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太後聞言微微一愣,“顧家的丫頭?”

京城閨秀太多,不是太出色,家世太顯赫,太後不會記得。

“是啊,就是去年京城才女比試,力壓蓉兒得了對聯第一名的顧芸呀!”

顧曦身子輕輕一顫,她總算明白,顧芸是哪裏得罪這位小祖宗了。

太後自然不會記的這種事,左不過人已經來了,反正是要見的,就含笑道,“那你叫她出來給哀家瞧瞧。”

今日來的閨秀都知底細,一聽沈蓉這話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太後發話後,大家默默讓開一條路,看好戲的眼光齊齊聚在了顧曦身上。

顧曦只覺得頭頂有千斤重,手心都掐出了汗,她亦步亦趨走到正中,俯身下拜,行了個大禮,“臣女顧曦,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千歲,太妃娘娘金安!”

太後自打顧曦出現,目光就一直注視在她身上,目色恍然,一動未動。

一旁一位太妃忽的詫異道,

“剛剛不是說顧芸嗎?怎麽是顧曦?”

沈蓉得意的唇角快翹上了天,王韻在一旁輕輕推了推她,她瞬間回神,連忙露出驚愕的表情,“咦,顧曦?顧家怎麽派了你來?不應該是大小姐顧芸嗎?”

沈蓉話音一落,大殿內頓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太妃們都是浸潤宮鬥多年的佼佼者,相互看了一眼,也都猜了個大概。

這其中怕是有貓膩。

一位太妃聞言,“顧曦是誰?到底怎麽回事?”

沈蓉等的就是這麽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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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柳太妃娘娘,您不知道吧,咱們工部侍郎顧家,前陣子出了個奇聞,他們府上的二小姐其實是個假千金,原來當年顧家二房的二夫人在回京路上突然發動,恰恰與江南蘇家一商戶住在同一座寺廟,也不知道是怎麽個緣故,竟然将孩子給抱錯了,這位顧曦,便是前不久被抱回來的商戶女。”

顧家真假千金的事,在京城傳的沸沸揚揚,可宮裏的太妃們卻一無所知,乍然聽到這麽一回事,臉上都是稀奇的神情。

太後之下,位分最高的便是五王爺的親娘淑太妃。

午膳時,淑太妃已經聽她兒子提過顧曦,陳禦描述顧曦是如何貌美,只字未提她的身世,在宮裏這些出身名門的娘娘眼裏,即便是顧家血脈,可因着被商戶養大,到底上不了臺面,即便是側妃,也不能要這樣出身的女人。

淑太妃逮着了機會便冷聲道,

“顧家好大的膽子,竟然玩李代桃僵的戲碼,莫不是見這丫頭長的好看,想故意送到宮裏來?”

王韻聽到這話,心生得意。

所有人看來,顧家都是這麽想的。

當這些娘娘們好糊弄的嗎?

顧曦從最開始的冷汗涔涔,到最後懸着那把刀落下來後,心裏反而平靜下來。

“娘娘容禀,長姐顧芸突發急症,臉上長了麻子不得出門,家裏不得已,才讓臣女前來複命,臣女耳聞太後娘娘懿旨,叫各家選女入宮,應該沒規定是哪位吧?”

“好大的膽子,敢揣測太後娘娘的旨意!”淑太妃喝了一句。

顧曦頓時垂眸不言。

淑太妃雖然位分高,可平日也不是個沒腦子的,怎麽發落顧曦,肯定得聽太後的意思,于是偏頭往太後這邊看去,卻見太後目光怔怔盯着顧曦,神色晦暗不明,一時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太後,您瞧着,此事該如何處置?可不能容這些底下人放肆,即便旨意裏沒說是哪個,可宮裏大選,必定得是身份尊貴的嫡女,哪裏能随随便便弄個野丫頭來應付?”

