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慢搖吧老板很年輕,三十來歲的模樣,也是個愛玩的人,跟他們碰完面,随意聊了幾句,便興匆匆的走了。
周沛去駐唱臺試樂器,拿了把吉他調音,随後撥弄幾下。
陸筱問:“怎麽樣?”
他點頭,“可以。”
身後響起沉沉的吉他音,陸筱走到不遠處楊虹微對面坐下,拿了個甜點塞進嘴裏,周沛的聲線很粗犷,帶着不符年紀的滄桑,聽着很有味道。
楊虹微詫異的說:“這小子比我想象中唱的好,嗯,配得起他那張臉。”
陸筱朝那個方向看了眼,一身黑的少年坐在高腳椅上,懷裏抱着個吉他,眼眸低垂,憂郁氣息頓時撲面而來。
她說:“他如果沒個幾分實力,我們也不會在他身上花那麽多功夫。”
又聊了會,陸筱發現旁邊幾桌的年輕女孩都時不時在往周沛那看,楊虹微也發現了,她壓低聲音笑說:“你看這就是女人和女孩的區別,若是前者此刻必定直接端着杯子走上前技巧性搭讪,後者就只能像她們那樣,心裏火燒火燎,現實卻只能幹看着。”
陸筱擡手沖她豎了豎大拇指。
人前開嗓第一天,周沛表現很不錯,比她預計的好很多,沒那麽緊張,也沒出什麽狀況。
次日有訓練和工作,他們有提前和老板商定每天留這駐唱兩小時,因此結束時天還不算太晚。
之後陸筱隔幾天會去看周沛的情況,也會詢問老板現場客人對他的反應程度,據說短短幾天已經有不少女客人是為他而來的,由此提升了不少營業額,他還很爽快的給周沛漲了工資。
這天結束,說起這事,陸筱玩笑道:“小夥子,都漲工資了,記得抽時間請姐姐吃飯。”
他們并肩走在大街上,路旁滿滿都是停放的車輛,橘色燈光鋪蓋了整條街。
周沛轉頭看她,“你想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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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伺候的,你請什麽我就吃什麽,怎麽樣?夠意思吧?”
“那我請你吃大排檔吧!”
“啊?”
“現在走。”周沛擡了擡下巴,“轉個彎就到了。”
陸筱呆了下,随即笑了,嘴角勾着,很是開懷的模樣,“我開玩笑的,你還當真了?真是年紀小啊,這麽好騙。”
他側頭依舊靜靜看着她,“你經常騙人嗎?”
“那也不是,就偶爾開玩笑,不過像你這麽好騙的還是第一次。”陸筱由衷的說:“你要長個心眼,不是什麽話都能信的。”
“我也不是什麽人都信的。”他語氣平平的說:“你幫過我,我信你,僅此而已。我沒想到你在開玩笑,而且請你吃頓飯也是應該的,就是太貴的我沒能力,只能請你吃點便宜的。”
陸筱被他這認真勁給驚了下,自覺剛才那無關痛癢的玩笑變得罪孽深重起來,好似傷害到了青少年脆弱的小心髒,她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幹笑,“下次注意,我下次注意。”
“那現在去吃大排檔嗎?”
“......”
“就是環境會有點髒。”
“......”
他看着她,好半晌轉過頭,低低的說:“不願意就算了。”
當下這個情況陸筱要真拒絕未免太落人面子,由此在周沛話落那一秒,她随手拍了下他的腰,“小夥子怎麽這麽難說話?我這正思考大排檔點什麽你就說算了?”
他雙手揣在口袋裏,被她打的地方還有些麻木的感覺,力道不重,不是疼的,就是一種被觸碰過後特有的感覺,不讨厭,就是有些怪異,他抿了抿嘴,“那想出來了嗎?”
“沒呢,想不到,去那邊看了再說。”
大排檔這個點人很多,兩人站在冰櫃前看,陸筱轉了一圈指着兩個,“炒雞肫加炒大腸。”
他說:“不行。”
“......”陸筱木木的看他,什麽情況這是?
“吃內髒不衛生,你挑別的。”他又說。
既然都這樣了......陸筱低頭接着看,又指了兩個,“炒田螺,雞蛋羹。”
“好。”他點頭,“還有呢?”
