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背了
倆人挨得這般的近,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吹拂在臉上,又酥又癢。唐棗垂了垂眸,淡淡道:“徒兒知道。”
師父哪裏老啊。在人間,看上去不過是二十七八的樣貌,正是最好的年紀,自然是不老了。
至于體力,這……她也是知道的。
可是,為什麽要強調這個?唐棗微微蹙眉想了想,待明白之時便羞紅了臉,氣惱的瞪了一眼,道:“師父,你先放手。”
重羽哪裏肯放手。
他饒有興致的看着小徒兒紅彤彤的小臉,眼睛直直的,一眨都不眨。不過,他想起昨日他故意醉酒,最後小徒兒居然當着他的面對扶宴說那些話,還有……臉紅。
這臉紅也只能給他一個人看啊。
雖然事後小徒兒說不喜歡扶宴,可他心裏仍是耿耿于懷。重羽嘆了一口氣——他應該揍完扶宴再出來的。
重羽整個人幾乎都貼了上去,親昵的挨着自家的小徒兒,柔聲軟語道:“小棗,為師想……”
“師父!”不知他要說什麽,但唐棗隐隐覺得不會是好事,便兇巴巴的喚了一聲。以前她一直在師父面前乖乖的,師父待她雖然好,但也是有脾氣就發,從不會如現在這般喜歡欺負她,卻寵着她不會兇她。因此她也不太怕師父了。
“為師不過是想今晚同你出去走走,不願嗎?”重羽語氣失落道。
只是出去走走?唐棗擡眼,看着師父,眨了眨眼睛,“走走?”
重羽挑眉,“不然呢?”
·
在客棧用了晚膳,唐棗便随着師父出去。
千寧鎮離丘國帝都極近,不僅繁榮昌盛,而且民風淳樸。唐棗看着街邊的小攤,好多新鮮玩意兒是她從未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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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左手被人握住,唐棗倏地擡頭,見師父沖着她笑了笑,一雙黑眸亮晶晶的,而後捏了捏她的手背,一本正經道:“為師怕你走丢。”
多麽冠冕堂皇的借口啊。
唐棗笑了,這哪裏是她會走丢,分明是……唐棗不再想下去,寬厚的大掌握着她的手,不是很用力,卻足以讓她無法掙脫,暖意直沁入心間。
夜市極為熱鬧,走了一會兒,唐棗突然聞到一股香味,一側身便見師父的手裏多了一袋東西,那香味兒是從這裏頭傳出來的。唐棗知道師父素愛甜食,光是聞着這味兒便知是糖炒栗子。
“師父,你沒給銀子?”唐棗可是知道,這人間的東西都是要用銀子換的,師父仗着自己的法術便随随便便拿來,實在是……
像是知道唐棗會怎麽說,重羽沖着她眨了眨眼睛,無辜道:“為師給了。”之後便是話鋒一轉,“這栗子很香。”語罷便松了手,開始剝着手裏的栗子。
原是被握着的手一下子松開了,唐棗頓時感到心頭空蕩蕩的,轉過頭看着師父,見他認真的剝着手裏的栗子,便眸色一暗,慢慢的垂下眸子。
“給。”
是糖炒栗子的香甜氣息。
唐棗擡眼,見嘴邊是師父的手,拇指和食指間捏着一個金黃飽滿的栗子肉,光是看着就覺得嘴饞。
師父喜歡吃東西,可如今剝好的第一顆栗子肉卻是給她的。唐棗心裏有些感動,呆愣了片刻,張嘴便咬了上去。
濕軟的小舌無意間掃過指間,重羽頓時一陣心顫。他見小徒兒笑着吃着他剝的栗子肉,看着比自己吃還開心。
“好吃嗎?”
