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夫君怼爹
齊茂行這一箭,威懾的不單是院外的管事男仆,就連屋內的蘇磬音,也因他的當機立斷、幹脆果決,而生出了幾分微妙的贊嘆之心。
內宅裏這事,向來就是一步退、步步退,不論這管事背後是誰指使,但既然已經被下人冒犯到了頭上,身為主子,自然是要立時教訓回去。
即便齊茂行此刻不出手,蘇磬音也是要想法子出面的。
要知道,這還是在齊侯府裏,在旁人眼裏,夫妻一體。
現在若是可以這般随意的輕待了齊茂行,下一個立馬就會是她,且只會越發變本加厲。
只不過她即便出面,也只能拉虎皮扯靠山,靠着些言語威脅,當然沒有直接要武力來的叫人痛快。
更莫提,蘇磬音從前雖也知道齊茂行自幼習武、弓馬娴熟,但因為接觸不多,卻也只是知道罷了。
道聽途說,與親眼所見,到底不同。
如今親眼看見了,她便不得不承認,齊茂行這小子旁的不提,可這一手箭術,當真是漂亮的叫人驚豔。
看着幾個男仆已被趕到了院外候着,只一個管事,也早已被方才貼着頭皮穿過的一箭吓破了膽子,一時半刻顯然是再鬧不出什麽事來,蘇磬音便也放下了心,重新坐下,繼續拿起了烏木梳。
這個時候,月白石青兩個也已打了溫水過來,有石青在,月白幫着端了水後,就趁着這功夫,親自去了大廚房提她的早膳。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蘇磬音便也上下收拾妥當,在石青的虛扶下出門行到了院內。
看見蘇磬音後,齊茂行點點頭,淡淡道:“方才知道今兒個有外頭人進來幹活,你用過早膳,有空了便叫丫鬟們收拾收拾,也不必着急。”
蘇磬音自是應了。
到了這會兒,一旁滿臉狼狽的管事,像是終于回過了神,低眉搭眼的上前幾步,小心翼翼試探道:“小人嘴笨,開罪了您,原是不敢多嘴的。只是咱們今個是領了差事出來的,這會兒既是去不了榮輝堂,可否開恩,能派個人去與上頭知會一聲,也省得耽擱了侯爺吩咐,下頭小子們實在是擔不住。”
吃了這一箭的教訓,管事的言辭态度倒是恭敬多了,不過仔細琢磨之後,言語之間多少還是有些擡了侯爺出來壓人的意思。
齊茂行嘲諷一笑:“是侯爺吩咐?還是太太的吩咐?”
管事面色猛的一變。
齊茂行卻不再給他分辨的機會,他冷笑一聲,親自挑了一個抱節居裏口齒伶俐的小丫鬟:“去外頭,将這兒的事親自禀報給侯爺知道,我倒要瞧瞧,侯爺可會為了你身後太太的面子出頭!”
原來是太太,聞言之後,蘇磬音心下便也恍然。
這管事的行徑明顯是故意的,他一個下人,這麽費力不讨好的得罪二爺,身後也必定得有人撐腰。
若是太太李氏,那倒當真是正常的很。
再是不得侯府看重,到底是當家的太太,昨日與三姑娘母女兩個,在齊茂行這兒丢了這麽大的顏面,自然是要想法子将這口氣出了去。
只是他就這麽将一樁內宅的瑣事徑直捅到了侯爺跟前,是已拿準了侯爺不會在意太太的面子不成?
蘇磬音心下的疑惑一閃而過,但既然隊友已經出手了,她當然也不會多說什麽。
正巧側面的垂花門外,月白也提了她的早膳過來,蘇磬音見狀,想起齊茂行還沒用膳,就順手叫人搬了兩張月牙桌來,叫他好就在院子桂花樹下用膳,也省的還要餓着肚子威脅幾個管事下人。
丫鬟們不明內情,得了吩咐,知趣的将蘇磬音的早膳也一并擺了上去。
蘇磬音見狀愣了一瞬,只是既然已經送上來了,倒也不至于刻意的再端走。
一瞬之後,蘇磬音便也索性行了過來。
她早上的胃口都不算好,早膳就也只是和往常一樣,一碗梗米粥,幾樣爽口的小菜,配了幾個小兒拳頭大小的油豆皮素包子,顯得格外精致。
齊茂行垂眸瞧了一眼,便頗有些不以為意:“這麽點東西,能吃得飽嗎?”
蘇磬音聞言,也看見了齊茂行的早膳,這麽大早上的,他居然是一碗結結實實的雞絲面,旁邊還配了一籃子的油條豆汁。
要知道,他這是還傷着腿,壓根沒法怎麽活動的時候!
當着院裏管事下人的面,她輕輕笑着:“二少不必擔心妾身,便是早膳不夠,中間餓了,不過再補些湯點罷了,倒是二爺您……”
她手拿瓷勺,笑容溫婉,語氣擔憂:“這早膳是不是太多了些?你現如今又不如以往好挪動,這吃多了,積了食,可是難受的很的。”
雖然她裝得挺像那麽回事,可是齊茂行哪裏會看不出,她就是因為自個方才那一句話,故意拿他廢了這事扯出來笑話的!
不過是問了一句這麽點東西能不能吃飽罷了,他這個夫人,還當真是一點兒虧都不肯吃!