“其他随便。”
“飲料呢?”
“可樂。”
“不行,喝碳酸飲料不好。”他拿出兩罐椰子汁,“這個可以嗎?”
都這樣了......“行!”
轉身走去位置,陸筱表情有些糾結,估計誰碰到這事應該都不能淡定,但也不能怪周沛雞婆,畢竟出發點是好的。
只是這晚注定不太平,夜宵吃到一半突然下了雨,還下的挺大,地面瞬間浮起一層薄霧,遠處建築也變得模糊不清。
陸筱咬着筷子,攏了眉,“別是走不了了。”
“別擔心,總能打到車的。”
然而深夜的雨天最不好打車,就連出租車熱線也繁忙到持續占線,陸筱等了會,耐不住性子掏出手機打給楊虹微,很可惜,沒人接。
她翻了遍沒幾個人的通訊錄,沒找到合适人選,陳天朗去出差還要好幾天才會回來。
“去開房吧!”周沛突然開口。
陸筱猛地扭頭看他,“什麽?”
他對着雨簾,目光寧靜的投向遠處,“那邊有家賓館,要麽開房吧?”
“不行,絕對不行。”她說,之後坐到位置上,“我們再等等,等雨停了再走。”
要知道人背的時候真的找死都是個難事,直到大排檔老板要收攤,這雨依舊沒有要停的跡象,甚至還比剛才更迅猛了幾分。
陸筱還是堅持不能開房,拍檔老板有一把舊傘,他們花錢買了過來。
大雨天,一把傘,躲兩個人,能遮擋的很有限,走路時腳步沒合上又免不了碰到胳膊碰到腿,周沛快速看了她一眼,陸筱抱着雙臂,縮着脖子,正努力将身體縮成一團。
又一個碰撞後,周沛擡手攬住她的肩,往自己懷裏一帶,陸筱連忙擡頭看他,只見到秀氣的下巴輪廓。
“這樣好走一些。”他說。
陸筱想了想,沒拒絕,心裏也沒當一回事。
路上始終沒有可以載客的出租車經過,而這邊離周沛的住處稍微近些,他提議直接去他那,陸筱默默對比了一下路程,點頭同意了,不管怎麽說都比開房強。
她跟着周沛走進上次那個小胡同,很陰暗,甚至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周沛掏出手機用屏幕上的光線給她提供照明。
“小心點,這邊有凸起。”他說。
進了樓道,他收起傘,“走,上臺階了。”
“別碰扶手,很髒,也不穩。”
陸筱便下意識的抓着他胳膊往上走,樓梯中間有袋垃圾,最終還是被絆了下,差點沒滾下樓。
周沛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将垃圾撿到旁邊,再起步時速度更慢了些。
“你一直都住這嗎?”陸筱問道。
“算吧,十歲的時候搬過來的。”
又上了一層,他說:“到了。”
房子很舊,但收拾的很幹淨,由此看着也挺舒服。
周沛從卧室給她拿了套運動服,“你先去洗洗吧!”
她接過道了聲謝,走去衛生間,運動服是黑色的,款式比較老,洗完後出來,周沛正站在客廳攪拌着杯中的水。
“喝杯姜茶,免得感冒。”他抽了筷子,将杯遞過來,“趁熱喝。”
陸筱接過,抿了口,“你自己喝了嗎?”
“喝了。”
他拿起椅子上自己的換洗衣物,又說:“你睡裏面,床單什麽我都換過了,幹淨的。”
“不換也沒事,反正我看着你自己每天收拾的也挺幹淨。”她笑着,随即又問:“你自己睡哪呢?”
周沛抿着嘴,看着她的目光清涼的能溢出水來,“我睡客廳。”他指了指一旁破破爛爛的小沙發。
她驚愕道:“這麽小怎麽睡?”
“沒事,以前也睡過。”
陸筱挑眉,眼裏帶了笑意,“帶女朋友來也睡的這?”