淑太妃沒明說怎麽處置,可話裏話外的意思,大家都聽明白了。

淑太妃話還沒說完,忽的坐在太後右下首,位分僅次于淑妃的容太妃柔聲道,“淑妃姐姐,您不若叫這丫頭擡起頭來,仔細瞧上一瞧……”

容妃是太後的表妹,與太後情深,見太後自始至終沒有發話,必定是有緣故的。

淑太妃果然愣了愣,随後看向顧曦,“你擡起頭。”

顧曦心裏忐忑不安,莫不是看上她的姿色,想拿她去誘使皇帝?

來的路上,她也聽春梅說了,皇帝登基數年,後宮空無一人,而且并不曾臨幸一個女人。

坊間傳言,皇帝怕不是斷袖。

所以,該不會是見她頗有幾分姿色,便想叫她誘使皇帝行敦倫之禮?

顧曦來不及思量,緩緩擡起頭,任由淑太妃打量。

淑太妃仔細瞧了一眼,美則美矣,可這是容太妃提醒她的理由?

淑太妃當年豔冠後宮,顧曦雖美的驚人,她卻還不放在眼裏。

容太妃看出她的驚詫,失笑搖搖頭,對顧曦溫聲吩咐道,“孩子,你笑一個…”

顧曦不知何意,卻還是努力露出幾分笑容。

“笑的歡快一點…”

顧曦幹脆笑了起來。

眼眸彎彎,跟個小狐貍似的,帶着幾分妩媚狡黠,偏又純淨的如朝露,更要命的是那淺淺的梨渦,笑起來叫人毫無招架之力。

太招人喜歡了!

淑太妃這一瞬間倒吸一口涼氣,讪讪地看向太後,“太後,是妹妹多嘴了…”

王韻不知為何太妃們突然都變了風向,心中很是不甘。

比她更不甘的是沈蓉。

“太…太後娘娘,顧家這事,該怎麽處置?”

太後緩緩從那明媚的笑容裏回過神來,看向沈蓉,目光忽的變了樣,“你覺得該如何處置?”太後聲音清冷的如一顆石頭壓了下來。

太後是什麽人?手撕各路女人,坐穩正宮位置,并将自己唯一兒子扶上寶座的宮鬥高手,絕不可能是簡單的人物。

她幾乎是腦筋一轉,就知道沈蓉這是打着什麽主意。

這話一問,換做旁人肯定知道怎麽辦,沈蓉卻沒察覺自己犯了錯,支支吾吾道,“顧家故意換人,是對太後娘娘您的大不敬,不能輕易揭過吧?”

太後不動如山,并沒有接話。

她身旁的一位老嬷嬷笑着開口了,“沈姑娘,顧家應該不是故意換人,她剛剛說了,她長姐病了,而且太後娘娘的懿旨并沒點名叫誰來。”

沈蓉臉色刷的一下繃緊,怯怯看了一眼太後,又不甘地繼續道,“可是,可是,她帶來的丫頭是顧芸的丫頭,她與顧芸也有幾分像,顧家明顯是李代桃僵!”

太後聞言臉色稍變,那老嬷嬷是太後心腹,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是什麽态度,于是也沉了語氣,“沈姑娘,顧家世代忠良,怎麽會犯這麽明顯的錯誤?再說了,這位顧二姑娘剛回京,對京城不熟悉,叫一個伶俐懂規矩的丫頭伺候在身邊,反而說明顧家做事穩妥,剛剛顧姑娘禮儀舉止無可挑剔,可知顧家的安排是對的。”

她說到這裏,語氣忽然一轉,意味深長道,

“此外,沈姑娘,據老奴所知,今個兒上午,您好像鬧過顧曦姑娘的房間,已經知道來的是顧曦,而不是顧芸吧?”

沈蓉聞言臉色瞬間蒼白,身子搖搖欲墜。

太後也在瞬間眯起了眼,

“有這等事?”

