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無罪之罪(5)

“好久不見。”

江戶川亂步于男子身旁落座。他明目張膽地打量對方。

半晌, 男子勾唇笑問:“看出什麽了?”

亂步視線上移,直視對方狹長的眼眸,一字一頓道:

“我猜産屋敷大人一定非常富有自我犧牲精神。”

他加重了[非常]二字的讀音。

來人正是産屋敷耀哉, 現任的鬼殺隊主公是也。

他今日穿了件以白色為主基調的和服,其上綴滿淡紫色波點,如綿延的長河, 又如夢境裏的薰衣草花田。

雖然看似素雅低調, 但……

“噢?怎麽說?”

亂步清了清嗓子,開始他的日常推理:

“在一個非節慶之日穿着和服上街, 或多或少會引來旁人探究的目光。考慮到産屋敷大人的身份,無異于……拿自己當靶。”

[拿自己當靶。]

這幾個字被他說得擲地有聲。

哐當—

吧臺內傳來一聲巨響, 原來是昏昏欲睡的酒保傷到了用以支撐下颚的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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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如夢初醒, 像是剛發現新客人造訪般驚愕地瞪大眼睛。

亂步若無其事地沖對方笑笑:

“一杯特調檸檬茶。”

“額,一杯檸檬茶,好的, 這就給您做。”

他忙不疊走了, 起身前還不忘擦拭自己的嘴角, 那兒确實有些晶瑩的痕跡。

亂步對他的小動作視若未見。

“你叫我耀哉好了,亂步先生。”

統領着鬼殺隊的當代主公有着無論何時都能自然讓話題接續的本領。

“說到自我犧牲, 亂步先生不也一樣?你最近身體如何?”

“哼。”

鬼舞辻無慘的那些“虐/待”理所當然地闖入腦海, 亂步冷哼一聲。

因為飲料尚未上桌, 只得幹巴巴地看主公大人端起檸檬茶抿了一口。

“沒什麽特別, 除了不能在晴天外出讓我有些懊惱。”

當然, 他隐瞞了重要一點—無慘對他的強制性喂血。

産屋敷放在吧臺上的手倏然緊握成拳, 從他憋紅的臉色判斷,他正在忍耐新一陣的咳意。

亂步暗自嘆了口氣,輕輕拍打他的後背。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耀哉喃喃自語, 細弱蚊蠅的聲音籠罩在玻璃杯中,卻仍被亂步一字不落地捕捉。

感謝至高無上的無慘大人,感謝鬼族的偉大身份,讓他明明聽到了別人脆弱的心聲,還要佯裝無事發生。

該死的。

須臾,耀哉恢複如常。

他從和服的內側袋中掏出一只精致的玻璃瓶。

“這是去鬼化的藥物。”

亂步挑了挑眉接過:“是你上次提到過,讓鳴女測試藥性的那個?”

産屋敷默不作聲地審視他,溫潤的目光中透露出洞察人心的銳利。

“你記得的比我預想的多。”

主公說的便是變成鬼後會失憶這件事了。

亂步翹唇一哂:“感謝無慘大人昨晚為了讓我回到武偵不露餡而做出的努力。”

“您好,您的檸檬茶。”

他點的單正巧上桌,亂步端起新鮮出爐的檸檬茶與産屋敷碰杯。

哐當—

一聲玻璃撞擊的脆響,澄澈的茶紅色液體倒映出江戶川亂步的笑臉。

過分燦爛的笑臉。

“抱歉,我先失陪一下。”

喝了口酸甜可口的檸檬茶,亂步順手拿起吧臺上的玻璃瓶,走進洗手間。

洗手間內,亂步吞下一顆藥片。

藥很快就起效了,細密的冷汗争先恐後從他額頭冒出。

他一會兒如被覆滿冰雪,一會兒如墜入火爐,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道互相拉扯,仿佛要剔除他體內屬于惡的那部分。

暈眩感像潮水襲來,亂步雙腿發軟,拼盡最後的力氣跑進廁所,啪嗒一聲跪倒在地。

“嘔—”

他開始了漫長的幹嘔……

過了一會兒,胸口熊熊燃燒的大火偃旗息鼓,亂步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視野內的血色逐漸散去,理智姍姍來遲。

經歷一場身體和靈魂的浩劫,亂步依舊沒有多餘的力氣可供揮霍。

他擦了擦嘴角,扶着牆壁緩緩站起。

“救命啊,救……命啊。”

耳畔微乎其微的呼救聲引起了亂步的注意,他疑心自己聽錯,遂貼着隔板屏息凝神。

“救命啊,救……命啊。”

熟悉的聲音飄入耳內,亂步了然一笑,提步走向隔間。

不過短短數分鐘,他的體力就恢複了不少,也不知是藥物的神奇或者是鬼族的體質庇佑。

亂步撇嘴,嘗試推了推面前隔間的門,反鎖。

“你讓開一點。”

他拔高嗓音對裏面的人喊道,不等回答,哐當一聲巨響。

隔間的門便被他踹開了,映入名偵探眼簾的俨然是……

太宰治,前港黑幹部,現武偵社成員,異能為人間失格,愛好是……

【自殺】。

江戶川亂步用太宰治手臂上現成的繃帶幫他包紮腕部的傷口。

“你怎麽想的,在廁所做這種事?”