“我沒談過戀愛。”
她拿手指着他,教育着,“談戀愛也不是多丢人的事,承認一下也無可厚非。”
“我不撒謊。”他說,轉了個身往衛生間走,“你趕緊去睡。”
陸筱看他利落的關上門,随後将杯中最後一口水飲盡,去廚房洗了洗,才走去卧室。
卧室自然也不大,床是單人床,藍色的床單被套,看着很幹淨,她踢掉鞋,爬上床,被子上有櫃子裏特有的味道,翻身朝下一趴,又是另外一股清淡的香味,她眯着眼,仔細嗅了嗅,也沒琢磨出什麽來,很快就這麽睡了過去。
周沛洗完澡出來,特意去看了她一眼,陸筱整個人都埋在被子下,只看見床上圓圓的鼓起。
他走進去,輕輕掀開被子,露出她的腦袋,才又返回客廳。
另一邊,葉思沁披着浴袍站在窗前,看着雨中的城市夜景,将電話撥去海外。
很湊巧,接電話的就是闫佐,她笑道:“今天不忙?居然不是莊示,真讓我意外。”
“你想和他聊?我不介意幫你叫過來。”
“啧,這麽經不起玩笑?”她抿了口酒,“我今晚碰到個人。”
電話那邊有其他說話聲,他道:“抱歉,這邊有人找,如果沒其他要事我就先挂了,下次聯系。”
“等一下。”她适時阻止,快速說:“我碰到的人是陸筱。”
“她怎麽了?”
“你不是有人找?”
那邊頓了下,“那我挂了。”
“我看見陸筱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她打開窗,接着說:“聽見雨聲了嗎?深更半夜下雨天我看見她和一個男人共用一把傘走在路上,你是不是要打個電話問問?”
他說:“這個時間應該打不到車,你看見了怎麽不送她一下?”
“怎麽送?說不定那人是她男朋友呢?說不定她不回家呢?”
“好,我知道了。”闫佐利落挂斷電話,擡頭正好看見莊示上完衛生間出來。
他問:“誰的電話?”
闫佐便将電話內容給他說了遍,莊示皺眉,掏出手機,“我給陸筱打電話。”
然後座機沒人接,手機沒打通。
“怎麽辦?”他面色凝重道。
“看着時間,等那邊天亮了你再打打看,應該沒什麽事。”闫佐起身去換衣服準備趕往片場。
莊示道:“現在就這樣算了?”
“不然呢?”
“萬一出事......”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陸筱做事有分寸。”闫佐脫了睡衣,露出因拍戲特意曬成古銅色的皮膚,随後套上襯衣,低頭扣紐扣。
莊示坐到沙發上,他和闫佐已經認識很久,說話也就比較随意些,“說起陸筱,她跟着出來時間也不短了,你對她有什麽打算?”
“她想繼續留在這我護她周全,給她做最好的生活,她想回去,我就送她回去。”
“就這樣?”
闫佐抓了抓利落的短發,走去吧臺倒了杯牛奶,“不然呢?”
“陸筱是好姑娘。”
闫佐笑了下,連精細雕刻都比不上的絕美五官晃的人眼暈,他說:“我有分寸。”
陸筱次日醒來換上自己的衣服便回了家,重新洗了澡又睡了半天才算徹底清醒過來,她給沒電的手機充上電源開機,一連蹦出好幾條未接來電提醒。
她正要查看,電話又進來了,號碼自然不陌生。
“莊同志?今天又是什麽風?”她仰頭靠在床上,閉着眼問道。
“回來了?”
陸筱猛地睜開眼,坐直身體,愣愣的看着眼前一點,“闫佐?”
“嗯,我借莊示手機打過來的,到家了嗎?”
“到了,有事?”
“思沁說昨晚見到你了,我就打過來問問。”
陸筱愣了下,“哦,昨天下大雨打不到車,所以睡外面了。”
“那我給你找個司機。”
“不用了。”她扒了扒頭發,“我不喜歡。”
安靜了幾秒,他道:“那好,聽你的。”
“你不忙?”
“還行。”
“那先挂了,我還得去上班。”
“再見。”
陸筱将手機往旁邊一放,屈起膝蓋用手抱住,然後将臉深深埋了進去,胸口有些壓抑的難受,卻沒有任何緩解辦法。
以前的闫佐不是這樣的,可她好像找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