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絕境

太醫凝重的臉色映襯着宮女送出的一盆盆血水,君言只覺得透心涼。事情發生在啓祥宮,用頭發想都知道一定會有人有後手。

現在唯一能期盼的就是禧順儀吉人自有天相,能順利挺過來。她活不活下來,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她肚子裏那個孩子。

這可是當今聖上第一個孩子,別說太後看重,就是滿朝大臣也都盯着禧順儀這肚子。如今出了這麽大的閃失,君言只覺得是自己太大意了。

“啓禀皇上,禧順儀……”

太醫話還沒說完,外頭內侍就高喊:“太後駕到——”

太後娘娘踩着內侍的尾音急急地走入正殿:“皇上怎的回事?哀家方才聽說禧順儀見紅了?”

齊缙轉身給太後行了禮,太後當下哪有心思在意這些繁塵缛節,擺擺手示意他快說,齊缙猶豫了下,才斟酌着開口:“方才宴上禧順儀忽然痛呼,接着就見了紅,太醫還在診治,母後您先別着急。”

說着就想拉着太後坐下,太後甩開他的手:“你好歹也是她肚子裏的孩子的父親,這會子不急什麽時候急?太醫,怎麽說?”

太後的目光落在太醫身上,謝太醫額頭上已經沁出汗來:“微臣惶恐……這東西實在猛烈,禧順儀的胎怕是……怕是保不住了。”

此話說完,謝太醫帶着藥童與宮人們跪了一地,一旁候着的妃嫔也齊齊跪下。

太後娘娘雙眉緊鎖,一只手緊緊地摳着案幾,她是真的看重這個孩子,當今聖上雖說還算年輕,但這個歲數還無所出,卻已經是少數。

皇家的孩子向來金貴,太後娘娘像眼珠子似的盯着的皇嗣竟然還是出了問題,能不惱嘛?她目光一一掃過衆人:“謝太醫,你給哀家說清楚,什麽叫做這東西實在猛烈?你先前不是說禧順儀的胎安穩得很嘛?”

太後娘娘的最後五個字幾乎是咬着牙吐出來的,謝太醫自知大難臨頭,吓得直哆嗦:“娘娘息怒,微臣先前替順儀小主把平安脈的時候脈象平滑,并無大礙。”他頓了頓,努力穩住了心神:“今日微臣前來把脈,卻發現順儀小主應是誤事了活血之物,才……”

“活血之物?”太後也是從妃嫔過來的,又豈會不知妃嫔之間的腌攢事兒,她的目光落在一衆妃嫔身上:“禧順儀自有孕以來,就十分注意飲食,怎會去吃了那東西去。今兒宴上的膳食是何人負責的?”

賢妃施施然起身,垂着頭道:“回太後娘娘的話,臣妾奉旨為敬婉儀主辦生辰宴,宴上一應事物皆是臣妾負責,臣妾惶恐,就算再糊塗也不會摻了這東西進順儀小主的吃食裏,還請太後明察。”

君言跪在後頭,有些意外賢妃的主動,心裏的不安越發濃烈了起來,賢妃怎會如此鎮定的跳出來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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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冷哼一聲,揮揮手示意王嬷嬷去把禧順儀用過的膳食一一呈上,謝太醫哆嗦着手翻看着,最終停在了紅棗茶前:“娘娘,這紅棗茶裏……混有分量不輕的慈姑……”

“慈姑?”太後娘娘哪裏懂這些藥理,她反問了一句,謝太醫還算機靈,立即開口解釋了起來:“這慈姑味苦甘、性微寒,歸心、肝、肺經。乃活血之物,孕婦忌食。紅棗茶裏摻了些糖,掩蓋了慈姑的味道,故順儀小主并未嘗出來。”

話音剛落,禧順儀的貼身侍女就沖了出來,跪倒在太後面前:“求太後娘娘給我家小主做主!我家小主向來與世無争,自從懷了龍嗣,更是深居簡出。旁的東西從來不敢輕易多嘗一口,今兒是敬婉儀小主生辰,奴婢本來勸小主安心養胎,婉儀小主必定不會怪罪,可我家小主說敬小主是好人,必不缺席的,這才來了。”

她哽咽着聲音繼續道:“小主本在席上心情十分高興,奴婢便想着小主這樣出來走走也好,下頭的宮人說是特別送上的紅棗茶,補血安神。小主喜歡這味道,為了肚子裏的龍嗣更是多飲了幾杯,誰知……誰知……”

那宮女泣不成聲的嗚嗚哭了起來。

太後娘娘厲聲喊了:“何氏,你給哀家好好解釋解釋這是怎麽回事!”她連賢妃都沒喚,而是直接稱其為何氏。

賢妃面色依舊沉着冷靜:“太後娘娘息怒,臣妾并不知此事,臣妾方才已經說了,臣妾只負責一應食物,這酒水并非臣妾安排。”

說到這裏,她擡起眸子看向君言,眼神裏似乎帶着些挑釁,但很快就消失不見:“這東西是敬婉儀宮裏自個兒備着的,娘娘若是不信大可過問內務府與啓祥宮裏的奴才。”

來了!君言死死地咬着唇邊,腦子裏飛快地想着對策,就算太後再喜歡自己,這謀害皇嗣終究是大罪,太後娘娘又心心念念着孩子,怎會放過自己?