“唔……嗯。”唐棗點頭。
重羽笑了,道:“那……為師也嘗嘗。”語罷,卻不是去剝栗子,而是将方才捏過栗子的食指湊到唇邊,輕輕舔了舔,而後回味着悠悠道,“……的确好吃。”
原是感動的心情一下子沒了,唐棗扭過頭不理他,臉上火辣辣的燙,心想着:兩個人的時候也就算了,如今這街上人來人往,師父居然還胡鬧。唐棗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重羽笑着追了上去,剛想說什麽,卻見小徒兒停下了腳步。他順着小徒兒的目光看去,正落在一對父子身上。那小男孩不過是三四歲的年紀,如今肉呼呼的小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蘆,騎在自家爹爹的肩頭笑得極為燦爛。
“小棗也想嗎?”重羽問着,而後道,“為師可以哦。”
“師父別鬧。”唐棗認真道。她已經十六了,又不是三四歲的女娃娃。
忽然懷裏被塞入一樣物什,是師父手裏拿着的那袋糖炒栗子,此刻正香氣誘人。唐棗擡頭,見師父看着她,一雙眸子黑沉溫柔,唇畔翕了翕:“來,為師背你。”
背她?唐棗神色一頓,呆呆的看着師父的臉。
重羽眸色含笑,捏了捏她的臉頰,道:“聽話,上來。”
唐棗見師父彎下腰,便也不猶豫,上了師父的背。
頭一次背人,重羽有些不大習慣,可是背上是小徒兒,怕她姿勢不舒服,便動了動手,夾緊她的腿窩,而後背着她慢慢走了起來。
唐棗看着師父的背,拿着栗子的手緊了緊,忍不住伸手環住他的脖子,輕輕靠了上去。大抵是察覺到了她的動作,背着她的人身子頓了頓,而後笑笑道:“放心,為師不會讓你摔着的。”
這個唐棗自然是知道的。
不過這麽一說,原是緊張的心情慢慢的放松了起來。唐棗不由得打量着師父的側臉,想起第一次見到師父的時候。不知不覺與師父過了三年,她沒想到是——三年之後,她與師父會是這樣的相處方式。
她喜歡嗎?唐棗問自己。
師父待她好,寵着她,她當然喜歡,雖然他愛欺負自己,可說到底,她心裏只有害羞,并沒有讨厭。
唐棗的手臂緊了緊,小心翼翼問道:“師父,徒兒重嗎?”她怕累着師父。
重羽未曾回答,只是輕輕掂了掂。唐棗猝不及防,驚呼一聲,抱着他脖子的手收得更緊。重羽很滿意小徒兒的反應,瞧着嬌嬌小小的一個,哪有什麽分量?
——而且,他體力很好,力氣大着呢。
方才掂了掂,那柔軟處貼着他背脊的感覺是愈發的清楚,重羽喉間一動,身子有些熱。他想起昨日半夜,小徒兒的手……這般想着,便是神色蕩漾,愈發口幹舌燥起來。
“師父?”唐棗疑惑皺眉。怎麽不走了?
“為師想……吃栗子。”重羽聲音低沉道。
原來是這個呀?唐棗趕緊将懷裏的栗子拿出來,極快的剝好一顆栗子而後歪着頭趴在師父的肩上,小手湊到師父的唇邊,聲音甜糯道:“師父,給。”
真乖啊。重羽彎眸,張嘴去咬。突然想到了什麽,黑眸閃過一絲笑意,連帶着栗子将嘴邊纖白的手指含在嘴裏,輕輕咬着。
又咬又舔。
“師父……”指頭被咬着,唐棗頓時覺得燙了起來,可是師父卻不松口,不但咬了,而且還慢慢舔了舔。
“好吃。”重羽松口,砸了砸嘴巴,一臉的滿足。
唐棗卻是羞紅了臉,不再理他。
趴在師父的背上,唐棗心裏踏實,也不知走了多久,迷迷糊糊便有了一些睡意。忽的聽到一陣喧鬧聲,唐棗半寐的眸子張開,看着遠處好多人圍着,便伸手戳了戳師父的背,道:“師父,前面發生什麽事兒了?”
