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想到這,方天林胃裏開始翻騰,強忍着不适才将其壓下。食物得之不易,不容許他糟蹋。吃得難受,卻不得不吃。方天林不再細嚼慢咽,也跟其他人一般,沒怎麽嚼就将食物吞吃入腹。只不過雙方心态完全不一樣,方天林是食不下咽,其他人則是恨不得把頭都趴到菜盤子裏。

方天林很是奇怪,他明明不是身穿,為何沒有繼承原主的身體反應,反倒是把他原先的習性都帶了個十成十,即便有原主身體中和,也沒能好上多少。這對一個農家人而言,是一個很大的負擔,他倒寧願沒有。

不過,一想到他的身手也帶了過來,他便由衷慶幸。不然,以原主那長期吃不飽穿不暖,面黃肌瘦的身體,怎麽可能把一個壯漢給撂倒?真被人把自己給辦了,他哭都沒地方哭去。

考慮到這點,吃食上的不習慣,方天林也只能認了。

見最後一人放下碗筷,陳二嫂開始收拾桌子,她的大女兒也上前幫忙,其他人都沒動。方天林手伸到一半,又拐了回來。他初來乍到,不了解這家的狀況,還是多聽多看少說少動為妙,免得多做多錯。

“老四媳婦,你給老三媳婦說道說道咱家規矩,免得互相沖撞。”沈老爹發完話就出了門,家裏幾個成年男丁都跟着慢悠悠踱到田邊。這段路就當是散步,正好消食,不至于幹活時胃裏難受。

柳橙很是熱情地拉着方天林,趁人不注意,還向他眨了眨眼:“三嫂,我跟你一起去埠頭洗衣服,正好和你講講咱家規矩。”末了還補了句,“皂角我帶了,你不用再拿。”

方天林無奈,別人冷言冷語還好,好聲好氣對他,他也不能下人臉子不是?只得回房,把床單撤下,從櫃子裏翻出另一張換上。這一攤開,他便察覺出兩張床單差別之大。剛換下的那張,顯然是為新婚特制的,既新,顏色也鮮亮。新換上那張,顯然是用了多時,早就陳舊褪色。

方天林沒什麽好抱怨的,原主家更窮,一大家子人就擠在兩間茅草屋中,連個自己的房間都沒有。沈家這樣,在這片地方已經非常不錯,至少怎麽也能算個中等農戶。

見這麽折騰都沒能弄醒沈家河,方天林不放心地又查看了一遍,确定沒有問題,這才帶上房門,端着一大盆衣服跟在柳橙身後,朝村外走去。

沈老爹四個兒子,兩個女兒,沈家河和沈家溪兄弟是異卵雙胞胎,長得沒有同卵雙胞胎那麽像。兩兄弟自小感情就好,沈家河反應有些慢,小時候還不明顯,大了只要相處一段時間,便能看出來。

沈家河這副樣子,自然是遭到旁人嫌棄。一般人家娃子都不肯嫁過來,那些寡婦之類,沈家人也看不上。這麽一耽擱來耽擱去的,連沈家溪都娶妻兩年了,沈家河愣是沒碰上個合适的。

直到今年,沈家河進了二十大關,還說不上媳婦,把沈老爹和張婆子都急得嘴裏都起了燎泡。好不容易才說到方天林這麽一個看着實誠,不會欺負自家那慢性子三兒子,又能幹的媳婦。誰成想,打聽到的消息和親眼所見差別竟是這麽大。

兩老心都懸着,這媳婦一瞧就不好駕馭。大早上的,竟然還吼了他們一嗓子,可把兩老給驚着了。這麽大膽的新媳婦,他們連聽都沒有聽過。回頭得讓三兒子注意點,可別盡受媳婦擺布,要這樣,就和他們的初衷相悖了。

張婆子兩個女兒早就出嫁,四個媳婦中,前頭兩個都是女的,後頭兩個倒是湊巧,都是男媳。同樣是媳婦,男女還是有別的。柳橙就不好随意去拉兩個嫂子,面對方天林時,卻不用那麽講究。

一路走來,方天林看什麽都稀奇。只是新鮮勁過去後,就覺得心酸。滿目都是泥牆茅草頂房屋,還有少部分更是直接住在茅草屋中,能住泥瓦房的屈指可數,更不用說青磚瓦房,那是地主老財才能享受的。

Advertisement

其他地方,方天林不得而知,至少沈家所在的廣延村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地主。即便是最富的那幾戶,忙起來時自己人也得親自下地。

方天林是南方人,并沒在北方生活過。看着泥牆和地面都是一色的黃,他有些不大習慣。心想着,這裏該不會是黃土高原吧?

