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事發時間在淩晨,正巧有保安巡夜經過被發現,否則現在就是處理闫佐後事了。

明晃晃的走廊上站了不少人,莊示是第一個接到通知趕到的,此時手裏拽着一張褶皺血跡斑斑的照片。

照片裏只有一個女人的背影,正仰頭對着太陽,莊示一眼就能看出這人是誰。

自陸筱離開他就再沒從闫佐口中聽到過她的名字,事情鬧成那樣,闫佐最後親手将人放了,他以為怎麽着這人也該是想開了,就算偶有想法最終也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消散。

闫佐被診斷出抑郁症時他有想過陸筱也必定是因素之一,但當時工作繁忙壓力過大,自以為工作的成分更大,可現在再回過頭去看呢?

這張照片是從闫佐手裏硬扯下來的,當時整個人都陷入深度昏迷,唯有那只手整個都是因用力而僵硬的。

莊示看着照片上幹涸的血跡,裏面看不清容貌的女人,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手術後闫佐被送往重症監護室,全身多處嚴重骨折,內外傷都不輕,頭部受創最厲害,情況好轉若能康複預計會留下較大後遺症。

此後半月闫佐持續昏迷,一度休克進行搶救,每天都能收到好幾張病危通知。

闫佐父母自美國趕回接管公司,這兩個敬業的冷血商人莊示是認識的,但也只在工作上有過交流,他們和闫佐并無多深的感情,幾年回來一次象征性用餐,早年闫佐車禍為了不影響公司股票也是他們秘密将人送走,他們關心的永遠是手頭利益。

闫佐脫離危險徹底蘇醒是在一個月後,莊示趕到時他還清醒着,病房裏擠了一堆的人,在做例行檢查。

醫生拿着檢查表對闫佐進行簡單詢問,他的目光很陌生,幾乎沒開口說話。

檢查結束後闫佐因身體虛弱又睡了過去,莊示跟着醫生走出病房詢問情況。

對方表示還有待進一步确定,但情況不會很好,至于未來康複情況誰都說不準。

莊示沒聽懂,希望他說明确些。

醫生便又說了一大堆,簡而言之闫佐此前用藥過量,随後頭部受創嚴重,智力方面會受到極大影響,且要恢複如初完全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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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示當下愣住了,也就是說,闫佐傻了?

這是跟他開玩笑呢?闫佐已經傻過一次,現在又要經歷一次?

闫佐再次醒來時,莊示正在病房坐着,他發現後連忙傾身看過去,細細的盯着闫佐看。

對方也直視着他,目光直白而幹淨,裏面透着陌生和些許好奇。

莊示心頭突了一下,開口時的聲音都是抖的,“闫佐?真的……又忘了?”

他看了他半晌,最後蹙眉,十分痛苦的吐出兩個字,“頭疼。”

嗓子沙啞,發音是不太标準的。

有着孩童般純粹眼神和反應的闫佐,絕不可能是以前的闫佐。

這樣的話……以後要怎麽辦?

闫佐很快被轉到普通病房,外傷飛速好轉,他不記人,只知道穿白大褂每天來看他好幾次的主治醫生,每天給他帶好吃的莊示,還有會陪着他玩的陳天朗,以及偶爾出現的楊虹微,其他雜七雜八的一律不認識。

楊虹微是很不待見闫佐的,這個俊美的男人害得陸筱實在太慘,只是看着他現在偶爾表露出的傻逼樣又覺得實在太可悲,看見闫佐拿着沒剝皮的香蕉往嘴裏塞時,那句罪有應得就怎麽都吐不出口了。

陳天朗進來就看見闫佐咬着香蕉一臉糾結的模樣,他連忙走過去把闫佐嘴裏叼着的香蕉拿下來,剝了皮又塞進他嘴裏。

随後轉向楊虹微不滿道:“你明知道他現在什麽都不懂,居然也不幫把手眼睜睜看他啃香蕉皮?”

