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情
“霜遲,去取一件素淨些的宮裙,随意挽個發髻,随本主去養心殿。”顧青衣思前想後,第二日便帶了霜遲前往養心殿請安。
“小主咱們這會兒子再去養心殿……?”霜遲猶豫着擡頭看了青衣一眼,吞吞吐吐道。
顧青衣秀眉一蹙:“叫你拿便拿,哪兒來那麽多疑問,莫不是你主意這麽多,這芬儀的位置換你來坐坐?”
霜遲渾身一凜,讪讪的下去取了衣衫。
“哦?你說阮美人被母後放了出來?”辰統帝手執紫毫,腕下動作不停。
下首回話的宦官霂佑俯着身子答道:“正是。太後娘娘遣了王嬷嬷前去暖香塢問話,那頭常在只道是自個兒不小心摔了下去,與美人小主無關,太後娘娘便命人将美人小主放了出來,如今正在自個兒宮裏受賞。”
“這顧常在怎的忽然變了主意,你可是看清了顧常在那日是自個兒跳下去的?”辰統帝洋洋灑灑寫了一篇草書,放下筆仔細端詳。
“回皇上的話,奴才自是看清了,所以也不知這常在小主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霂佑猶豫片刻,又肯定的答了話。
“真是可惜。還以為又有一出好戲呢。”辰統帝将那宣紙遞給霂佑,轉了轉手腕,“收起來吧。”
霂佑應了聲,打了個千兒告退,底下心思卻不減。
辰統帝是先帝第五子,自幼便才思出衆,先後仙去,并無所出,先帝駕崩之前将皇位傳于他。長在宮裏的孩子向來早熟,辰統帝更是聰慧過人,自小就看遍了後宮争鬥,如今卻是生的性子極難捉摸,對于宮中妃嫔的算計竟是抱着看戲的态度。
就拿他自己的話來說,若是自個兒站不穩腳跟,又有什麽資格做他的妃嫔。
霂佑想到這裏,嘴角抽了抽,也不知古往今來,像這位爺一樣心思的皇帝,可有?罷了罷了,自己不過是個宦官,想這麽多做什麽。
捧着手裏的宣紙,讓自個兒的徒弟小成子拿下去裝裱,剛想歇會兒就聽前頭守門的內侍小跑過來說瑤芬儀求見,霂佑不敢耽擱,急忙走進正殿通報。
“叫她進來吧。”辰統帝嘴角一勾,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玩意兒似的,看的霂佑心裏又是一陣搖頭,猶自下去傳了瑤芬儀。
顧青衣一步三搖的走進正殿,嬌聲請安:“芬儀顧氏恭請皇上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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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統帝親自上前攙扶了她起身,緩聲道:“青兒怎麽來了,這兩日起了風,怎的還穿的如此單薄,像是瘦了許多,可是哪兒不舒服了?”
男子氣息撲面而來,饒是顧青衣早已侍奉過聖駕,現下還是羞紅了臉,輕聲道:“勞皇上挂記,青衣無事的。只是前幾日青衣的嫡親妹妹湖心亭落水一事,青衣實在憂心……”
辰統帝聽至一半,眉尖輕挑,很快又隐了下去,溫柔開口:“顧常在落水一事母後均已查明實屬意外,朕也命了太醫院院判好生照顧,青兒仔細着自個兒的身子才是。”
“可嫔妾……嫔妾……一想到自個兒的親妹妹受了那等苦,心裏便着實難過。皇上可千萬要替妹妹做主啊。”顧青衣潸然欲泣,輕垂額首,一幅美人嬌弱之像,順勢倒入辰統帝懷裏。
“青兒快別哭了,此事不是早已查明是常在不小心落水的嘛?青兒如今說起做主,朕倒是有些糊塗了。”辰統帝攏了攏青衣曼妙的身子,問的關切。
青衣拿了帕子輕拭淚痕,緩聲:“可嫔妾的妹妹向來做事小心,這落水可是大事,怎的會就這麽平白無故自個兒掉了下去……嫔妾是不信的。嫔妾這妹妹膽小怕事,從前在府上便一直躲在嫔妾身後不敢說話的,如今極有可能是……”
說着又是一陣傷心。
辰統帝拍了拍顧青衣的肩頭:“此事已了結,青兒無需多說。不過青兒一片憐妹之心,朕實在動容。朕的青兒果真是這世上最善良的人了。”
青衣擡眸,深情的看向辰統帝,羞道:“嫔妾哪兒有皇上說的那麽好……只是自小的情分實在難以割舍。”
辰統帝唇邊泛笑:“青兒事事為別人着想,可別忽略了自己……”說着,扶着她腰間的手一緊,調笑着看她。顧青衣雙頰緋紅,嬌嗔了一句,随後順理成事,按下不提。
自養心殿出來,顧青衣眉宇間依舊藏不住的嬌俏妩媚,連說話都是帶着笑意的:“走,咱們再去看看本主的好妹妹,傷痛裏的,本主可是好生心焦。”說着一路往暖香塢去,從不差人通報,直接步入閣內。