齊茂行又覺好氣又是好笑。
只是這十天來,雖然他自個知道是奉了殿下旨意裝的中毒厲害,但在旁人他卻是當真成了一個時日無多的“廢人,”誰對着他,都是口上刻意的小心避諱,卻滿面上卻遮掩不住的寫滿了打探嘆息。
這麽一副心口不一的模樣,他受的多了也多少覺着憋悶。
這會兒蘇磬音毫不遮掩的提起來了,雖然本意是為了與他吵嘴,但齊茂行卻反而覺着她痛快爽利。
因着這緣故,齊茂行一點不在意她這句話,伸手拿了,竹著才帶笑回道:“你放心,我知道自個腿廢了,特意比以往少了一半的飯量。”
方才是順口反駁一句就算了,但是抓着人家雙腿殘廢這事說個不放,這種事蘇磬音卻也是做不出來的。
更何況齊茂行對自個廢了的這事說得一派坦然、毫不掩飾,蘇磬音這邊,便反而覺着是自己小氣一般,有些不好意思了。
沒辦法,重症病患,還是嚴重到活不了太久的那一種,但凡有點良心的正常人,都總是要照顧一下的——
只是這侯府裏的旁人卻并不都像蘇磬音一樣。
兩人的早膳才剛用到一半,垂花門外,便大步流星的,走來一個身穿錦緞長衫,滿面斯文的中年男人,方一進門,就很是嚴肅的對齊茂行訓斥起來:“不好好在家裏養傷,這麽一大早的,又在胡鬧什麽?”
能這麽對齊茂行說話的,自然就只有他的親爹,齊侯爺齊通無誤。
蘇磬音見狀起身,按着規矩屈膝行了禮,便立即往後退了幾步,只當自個是個路人一般。
不同于老太太的動辄就愛将她扯進來,她的公爹齊侯爺自持身份,是從來不會對她一個兒媳婦多說什麽的。
此刻也是一般,齊侯爺對她的請安理也不理,只是将滿腔的嚴父威嚴,一股腦的沖向了坐在樹下,還在慢悠悠吃面的齊茂行:“為父與你說話,你這是什麽禮數?”
齊茂行低着頭,一口咽下了剩下的半碗豆汁,方才不急不緩的擦了嘴角,方才擡了頭,開口回應道:“原想見過父親的,只是兒子不良于行,院裏也沒個有力氣的幫着,實在是不好折騰。”
齊侯爺冷哼一聲,轉眼看見了候在一旁,鬓發稀疏散亂的管事,便又嚴厲道:“堂堂侯府公子,親自與府裏下人舞刀弄弓的置氣,你也就這麽點氣量!”
說着頓了頓,又作出一幅為他出氣的模樣,對跟來的親随吩咐道:“這幾個下人既是沒規矩、不中用,還敢信口攀扯主子,一概趕出去,再給二爺換懂事的來。”
齊茂行像是對此毫不意外,轉着輪椅從月牙桌後繞出來,平靜解釋道:“原也不想麻煩父親,只這管事口口聲聲是領了您的差事去收拾榮輝堂,兒子怕耽擱了父親與齊君行父子之情,這才特意叫人請您過來,也好分辨清楚。”
齊大爺、榮輝堂,這件事多少還是有些尴尬的。
被齊茂行這麽幹脆的提起來,齊侯爺的面色便忽的一滞,開口說了一句“清明祭祀不容有失,總要有人為先祖進供……”
只是才說到一半,齊侯爺便看見了齊茂行面上不假掩飾的嘲諷,未完的話便忽的一頓,有些惱羞成怒一般,一甩衣袖,提起了他話裏的稱呼:“不論如何,君行到底是你兄長,豈有直呼其名的道理!”
齊茂行滿面冷漠:“我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也不見他回來瞧上一眼,算是什麽兄長?”
齊侯爺皺着眉頭分辨:“他原是要來的,是我說他不通醫術,來了也是平白惹你嫌棄,這才攔了。”
齊茂行的神色漸漸的冷了下去:“父親對他,倒當真是滿腔的慈父之情。”
到底身為人父,對着兒子的這般态度,齊侯爺也不禁惱怒起來,一甩衣袖,厲聲道:“對着長輩,你這是什麽規矩?”
“早知今日,就不該叫你學武,不通教誨、不知禮數,仗着老太太縱着,與一群無用武夫,只學了争氣鬥勇的一身莽氣!”
說到這一步,這父子倆之間的氣氛,已經稱得上一句劍拔弩張了。
一旁默默圍觀的蘇磬音有些驚嘆的張了張嘴。
她方才還有些擔心侯爺會因為顧忌李氏的面子不顧嫡子,這會兒倒是不擔心這個,反而只剩驚嘆齊茂行的大膽了。
這可不是她上輩子遇上叛逆期,随随便便就和父母吵一架也不算什麽事的時代!
三綱五常在頭頂擺着,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兒子,都敢這麽違抗自個的生父的。
不過到了一步,齊茂行應該會退讓幾步吧?蘇磬音心下暗暗琢磨。
畢竟管事已經受到了教訓,原本的麻煩都已經解決了。
再這麽和親爹硬杠下去,只怕也落不下什麽好。
如蘇磬音想的一樣,齊茂行的神色果然平靜了下來。
對于生父的訓斥,他擡了擡嘴角,句句平淡且清晰:“娘親若早知今日,也不該嫁你為妻,不顧發妻、不分嫡庶,仗着身為人夫,與一個毒殺主母的妾室,只學了寵妾滅妻、大逆不道。”
作者有話要說: 蘇磬音:!!!驚了!
【恭喜玩家齊茂行,獲得怼爹初級小能手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