車去酒店聚餐的更多,在學校裏午休的學生就比較少了。

葉真摸摸口袋,裏邊有龍紀威給的五十塊錢。

買點什麽去吃呢?葉真是食堂門口轉了一圈,看裏邊很多學生三三兩兩叽叽喳喳的說話,便默默退了出來。

仍然有很多人偷眼看他,想跟他搭話,但是葉真毫無覺察。

他畢竟是個半大孩子,自尊心還是很強的。上午上課出了個醜,便覺得一世界的人都在笑話他,都在議論他。

實際上他們只是好奇,也有一些女生其實只是想要他的電話號碼。

葉真晃悠着出了校門,沿着馬路慢慢往前走。路邊不少零售店,還有五金材料、快捷旅館之類,葉真一路走一路好奇的打量,很快就出了學校所在的那條街。

街拐角上出現另一座學校的圍牆。

葉真遙遙的看了眼,學校門口的招牌幾個字他都認識:大連長山武術學校。

武術學校?這是什麽,武館?

葉真捏着下巴想了想,明白了。應該就是類似于武術門派這樣的東西,要不就是武館。他上的學校是私塾,這裏則是武師傅開堂收弟子。

他深深覺得自己去錯了學校,這裏才是他應該來的地方嘛!

想明白了的葉真于是探頭探腦,想溜進武校裏去逛一逛。無奈武校是全寄宿制,平時大門緊鎖,非本校學生出入需要登記,他不論如何是溜不進去的。

就在葉真失望的縮回頭,準備順着原路離開的時候,突然肩膀被人重重一拍:“這小子幹什麽的?喂,問你話呢!”

幾個面色不善的年輕人圍成一圈,嚴嚴實實把葉真圍在中間。這群人身上都穿着紅色的運動服,頭發剪得千奇百怪,拍葉真的那個人後腦勺剃光了,前邊劉海倒是留了一大撮,跟掃把似的。

葉真不知道他是碰上武校的小混混了,他只覺得好奇,盯着那個掃把頭看了好幾眼,琢磨着這人腦袋後邊是起癬了嗎?要不怎麽把頭發剃光了呢?

掃把頭立刻就不爽了:“喂,問你話呢!你盯着老子看幹什麽!”說着伸手就推了葉真一個趔趄。

大中午的路上沒什麽人,就算有,也都低頭縮肩匆匆過去了。

葉真卻半點沒感覺到危險,老老實實道:“我随便逛逛,本來想進武館看看的,進不去,我就出來了。”

小混混們嘎嘎笑:“想進武館看看~”“這裏也是你想進就能進的?”“哈哈哈哈……”

這笑聲讓葉真有種本能的、惡意的感覺,他推開掃把頭,說:“我走了。”

掃把頭立刻一把抓住他:“讓老子看看,喲,這校服是隔壁中學的嘛!有錢人家小孩兒啊!”

小混混們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

“看這小白臉樣兒,先別慌着走嘛!來借點錢花花。”掃把頭伸手去摸葉真的口袋,沒摸到錢包,卻摸出張五十的鈔票來:“喲,只有這麽點?”

他立刻伸手去推葉真:“還有呢?都交出來!”

誰知道這次葉真沒這麽好推了,他手還沒沾到葉真的衣角,就只見葉真揮手輕輕一拂,穿花拂柳一般,瞬間把他手揮到了一邊。

掃把頭一驚,只覺得自己的手眼睜睜就推了個空,頓時火了,一拳揮上去:“臭小子你識相點!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葉真眉頭一皺,啪的一聲輕而易舉把拳頭擋在右掌上,左手兩指并攏如劍,在掃把頭手臂上迅速一點。

“啊!!”掃把頭瞬間慘叫一聲,只覺得半邊身體全麻了,從肩膀到腳底被電打過一樣,想站卻站不穩,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小混混們見勢不對,頓時撲了上來:“X他的,你幹什麽?!”“抓住他,抓住他!”“擦他祖宗!敢跟老子們動手!”“揍死他!”

