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聞此言,方天林眼角微微上挑,總算不用再像病人那樣忌口,菜沒鹹味,手藝再好也沒用。
眼看就要進入夏收時節,外頭竟然下起雨來。農家人一年四季,就指着田地裏這點出息,只要有一季歉收,這一年日子就不會好過。
廣延村附近州府,一年來降水量并不少,但都集中于夏季,四季雨量分配極為不均。這導致春秋冬三季很容易出現缺水現象,夏季又容易引起澇害,這裏百姓日子明顯比江南一帶來得貧苦。
沈老爹立在屋檐下,看着泥濘的院子,眼中的愁緒一日比一日更甚。連着下了幾天暴雨,沙河水暴漲,再多下些時日,怕是要漫過河堤。
鑒于廣延村特殊的氣候條件,即便是位于河邊的田地,種的也是不怎麽需要水的作物。再說,就算是水稻,被水淹了,也不會有什麽收成。
正當整個村子都被愁雲慘霧籠罩時,天公又突然作美,在沙河水即将漫堤時放晴。
若不考慮其他問題,方天林倒是喜歡下雨天。雨水一收,炎炎夏日便爆發出它的威力。之前被雨水浸潤的地方,被烈日一烤,不出幾天又幹燥一片,一腳踩上去,塵土飛揚。
方天林總覺得生活在這樣的地方,容易患呼吸道疾病。他學着其他人的樣子,拿布巾将頭臉包起來。現在可是酷暑天,這麽副造型,實在是自找罪受。可又有什麽辦法?不想吸進太多塵土,便只能忍受酷熱。
這次連日暴雨,對莊稼影響不算大,農戶即便在烈日下忙碌,臉上也帶着喜色,再沒什麽比收糧入倉更讓農家人高興之事。
方天林拿披在脖子上的濕布巾,抹了把臉上怎麽擦都擦不完的汗水。麥芒紮得人難受,再加上烈日一照,無端讓人平添三分火氣。他擡頭環顧一圈,家裏但凡能下地的人都在争分奪秒搶收,就連七八歲的侄子都很懂事地沒叫喚一聲累。
方天林此時方才真切體會到農戶的辛苦。之前他也要下地,但那時活不多,可以幹一會歇一會,現在則不然,得盡量快,只有糧食進了糧倉,大家才能徹底松懈心神。
這才第一天,勞動量就這麽大,等一個夏收過去,人還不得輕上好幾斤?
方天林這般想着,手下動作卻沒停。他一個大老爺們,可不想被個孩子給比下去。
一整天忙碌下來,方天林累得連手都不想動彈。可是偏偏不行,身上黏膩不堪,又被麥芒紮得渾身發癢,必須好生清洗一下才能睡得着。看着倒在椅子上就睡過去的沈家河,他想了想,幹脆起身去沙河那邊挑了兩大桶水回來掩人耳目,直接偷渡水空間中的清水清洗兩人身體。
沈家河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平日裏看着一切正常,就是一旦幹重活累活,就特別嗜睡,簡直是逮着地方就能睡過去,其他方面倒是沒有異常。
方天林本想叫他去鎮上看大夫,沈家河怎麽也不答應,說他身體沒問題。若無視他最近特別容易疲累這一點,卻是和常人無異。方天林見只要讓他吃飽睡飽,身上就沒其他症狀,便也沒再強逼他就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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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人抱到大澡桶裏,看着這人睡得死沉死沉,任他怎麽搓洗都沒反應,方天林饒有興致地打量起他未着寸縷的身體。自打洞房那夜之後,兩人就未再有過肌膚相親。沈家河倒是想跟方天林親近,只是他怕媳婦又壓着他幹,每每剛起這個念頭,就立馬縮了回去。
方天林是覺得尴尬,在那日之前,兩人完全就是陌生人,突然之間就搭夥過日子,這轉變來得太快,他得好生适應一番。沈家河是他媳婦,不是随随便便什麽人,方天林不可能強迫他,怎麽都得在兩人自願的情況下做這事,才能雙方都愉悅。
見便宜媳婦明明想和他有點什麽,偏偏如縮頭烏龜般不敢采取行動,方天林瞧着也挺有意思。他等着,等哪天沈家河自己送上門來,那他就不客氣了。這一天估計不會很遠,畢竟,兩人現在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開了葷之後,怕是忍不了多少時日。
這些日子,方天林每天都趁人不注意,在水缸中注入部分空間水。雖然作用不大,好歹能讓沈家人稍微緩解下忙碌一天的疲勞。
好不容易忙完自家那些田地,方天林以為可以松快一陣,哪想,大伯娘過來喊人。這時間卡得可真好,前腳他們才忙完,後腳她就過來,難不成整日裏盯着他們不成?