一路上,都是柳橙在說,方天林在聽。柳橙是想到什麽說什麽,方天林全盤接收,也不急着處理。

眼看着就要走出村子,方天林疑惑怎麽還不到地方。走這麽久去洗衣服,是不是遠了點?明明村中央有口井,卻沒見有人在那洗涮,難不成那口只是吃水井?

方天林初來乍到,輕易不開口。

“到了,三嫂,咱們走快點,今天來晚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位置。”柳橙和方天林打了一聲招呼,便抱着一大盆子髒衣服,向埠頭跑去。

盆子加衣服,重量不輕,柳橙根本跑不快,方天林稍微加快腳步就追上。

“這就是埠頭?”方天林臉上寫滿懷疑。

他以為就算不是江河,至少也應該是條水比較多的溝渠。眼下這又是什麽狀況?先不說水量問題,光那水的顏色,就讓他沒了洗衣服的興致。這裏沒有工業污染,水不該是清澈見底嗎?怎麽這裏的水都帶着一絲泥色?雖然不像泥水那麽渾濁,但看着就髒啊!衣服在這樣的水中清洗,這洗跟沒洗有多少差別?

方天林四下一打量,總算讓他找到了答案。衆多姑娘媳婦都是先在這個埠頭上洗,洗完了,再到上游一個更小的埠頭漂洗。那裏估計是采用什麽措施,将水沉澱過,起碼遠遠一眼看去,至少沒見到土色。

“三嫂,快過來,這裏還有個位置。”柳橙放下大木盆,見方天林還愣在那裏,忙招呼他過去。

方天林不再遲疑,步下臺階,走到柳橙旁邊。

盡管都是當人媳婦,男女之間還是有別的。一般情況下,都是各據埠頭一邊,互不接觸,除非實在沒地方了,這才會過界。

周圍人看到有新媳婦過來,本還想打趣幾句,起哄調笑幾聲。哪知方天林半點沒新媳婦的害羞不知所措,大大方方不說,還腰板挺直,頗具威嚴。看着瘦不拉幾一人,不知為何,竟然讓人覺得這人比家裏壯勞力還厲害。大家夥沒說兩句,便自動偃旗息鼓,開始同身邊同伴小聲嘀咕起來。

柳橙拿出皂角遞給方天林:“三嫂,我手上皂角也不多,你省着點用。”說罷,他抓了一把草木灰撒在需要漿洗的衣物上,開始揉搓,實在過髒的,這才會動用一點皂角清洗。

方天林這才算是真正了解沈家狀況,連皂角都要算計着用,這家裏也算是窮到一定境界。偏偏這樣子的沈家,在廣延村屬于中等水平以上農戶,比他們家窮的也不在少數。

方天林慶幸,他會自己洗衣服,不然,若是個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被家裏寵大的男人,怕是這會就得抓瞎。

只是以前有肥皂有洗衣粉,他也只在當兵時自己應付過幾年。退伍後除了洗過內褲,其他靠的都是洗衣機,這乍一用到棒槌皂角,不免有些生疏。他看着柳橙和附近幾人熟練的動作好一會,才開始自己折騰。

主要還是了解皂角的用法,草木灰倒是不用人教,直接撒上去,多搓幾下,便能把沾染的塵土去除。

這也是農家幾乎沾不到多少油腥子,不用強效去污用品就能漿洗得幹幹淨淨,換到現代,這樣的土法子便很難奏效。

別的都還好說,床單沾了那東西,放在大庭廣衆下清洗,就連臉皮厚實的方天林都有些別扭。他不動聲色掃視一圈,趁沒人注意他時,抹上皂角,将昨晚留下的痕跡快速消除。

柳橙雖沒看到證據,但不用猜都知道,拿新床單過來洗,定然是昨晚發生了什麽。不光是他,其他過來人也都心裏如明鏡似的,一個個擠眉弄眼,小聲說笑着。

方天林也不惱,這點程度的玩笑話,完全影響不到他。他想了想,有些拗口地叫着柳橙:“四弟妹,村子裏只這邊能洗衣服,沒別的地方了?”

“嗯,村裏有兩口井,一口都快不出水了,即便有水,也混得很,只能用來澆菜。只村中央那口井的水能喝,全村人吃水都靠着它,村長族老們都發過話,就算那口井水有富餘,也不能用那水來洗衣服。”說起這個,柳橙一臉惆悵,“每家都是按人口供水,專門有人看着,多一桶都不讓人擔,我都好些天沒洗澡了,只能用濕布擦一擦身。”

“三嫂,你別介意二嫂他們的态度。他們那是心疼那一大盆子水,家裏水用完了,可得跑老遠去挑。這條河中的水你也看到了,不怎麽幹淨,長期飲用對身體不大好,不到萬不得已,大家不會在這裏汲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