吼叫聲響成一團,葉真在撲上來的幾個人影中輕輕退後半步,左右雙手食指在兩個人臉頰上同時一點,頓時兩個人慘叫着翻倒在地,捂着腮幫不能言語;然後又單腳立地,瞬間一記迅猛的旋風踢,把第三個人掃出了幾步之外。

剩下三個大驚失色!他們幾個在武校裏都算是手上功夫數一數二的了,誰知道跟這少年交手,剛打個照面,自己這方就瞬間倒下去四個!

“X他奶奶的!”一個染黃發的按捺不住,兩步飛踏上牆,淩空轉身踹向葉真的背。誰知道葉真背上長眼一般,連看都沒看,反手在黃發飛踹過來的小腿上重重一拍!

黃發撕心裂肺一聲慘叫,捂着小腿滾倒在地,那叫聲活像腿骨被打碎了一般。

最後兩人對視一眼,看樣子有點瑟縮。葉真問:“還打不打?”

兩人都不敢說話,葉真又問一遍:“還打不打?”

“……”

葉真于是彎腰撿起掃把頭丢在地上的五十塊錢,揣進兜裏,擡腳跨過黃毛痙攣的身體往前走去。

就在擦肩而過的瞬間,那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同時沖上來抓葉真的左右手!

啪啪兩聲輕響,葉真看都不看,一手一個抓住兩人的手腕,像扔口袋一樣随随便便的往前一抛!

兩個大活人,瞬間被他一左一右扔出幾步之外!砰砰兩聲落地之後,連叫一聲都不敢,連滾帶爬的拼命跑遠了,其中一個還連續跌了好幾跤。

葉真回頭望着他們的背影,遺憾的搖了搖頭。

這座武館這麽大,弟子卻這麽沒用,一定不是家好武館吧。

怪不得龍紀威沒把自己送過來,龍紀威的決定總是正确的!

就在葉真小同學感嘆這年頭習武人才凋零、偌大個武館竟然沒有利害高手的時候,遼寧境內另一家著名武館迎來了一批不速之客。

泰峰武館的弟子下午剛打開大門,就只見一排身着空手道隊服的男人站在門外,一色的人高馬大神光內斂,站在那裏像山一樣,讓人看着心驚膽戰。

館長匆匆趕出來,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一個助理彬彬有禮遞上名片:“趙館長您好,我是日本黑澤家的助理小原浸純。請問貴處的弟子中間有這樣一個人麽?”

助理一使眼色,立刻有人展開畫軸——畫像上是個十五六歲的清瘦少年,眼神低垂,相貌俊秀,側臉的線條極其硬氣。

館長辨認半天,疑惑道:“這……認不出來。請問您有何貴幹?”

助理偷觑黑澤的臉色。黑澤川穿着西裝,遙遙站在車門邊上,臉上沉沉看不出表情。

助理嘆着氣把畫軸一收,道:“貿然上貴處叨擾,實在是不好意思。貴處武師技藝高超,門下弟子衆多,鄙人早已久聞大名,可以始終緣悭一面。”

館長終于稍微有點領會他的意思了:“請問有何指教?”

助理一招手,十幾個空手道黑帶同時往前一步。

只見他笑道:“——那就請貴處多多指教了!”

半個小時不到,武館大門再次打開。

黑澤走在最前邊,襯衣袖子卷到手肘上,露出古銅色肌肉結實的手臂。助理手上搭着他昂貴的西裝外套,跟在身後亦步亦趨。

十幾個空手道高手橫成一排,步伐整齊,面無表情。

小原浸純笑道:“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我算是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了。說是著名武館,其實連我們的小手指都比不上,這種地方想必也培養不出能秒殺東鄉先生的高手吧。”

黑澤川道:“你應該學學中國人的另一句話,叫做大意失荊州。”

小原浸純立刻低頭答了聲是。

黑澤又淡淡的道:“不要掉以輕心,萬一真碰上了那個兇神,你們都不夠他填牙縫的。”

這次連他身後的十幾個高手都畢恭畢敬的低下頭道:“十分抱歉!”

黑澤不以為意,說:“接下來就以這裏為起點,橫着掃遍這座地區的黑白兩道。哪怕只是一點線索都不要放過,一直找出那個少年的蹤跡為止。”

他伸手打開車門,手下站在身後,齊齊九十度鞠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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