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雖然齊茂行是這麽說着, 但是蘇磬音當然不可能應下這個稱呼。
直到出了蘇府大門,一道坐進馬車裏,蘇磬音都是一言不吭,不過面上卻是漲的通紅, 眼神也是一直躲閃着, 再不肯與對面的齊茂行對視一次。
不過她自個不看齊茂行也沒用, 架不住對面的齊茂行,一上車之後, 就在一目不錯的, 只是專心致志的盯着她!
被這麽盯着出了绫羅街,蘇磬音就終于忍不住了,她猛地擡頭,迎上了齊茂行閃亮亮的星眸, 一張口, 原本想先叫一聲二爺的, 只是還沒來得及說出來,想到了他方才要求她叫“齊二”的話,便又是閃了一跤似的, 忽的一頓。
咬咬牙, 她索性略過了稱呼, 只幹脆道:“昨兒夜裏的事,是我冒犯,我已真心與你道過謙了!”
齊茂行微微歪頭,對着她笑了笑,也是滿面的認真:“我也說了,當真不算什麽冒犯,你不必道歉。”
蘇磬音便緊了緊手心, 便像是有幾分惱怒:“你若是不生氣,還總這般盯着我作甚麽?”
齊茂行聞言愣了愣,便指着她的面頰微笑解釋道道:“我是瞧着,你這般紅着臉的模樣,倒和昨夜喝醉的情态,很是相像。”
嘶……又來了!
耳聽着齊茂行又把她一個字也不想多提的醉酒,這麽直白的說了出來,別說臉頰上的紅暈了,蘇磬音只覺着剛剛梳好的發髻都一跳跳的,揪着她生疼!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扭頭朝車簾外頭看了看,這次她們出來,只趕了一架馬車,奉書在前頭趕車,一旁也只帶了月白一個,一道在車轅上坐着,想躲到別的車上都不大成。
齊茂行也順着她的目光一道往外頭瞧了一眼:“你是想要什麽不成?”
“是!”
蘇磬音微微咬着下唇,語氣生硬:“我想叫奉書到前頭路口,給我叫一頂小轎子,能叫我單坐着走!”
再是沒怎麽與女子相處過,這一次,齊茂行也看出蘇磬音這是生氣了。
只是……方才不好好好的?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有些奇怪的眨眨眼,還是沒敢問緣由,猶豫一陣,只是有些小心建議道:“唔,叫奉書跑一遭倒是不算什麽,只是外頭的轎子不大幹淨,最好還是莫坐罷?”
這還是要去求見太子與太子妃的路上呢,再加上蘇磬音也不是一個為了自個的小性子,就不分場合的,硬是要麻煩得衆人都不得安生的性格。
聽着這話,她到底還是按下心裏的羞惱,順着這個臺階下了下來:“也成,那你能別盯着我看了嗎?”
之前還不算什麽,只是眼神罷了,也沒有旁的打擾,她也沒什麽不好見人的,一忙起自個的事,都不大能注意的到。
但是經過了昨天晚上醉酒調戲的事,蘇磬音自個原本就夠放不下了,齊茂行再這麽盯着她,她就更是忍不住的想起昨夜的尴尬,越想越覺着抓狂,實在是沒辦法再保持平靜。
齊茂行聞言這才恍然,立即點了頭:“自然可以,你直說就是了,何必為了這個生氣?”
說罷,他也當真微微側了頭,只将目光落向了一旁的車簾外,果然是再不看她一眼了。
而齊茂行說起對她有了男女之情之後,雖然總是待在身旁瞧着她,動不動還愛給她整理些零碎雜物,但是與她主動提起話題之類搭讪閑聊,卻還當真沒有,若不是有事,或者她開口說起什麽回答,他連主動開口都極少數。
因此齊茂行移開了目光之後,車內就立即安靜下來,要不是齊茂行的存在感還是挺強,閉上眼,就當這車裏只她一個人也不差什麽。
沒有的齊茂行那如有實質的視線,蘇磬音果然便也平靜了不少。
但是人總是這樣,她不叫齊茂行提起,好容易安生下來,自個心裏,卻又忍不住的回想起記憶裏酒醉後的一幕幕。
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的擡頭看了一眼對面的齊茂行——
他答應的幹脆,做的也很是到位,說了不看,就果真都一直不曾回頭,察覺到蘇磬音看的次數多了,才出聲問了一句“還有什麽事?”
說話時,目光都還仍舊看着車外,可以說,是十分守信。
這麽說起來的話,他自打離開侯府,就一直是這樣,對她格外處處關心照顧不說,偶爾說起什麽時,也是活像對待上峰一般,異常的聽話……
現在聽她開口就立馬扭頭過去且不提,只說昨天晚上,她醉酒之後拿他當戲子小厮似的折辱,便是真的上峰這樣,他都必定要動怒的,可對着她,莫說生氣反抗了,只連丁點躲閃都沒有,服從性高的吓人!
他說對自己生出了男女之情,只怕,還當真不是随意玩笑……
想到這兒,蘇磬音的心下便越發複雜。
或許是因為不在對方的目光下,說話都會更加膽大自然一點,她輕輕的咬了咬指甲,又開了口:“你如今……我說什麽,你都會聽不成?”
齊茂行一動不動,卻回的謹慎:“是什麽事,你且說來聽聽?”
蘇磬音咬了牙:“譬如,我要再像昨晚,甚至比昨夜還更厲害,那般故意欺負折辱你呢?”
對面的齊茂行眨眨眼——
老實講,雖然昨夜裏蘇磬音的“欺辱”的确是不太好受,但是要說再來一次,他還當真沒什麽不樂意的,甚至于,有些有些求之不得?