楊虹微目光複雜的看一臉懵懂的闫佐,他顯然沒搞清這兩人在說什麽。

楊虹微難得沒反駁什麽,直接轉身走了出去,也不管身後陳天朗的叫喊。

坐電梯下樓,到大門口時碰到了行色匆匆的莊示。

他意外道:“這麽快就回去?”

楊虹微點頭。

“天朗呢?”

“還在上面。”

莊示提了提手上的袋子,“那你等會一起走啊,我正好買了飯。”

“不用了。”說完要走。

莊示突兀的叫住她,又問:“對了,你能聯系到陸筱嗎?”

“沒有,她以前的號碼已經空了。”

陸筱離開後沒和這裏的人再有聯絡,這麽長時間過去,始終音信全無。

闫佐很快出院回家修養,對外做了簡要說明,但并沒有将具體情況洩露。

回到別墅後闫佐的表情很奇怪,眉頭緊皺,帶着點疑惑。

莊示問他怎麽了。

他說:“這是我家啊?我家好像不是這樣的。”

莊示整理東西的動作一停,挑眉看他,“那你家什麽樣的?”

“不知道,反正不是這樣的。”他有些難過的撇開頭,顯得有些任性。

闫佐的脾氣很大,時好時壞,莊示另外有工作要處理,不可能長期陪他,由此找來了一個小保姆。

從大山裏來的,挺能幹,那裏信息閉塞由此也不清楚闫佐的身份,不會有不必要的麻煩。

莊示對着挂了兩頰高原紅的姑娘吩咐了好幾遍注意事項,順便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随後走人。

保姆有經過一段時間培訓,現代化設備基本也會操作,不過小姑娘手藝不是很好,因此闫佐吃飯吃的很不高興。

他把唯唯諾諾的姑娘罵了一頓,臭着臉自己一瘸一拐的上了二樓花園去玩泥巴。

玩的灰頭土臉的下來,洗了澡又叫她去做吃的,東西依舊難吃,他就又把人罵了一頓。

莊示過來的時候便看見那個小保姆眼睛紅紅,滿臉委屈。

他詢問了情況,随後也只能安慰小保姆多包容着點,闫佐現在是孩子心性,沒辦法。

他找到闫佐時,那人正坐地上擺樹葉,一片一片整齊排列着。

莊示問他這是做什麽?

他說他在鋪地毯。

表情認真,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

莊示張了張嘴,最後只能沉默。

闫佐不喜歡這裏,他總說這裏不是他家,每天都會嚷嚷着要回家,好在這人好哄,給他買點好吃的好玩的就能消停下來,只是治标不治本也沒用。

某一天小保姆俯身認真的在擦拭桌子,闫佐拿着飛機看了她一會,突然叫道:“陸筱,今天要吃番薯。”

小保姆一愣,随即站直身體恭敬道:“闫先生,我不叫陸筱,我叫王娟。”

闫佐忽閃着黑亮的眼睛看她,看的人都有些發怵的時候才低下頭繼續擺弄飛機,低聲重複說:“陸筱,我要吃番薯。”

由此王娟這天給他特意煮了番薯,雖然覺得味道有些不太對,闫佐吃的還是挺高興。

他後來依舊叫她陸筱,王娟糾正了好幾遍沒用後也就随他了。

莊示過來聽見這稱呼時被狠狠吓了一跳,他驚愕的看着闫佐,“你怎麽會叫她陸筱?”

“她本來就叫這個啊!”

莊示盤腿坐到他對面,嚴肅道:“她叫王娟,不叫陸筱。”

闫佐有些不樂意,“我不管,在我這她就叫這個。”

莊示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怎麽發明出這名字的?”

闫佐無所謂的說:“做夢的時候啊!”頓了頓,又加了一句,“還很好聽的。”

“闫佐啊,都這樣了,你……”你怎麽還記着呢?

“嗯?”闫佐擡頭眨巴着漂亮的眼睛看他,“我怎麽了?”

“沒怎麽,你繼續玩。”莊示勉強笑着,拍了拍他的頭,随後快速起身走出去,頗有些落荒而逃的姿勢。

他是一個大男人,這個當下也忍不住濕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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