“太…太後娘娘…”沈蓉吓得花容失色,失聲而跪,太後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好呀,很好,都敢打哀家的主意了!想借哀家的手給你對付人?是誰給你的膽子?你娘,還是你爹?”太後震怒。

“太後娘娘,臣女不敢……”沈蓉吓得哇哇大哭。

老嬷嬷暗暗嘆了一口氣,宮裏的事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遞到慈安宮裏,她也并不會将所有事都禀告太後,先前顧曦還不值當叫人為她出頭,可眼下太後既然對她有心,老嬷嬷就不得不把事情說出來了。

沈蓉總算知道,自己的算計全部被太後看在眼裏。

太後平日看着溫和,可真正動怒起來,眉眼沉沉,眸光冷迫,叫人瘆得慌。

在場所有閨秀,全部跪了下去。

沈蓉到底是郡主之女,太妃們都幫着求情,

“太後,蓉兒年紀小,還不太懂事,她哪裏有膽子打您的算盤?不過是小丫頭一點小心思罷了,您息怒…”淑太妃帶頭說好話。

太後臉色依舊難看,卻語氣還是和緩了一些,

“淑妃妹妹有所不知,這丫頭仗着她娘是郡主,在這宮裏無法無天,今日上午她便當衆奚落了人家,如今卻還鬧到哀家眼前,簡直是無法無天,再不教訓她,豈不亂了套?”

太後說這話時,掃了在場所有閨秀一眼。

淑太妃明白了,這是殺雞儆猴,免得今後這些姑娘們都學壞,“太後英明。”

太後随後昂然平視前方,擲地有聲道,

“沈蓉以下犯上,亂生口舌是非,拖下去打十大板子,送回沈府,吩咐她父母好生管教!”

“遵命!”

一旁候着的內侍二話不說将人拖了出去。

沈蓉欲哭,內侍果斷給塞住了嘴。

大殿內頓時氣氛迫人。

王韻和另外那位盧家大小姐盧湘,也趕忙回到自己的位置。

太後這才将目光緩緩落在顧曦身上,含笑道,

“孩子,你上前來,好叫我好生打量打量。”

顧曦心緒翻滾,哪裏會想到太後會給自己做主?

她顧不得多想,連忙上前,這才稍稍望了一眼太後,太後年紀很輕,大約也就四十上下,保養極好,雍容華貴,叫人心生敬畏,卻也不那麽怵人。

“太後娘娘!”顧曦柔聲福了福身,乖巧地接住太後伸過來的手,太後握住她,一股軟糯的感覺襲來,又暖又軟,跟楠兒一樣呢,太後露出歡喜的笑容。

“容妃,你覺得像嗎?”

容太妃拿着手帕擦着眼角的淚痕,連連點頭,

“像呢,像極了長公主啊!”

太後聞言思緒忽的飄遠,記憶裏那個鮮活的身影仿佛跟眼前這個姑娘重疊。

可惜,她唯一的女兒,先皇的嫡長公主永遠凋謝在了她十歲那年。

論摸樣兒,顧曦與她還真有五分相似,而笑起來就更像了。

容太妃這麽一說,王韻猛地擡頭,不可置信地看向顧曦。

顧曦像故去多年的長公主?

原來如此!

“曦兒灼灼其華,千嬌百媚,可謂京城第一美人兒!”

太後話音一落,王韻猛地一驚,眼底蓄起了不甘和憤怒。

接下來太後便一直拉着顧曦沒放,有了珠玉在前,其他姑娘她都提不起多少勁頭。

太妃們竊竊私語,紛紛猜測,太後将顧曦這樣的絕色握在手中,除了見她肖似已故長公主之外,怕也是想給皇帝留人吧?

名義上是給皇家子弟擇婚,可實際是怎麽回事,大家心裏都清楚。

不管怎麽樣,這個顧曦,大家是別碰了。

太妃們心裏都有數。

晚上宮宴裏,王韻看向顧曦的目光跟淬了毒似的。

讓一個肖似長公主的女人留在皇帝身邊,還是這樣的明豔動人,怕是皇帝眼裏再看不到旁人。

如果太後真有那個意思,那不得不除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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