太宰治臉頰蒼白,虛弱地睨他一眼:

“啊,在跟蹤亂步先生的途中覺得這裏的洗手間環境不錯,臨時起意罷了。”

亂步語塞,哪怕見過無數思路清奇的罪犯,太宰治仍舊是一朵無法超越的奇葩。

“你還能走嗎?”

名偵探輕而易舉地攙起了他,太宰啧啧稱奇:

“亂步先生的力氣大了很多,難道是吃了菠菜嗎?”

“是喝了人血。”

江戶川亂步沒好氣地說。

濃重的腥味透過被血染紅的繃帶在名偵探的鼻腔猛竄,亂步情不自禁吞了口唾沫。

咕嘟—

“那麽亂步先生想要喝我的血嗎?”太宰治朝他抛了個媚眼:“血盡而亡也不失為一種浪漫的死法。”

“請你……”亂步能感覺到自己狂跳的太陽穴,他深吸口氣:“請你閉嘴,謝謝。”

“哎呀,亂步先生,明明是你慫恿我來跟蹤的對吧?我只是照做而已。”

确實像太宰治“指控”的那樣,亂步刻意露出許多馬腳。

随意放置的土黃色信封,疏離地稱呼谷崎直美,讓滾燙的茶水潑到童磨,乃至信誓旦旦要加入萬世極樂教都是為了勾出太宰好奇心的把戲。

太宰治等了一會兒,見亂步不接嘴,只得漫不經心地瞥一眼自己的傷口,搖了搖頭:

“哎呀,亂步先生不要生氣啦。人生就是充滿意外的啦。”

“你送給社長的那朵藍玫瑰是哪兒來的?”

太宰治-這位無論面對怎樣的窮兇極惡之徒都鎮定自若的男人,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哈?你說什麽?”

江戶川亂步耐下性子又重複一遍:

“我是問,社長辦公桌上的那朵藍玫瑰,你從哪兒得到的?”

太宰治望着天花板絞盡腦汁思考許久。

“啊,我想起來了。是我某天跳河未遂,一位花店老板路過送我的。”

太宰治一邊回憶,一邊閉眼遐思,微張的唇縫中溢出喟嘆:

“是一位如她的名字般高潔美麗的女性呢,可惜拒絕了我一同殉情的請求。”

亂步的臉色和眸光一并冷下來,他面無表情地說:

“既然你還力氣充足,不如先去外面等我。我還要處理一下案發現場。”

“案發現場?”太宰治審視着蜿蜒到腳底的血跡,贊同地不斷颔首:“您說得很有道理,亂步先生。不嫌棄的話,我也一起……”

“不需要,出去,謝謝。”

……

亂步飛快地清理完隔間的污穢,他站在洗手臺前打量自己的滿身血跡。

他徐徐擡手,那些萦繞在指尖的紅色液體遠沒有幹涸凝固。

亂步的喉嚨冒煙般疼痛,體內深處仿佛有個聲音在叫嚣:

“血,不要浪費,血。”

意志被欲望削弱,已經不足以支持他顫抖的雙腿。

啪嗒—

他一手撐着大理石臺面,遲疑地讓指尖靠近嘴唇,

當久違的血腥味在舌上跳舞,江戶川亂步感受到了無可比拟的快感。

他擡頭透過氤氲的水汽凝視鏡中的自己,在那裏,一道紅光極快地在祖母綠的眼眸隐沒。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江戶川亂步飽含歉意地對面前的人說。

話音未落,哐當—

酒吧的門開了,打破室內靜谧的是一個戴銀質面具的男人。

猶帶潮氣的雨水從他微卷的發尾滴落,那雙有意被隐藏的豎瞳泛着紅光,攝人心魂。

他環視四周,目光很快鎖定在吧臺的兩人身上。

他緩緩走近,踢踏踢踏—

陰沉的腳步和支離破碎的雨珠相映成趣。

亂步看清來人,面上劃過一陣顯而易見的慌亂。

“月彥,你……”

鬼舞辻無慘置若罔聞,唇上綻放一抹惡毒的微笑。

“好久不見了。”

他凝視那個穿素色和服的身影說。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含2處伏筆,快來猜呀呀呀呀!

開始收尾啦,再不留言沒機會啦姐妹們。

PS:讓我們一起珍惜生命,熱愛生活哦。mua~(傳播正能量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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