“妹妹今兒可有覺得好一些了?姐姐可是挂心得很呢。”顧青衣一雙鳳目美麗,親切的走至床邊拉起君言的手,一陣噓寒問暖。
“勞姐姐費心,姐姐對君言這麽好,君言好生感動。”君言心下一笑,面上卻是感激涕零的樣子,掙紮着又是要起身行禮,被青衣按下。
“妹妹快歇着,咱們姐妹之間的哪兒來這麽多虛禮。咱們是嫡親姐妹,姐姐不關心妹妹,難道還去關心別人不成?”青衣掩帕輕笑,還熟稔的替她捏了捏被子。
一旁的霜遲更是開口:“正是呢,咱們小主恐常在您受了委屈,一大早的就去了皇上那兒替常在說話,現在才得了空,又趕來看望常在,實在是姐妹情深。”
怪不得!君言心下已是冷笑連連,怕是這位好姐姐已假借自己落水一事,博得皇上同情,這樣踩着自己得聖寵,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姐姐如此待妹妹,妹妹……妹妹真不知該如何報答姐姐了。”君言含了淚,拉着青衣的手都一陣顫抖。
青衣見火候差不多了,滿意的拍了拍君言的手,又道:“姐姐又哪有想要妹妹報答,只是這後宮之中,妹妹是知道兇險萬分的,這次姐姐可替妹妹說上幾句,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妹妹下次行事千萬得小心了。”
頓了頓再啓唇:“妹妹別覺得姐姐心狠,若是不聯手除了她們,她們便會除了我們。在這後宮之中只要咱們姐妹齊心,定能長久立足的。”
“妹妹一切都聽姐姐的!”君言垂下眼眸,隐去了唇邊冷笑,說的真切。
“那妹妹先好生歇着,姐姐改日再來看你。姐姐昨日語氣重了些,妹妹千萬別往心裏去,姐姐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咱們的将來。”青衣起身,收回了手。
君言颔首,目送着青衣離去,待房門合上,面色就沉了下來。
上一世便信了她一番說辭,才落得慘淡下場,而她靠着自己的死,博取同情,晉升淑妃。演的一手好戲。如今若是再信了她,就真是自己蠢笨如豬了。
喚了雲遲進來倒了水,輕抿一口,微眯鳳目,猶自出神。
自打自己出生,姐姐便事事壓自己一頭,還未選秀,民間便有傳聞,顧家長女容色傾城,才貌雙全。卻從沒有人提起自己,這個同為嫡女的妹妹。
家裏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姐姐身上,自己入宮不過是怕姐姐人手不便……
父親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安危,心心念念的都是那個能給他帶來無上榮耀的嫡長女。就連母親也不願多看自己一眼。
到底是為什麽……姐姐用的從來都是京城裏最好的師父,而自己,只能在一旁偷學着。
從小受盡欺淩。母親從不正眼看自己,姐姐可以在父母膝下撒嬌承歡,而自己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上一世的自己入了後宮,聽顧青衣那一番姐妹情深的話語,心下還覺着一陣感動……
君言想到這裏,緊緊的攥着手裏的茶杯,久久不出聲。
另一邊的青衣出了暖香塢,就命暮初先趕回宮去備了熱水,自個兒抽出帕子嫌惡的擦了擦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本主與她做了十幾年的姐妹,若不是看她還有些用處,早就遣了她去,如今為大局,還要與她做戲,真真兒是惡心。”
霜遲跟在後頭開口:“小主暫且忍忍,如今入宮時日不久,根基不穩。皇上身邊又常春筍般的冒出這個美人那個才人,小主還需留着常在一用,待小主升了位分,成為一宮之主,再為皇上生下皇子,到時候便了結了她。”
青衣停了腳步,轉身看向她:“本主倒是不知,本主的霜遲竟是比本主還狠些。”
霜遲摸不清青衣心思,欠了身子:“小主明鑒,霜遲一心一意全是為了小主着想。”
青衣擺了擺手:“本主知道,不過是随口一言罷了。”
她轉了轉眼眸又道:“若不是七歲那年無意間得知那蠢物竟是父親年輕之時在外留的野種,還真以為娘生了個蠢笨的東西。”
霜遲心下一驚,那顧家二小姐,竟不是夫人親生!
這邊青衣再開口:“讓她在我們顧家吃了十幾年的飯已是大恩,母親每每見她只覺得惡心。哼,占了嫡女的名號,還想與本主平起平坐。”
青衣驕矜的冷哼一聲,由着霜遲攙扶回了柔福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