不止他家,三叔家也和他們一樣遭遇。
沈家人似乎早已習慣這樣的場面,一見大嫂過來喊人,沈老爹頭也沒擡,直接示意自家四個兒子過去幫人。
方天林看着沈家河站着似乎都能睡着的模樣,不太放心,便開口說道:“爹,家河累成這樣,還是我去吧。”
沈老爹看着靠在三媳婦身上頭一點一點的三兒子,手一揮就準了。
方天林将沈家河送回床上躺好,自己則拿上工具跟在沈家湖幾人身後。
看着三兄弟走路不緊不慢的樣子,方天林很快就明白,他們對大伯一家子的行徑怕是都有所不滿。只是礙于爹娘和阿公阿婆的面子上,這才沒有任何反抗。不過讓他們将大伯家的事當成自家事對待,那也不可能。這可不是互相幫忙,而是有去無回。
阿公阿婆跟着大伯一家生活,大伯分到的田地自是比兩個弟弟要多一份。這麽多年下來,田地增加了一些,人口又沒有沈老爹家多,日子比起兩個弟弟要好過不少。
這其實并沒什麽,讓人不忿的是,大伯家能攢下這麽些基業,其中沈老爹和沈三叔兩家出力不小。偏偏需要用到他們的時候,就沒皮沒臉的上門喊人,幹完了,連門基本都不讓進。
別人請人幫忙,都會好生招待,沈大伯家就算了,能讓他們吃一頓幹飯那還算他們有良心,平日裏盡是拿湯湯水水的東西應付他們。
方天林可不是受虐的性子。夏收這段時間,沈家對于下地勞作之人,都不限制飯量,他算是吃了個八九分飽。看着沈家人雖驚訝于他的飯量,卻依舊什麽都沒說,甚至還多攤了幾張餅子備着,着實讓方天林對沈家人多出幾分好感。
別人都是一碗就過,方天林完全無視大伯娘不善的眼神,直接起身,自己去竈上又盛了一碗,呼嚕呼嚕吃得香。這可把在場一衆人都給驚着。
沈家海幾人是心生敬佩,他們作為侄子的都不敢這麽做,他一個侄媳婦竟然開了先例。可轉念一想,這似乎也沒什麽。村子裏小氣成這樣,待客連飯都不讓人吃飽的可沒幾家。多吃一碗又如何,大伯娘還能怎麽編排?可別一不小心,把自己也編排進去,這可就有樂子可瞧了。
大伯娘何曾見過這麽不識時務的侄媳婦?她不能直接開罵,便拐彎抹角,開始指桑罵槐起來:“哎呀,家裏雞養了那麽久,竟然連個蛋都不下,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再這般下去,還不如宰了殺肉給家裏多添一道菜……”
“嗯?這不會是在說我吧?”方天林一臉懵逼狀。不就是多吃碗飯嗎,用得着這般?
方天林将耳邊那母雞似的嗓音自動屏蔽在外,見大伯娘罵得興起,索性又去添了一碗。作為晚輩,他不好和大伯娘計較,但他也不是吃虧的性子,還不如多吃點讓她更心痛。看着大伯娘那張如調色盤般五顏六色的面孔,方天林吃得格外香甜。
“嗝!”方天林用手捂在嘴邊上,心情十分愉悅。這還是他第一次吃得這麽飽,确實有點撐着了。看着其他人都拿如同看神人般的眼神看着他,方天林也有些頭大,反正他也吃飽了,索性和阿公阿婆他們告辭回家。
見方天林撤退,沈家海三兄弟和三叔家兩個堂兄弟也一并告退。他們可沒有方天林這麽厚的臉皮,招架不住大伯娘眼中熊熊燃燒的怒火。
“娘,怎麽鍋裏連湯沫子都沒了?”沈家山一臉不愉,他還沒吃飽呢。
“你說什麽?不是煮了兩鍋嗎,怎麽可能一點不剩?”大伯娘不信,虎着一張臉沖到竈前。果然,鍋裏那叫一個幹淨,真的是涓滴不剩,一聲大吼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是哪個兔崽子偷吃的?趕緊如實招來,讓我查出來,仔細身上皮癢。”
栖息在大伯家附近的鳥都被驚得四散飛起。
方天林嘴角不自禁上揚,誰讓大伯一家子這麽喜歡占人便宜,這是他們該的。忙了整整一天,竟然連個飽飯都不給他們吃,實在是太過肆無忌憚。不就是仗着其他人都臉皮子薄,阿公阿婆又年紀這般大了,不好和他們計較嗎?他們真以為大家都那麽好性子?
看吧,等兩老一過身,這種随時随地抓人當勞力的好日子必将一去不複返。到時候要麽自己幹,要麽請人做短工。一想到大伯娘肉痛地拿錢付賬,方天林心中的愉悅之情又高漲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