只不過他自個心裏琢磨了一下,覺着這麽說,好似是有些不大妥當。
因此停了一瞬之後,他只是點了頭,簡潔道:“可以。”
蘇磬音直起身,索性更進一步,說的更厲害了些:“你我之前是說好了要和離的,和離之後,我另嫁他人,你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聽了這話,齊茂行的身子忽的一動,像是要忍不住要回過頭來。
不過動了一下之後,他最終卻還是保持了看向車外的姿勢,只是再開口時,聲音卻顯得有些發沉一般,說不出是回答蘇磬音,還是在勸服自個,很是帶了幾分艱澀:“不會……這是你自個的事,并且你我早有前約,于情于理,我都不該妨礙。”
蘇磬音這一次就當真有些奇怪對方的思路了,她不及細想,便心下一動,又道:“那你要是我求你別對我再存着男女之情,你能将這男女之情收回去,或者換一個人喜歡嗎?”
“不能!”齊茂行這一次卻回的不假思索,格外斷然。
蘇磬音張張口,還想再說什麽,但齊茂行卻已緊緊的皺了眉頭。
“你……你莫說了。”
齊茂行側着頭,忽的按住了心髒的位置:“我心口難受的很。”
聽着這話,蘇磬音吃了一驚,只立即道:“你感覺怎麽樣?要不要找大夫?苗太醫有沒有給你備什麽救急的藥丸之類?”
的确,她都險些忘了,齊茂行這還是一個危重病患,毒性都已經發了上來了!
齊茂行卻只是搖了搖頭,聲音越發低沉:“無事,只是聽你說話,一時有些難受。”
蘇磬音哪裏還敢再多說一個字?她甚至都忍不住後悔了自己方才的沖動:“是我的錯,你若不然先一口水緩緩?”
馬車裏備着有水,只是不是茶壺,而是出門時,泡好的四果茶灌在水囊裏,囊口有木塞,不會路上颠簸撒出來。
蘇磬音挽起袖子,小心翼翼的為他倒了半盞,遞過去的時候,瞧着齊茂行現在還在嚴守了她剛才的要求,側着頭不看她,一時又急又氣:“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意這個,趕緊看看,若是還難受,當真得先去找太醫了!”
齊茂行這才回過頭來,接過蘇磬音手裏的茶湯,一口飲盡,便立即安慰道:“不是大事,這時已好多了,你別急。”
蘇磬音看着他隐隐泛紫的唇色,卻疑心他是在逞強,便又忍不住有些自責:“對不住,我該這樣胡亂要求你。”
“并沒有。”
齊茂行聞言,卻立即搖了搖頭:“你這樣好的很,比從前對我毫不在意的時候好的多。”
比起之前的客氣敷衍,他更寧願是這樣會對他有所要求、哪怕是為難的蘇磬音,最起碼,這樣的明面夫人,眼裏還是有他的。
迎着齊茂行清澈且純粹的眸子,蘇磬音忽的沉默。
這一次,卻不是不敢,而是當真滿心複雜,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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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般,一路無話,不到半個時辰,便也到了皇城腳下的興隆門外。
重五,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日子,按着從前的慣例,今日沒有大朝會,太子殿下夫婦,也是要一早進宮去,給宮中陛下娘娘請安道賀,說不得連側室良娣、與小皇孫都要一道帶着。
晚間是皇家宗室都來的小宴,因此這一早的請安,若是陛下興致好,會與幾個兒女賜蘭湯香囊,留膳說笑折騰許久;即便不大辦,也要耽擱不少功夫,等回來東宮,多半也要到晌午時分,也正是因着這個緣故,他才并沒有提早催促,由着蘇磬音用過早膳,
就算這樣都算是早的,按着齊茂行的打算,這個時辰過來,多半是并不能直接見着殿下的,要先在偏室等着人回來,也算是穩妥。
不料他下了馬車,在門外與守門的親衛同僚們相互見了禮之後,對方便立即笑着拱了拱手:“将軍來的真是時候,殿下剛才回來。”
“今年怎的這般早?”齊茂行有些奇怪。
只是在外頭親衛口裏,也聽不出什麽,齊茂行也未曾多說,聞言,只帶了蘇磬音一路進內,到了殿外,親信內監通傳之後,果然便立時得了召見。
剛剛給陛下請安回來,殿下夫婦二人都還穿着小朝服,齊茂行與蘇磬音兩個進門時,太子妃在內殿珠簾後拆發冠佩飾,身着繡着四爪金龍紋樣龍袍的太子殿下,則是有幾分疲累一般,坐在大圈椅上,一手輕輕按着額角,閉目養神。
齊茂行被左右兩個大力氣的內監擡着過了門檻,看到主位的太子殿下,一擡手,還未來得及行禮,太子便已對着他擺了擺手:“你我之間,不必講究這些虛禮。”
蘇磬音深深屈膝,行了大禮,倒是齊茂行便果然沒有客氣,只是推着輪椅上前,便開口道:“殿下今年怎回的這般早?屬下可是來的不巧?”
“哪裏,巧得很。”
太子睜開眼,回答了齊茂行的第一個疑問。
這樣要緊的內容,太子卻說的格外平淡:“父皇今早龍體欠安,起不得身,只在門外磕了個頭,都叫回了。”
作者有話要說: 蘇磬音(猶豫威脅):我要再像昨晚,甚至比昨夜還更厲害,那般故意欺負折辱你呢?
齊茂行(內心狂喜):還有這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