還未等太後詢問,辰統帝先出了聲:“敬婉儀?這宴席擺在啓祥宮裏頭,若真是敬婉儀下的手,怕也太明顯了些吧。”

君言猛地擡頭看向齊缙,後者面色并未有改變,還是同從前一樣。

若是說心裏不暖是假的,君言簡直不敢相信皇帝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幫着自己說話。她穩了穩身子,緩緩開口:“太後娘娘容禀,今日是嫔妾生辰,若是嫔妾動的手一來太過于明顯,二來也給自個兒的生辰招來忌諱,嫔妾并不蠢,此事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敬婉儀的意思是本宮蠢笨了?”賢妃實在沒忍住脾性,尖酸的語氣冒了出來,誰知君言竟是一笑:“嫔妾惶恐,娘娘并未說是嫔妾下的手啊,難道……?”

賢妃自知失言,恨恨地瞪了眼君言:“本宮并未這麽說,只是這事實擺在眼前……”

“吵什麽吵?”太後娘娘拍了下桌子,绛紫色曲裾襯得她十分威嚴:“哀家還未說什麽,你們一個兩個就鬧翻了天了。”

太後像是有些疲憊,揉了揉酸澀眉間,放緩了聲音道:“謝太醫,此事說到底也怪不得你,你去再瞧瞧禧順儀,孩子保不住了,也該把身子調養好,若是個好生養的,日後再懷上也不遲。”

“微臣惶恐,這次小産已經傷及順儀小主肌理,日後受孕……怕是有些艱難。”在後宮裏,說話都是一門學問,就像現在,謝太醫說的有些艱難,實則就是兇多吉少,無法生育了。

太後娘娘的眼皮跳了跳,猛的又是一拍桌子,只有辰統帝敢在這時候開口:“母後您仔細着自個兒的手。”

“這都什麽時候了,皇上您不關心着自個兒小産的妃嫔,關心着哀家的手,難道還指望哀家誇你孝順不成?”太後娘娘的火氣發洩了一些在齊缙身上,轉眸又看向下頭的妃嫔:“謀害皇嗣是滅九族的大罪,有哀家在,就必定會查個明白。”

她喚來王嬷嬷領上了啓祥宮上下所有的宮人:“王嬷嬷,你給哀家挨個兒審,誰若是敢撒謊,別說是去浣衣局了,就是在宮外的親人,哀家也一個都不會放過!”

這話威懾力極強,入宮的宮人大多都是家裏貧寒,為了接濟才送了進來,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給自己的幼弟幼妹,或是爹娘。

若是殺了她們,可比殺了她們自己還恐怖。

膽子小一些的宮人沒見過什麽大世面,已經開始在隊伍裏嘤嘤啼哭。

君言看着目前的局勢,手裏的帕子越捏越緊。

賢妃一看便是有備而來,這盤問宮人定是也在她的算計之內,若是不出所料,一會兒便會有人“忍”不住盤問出來自首,到時候人證物證俱在,自個兒就算是太後的親侄女,也無法逃脫罪責,更何況不過是個太後稍微看重些的妃嫔罷了。

想到這裏,君言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賢妃的身上,碰巧賢妃回眸與她對上了。

君言清楚地看到賢妃眸光裏的得意與算計。

都是自己大意了!

可賢妃到底是如何下的手?

啓祥宮上下的宮人們不說個個都忠心耿耿,但至少不會是賢妃的釘子。這慈姑不會是外人下的,定是啓祥宮裏頭的人。

那會是誰呢?君言的指甲深深摳進肉裏,卻不覺疼痛。她甚至感覺到了像上一世一樣的絕境。她的目光一一掃過啓祥宮裏頭的所有人,可卻依舊沒有答案。

這時,已經有人跪在地上将她的“罪行”一一說出。

君言閉了閉眼。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她還沒睜開眼睛就能感覺到太後淩厲夾雜着失望的眼神,她在等太後宣布最後的命運,是白绫,還是毒酒?

亦或者是連一個全屍都不會給自己留呢?

這可是比自己上一世死得還要凄慘,難道自己的下場就注定是這樣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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