人太多,重羽有些煩,但是小徒兒一副好奇的模樣,便也無奈走了過去。
若是往常,以重羽這氣勢,哪裏有人敢攔着?可眼下這般背着一個小姑娘,看着便是親和了許多。唐棗見師父要使用法術,忙阻止。自出來之後,她便不喜師父亂用法術,只想如這人間的普通人一般,開心的游玩。
唐棗示意師父将她放下。
重羽卻是背上了瘾,不願松手。
直到唐棗說了第二遍,重羽才将慢慢蹲下身子,依依不舍的松開了手。唐棗從師父的背上下來,将手裏的栗子塞給師父,而後走進人群。
不是因為她好奇,而是她聞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氣息——想要确認一下。
待走到人群中間,見地上躺着一個一襲白袍的男子,如今正緊緊阖眼,一副氣若游絲的模樣。唐棗呆呆的看着地上的人,之後才驚訝道:“司……司竹?!”
·
唐棗将司竹帶回了客棧,師父卻是一副不大樂意的模樣。可眼下司竹這副模樣,她怎麽可能不管,饒是師父不開心了,她也硬着頭皮将人帶了回來。
唐棗去打了水,準備替司竹擦擦臉。也不知怎麽着,這一身白袍原是纖塵不染,如今卻是髒兮兮的,連帶着這張臉,都有些髒。
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
重羽卻是黑了臉,忍不住将身子擋在唐棗的面前,居高臨下不悅道:“你做什麽?”
“替他擦臉啊。”唐棗舉了舉手裏擰幹的巾子,道。
這些日子,自小徒兒知道自己的意圖之後,別說是伺候沐浴了,饒是早晨洗漱,都不曾替他張羅過。如今卻當着他的面伺候別的男人?!
重羽抓着唐棗的手腕,奪過她手心的巾子重重扔到了地上,冷言道:“随為師出去,不許再管他。”
“師父!”
“聽話。”重羽心裏惱怒,語氣難得放柔了一些。
“司竹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才會弄成這樣,他是徒兒的朋友,徒兒不能不管他。”唐棗沒敢看師父的眼睛,只是将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那為師呢?”重羽捏着她手腕的手用力了一些,低頭瞧着她的眸子,“你若再碰他,為師就把他殺了。”
唐棗沒想到師父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愣住,之後擡頭不滿道:“……徒兒做不到像師父這般無情。”
……竟是這麽看他的?
對着小徒兒水潤的眸子,重羽忽的松開了手,眉宇間頓生一股寒意。唐棗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剛欲開口安撫,便見師父冷言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為師本來就是魔……又何來的情?”
“師……”話音未落,眼前的師父倏地化作一道白光,之後便是房門“砰”的一聲重重合上的聲音。
唐棗低着頭,咬了咬唇,一滴眼淚“啪嗒”落下。她知道自己方才的話有些過分,可她見過師父殺人,師父要殺司竹,簡直是易如反掌。
……明明她是知道的,師父疼她,只是不喜她與別的男子接觸,不會傷害她的朋友。
約摸過了半刻鐘,唐棗去了隔壁的房間。在外頭站了一會兒,而後擡手輕輕推開門。一打開,便見一抹颀長的身姿靜靜立着。因是背對着,讓她看不清師父的表情。
唐棗轉身将房門關上,緩步走了過去。
走到師父的身後,唐棗喚了一聲。
師父沒有應她。
“師父,別生氣。”唐棗伸手扯了扯他寬大的袍袖,軟聲道。
這會兒倒是過來了。重羽繃着下巴,表情冷冷,沒有出聲。
唐棗看着師父的背脊,沮喪的垂了垂眸,過了許久,才伸出雙臂從後面抱着師父的腰,臉頰蹭着他的背,語氣軟軟道:“是徒兒說錯話了,師父別生徒兒的氣了。”
重羽的動作一怔,黑眸幽沉幽沉,頓時忘了反應。
他知道小徒兒一向乖巧,方才只是一時情急,他雖然氣,可是後來想了想,也沒往心裏去。他更是知道小徒兒定會事後安撫自己,說說好話,可是眼下……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她就這麽怕自己生氣?
原是緊繃的面容頓時柔和了起來,重羽想了想,還是沒有回頭,只是不滿道:“為師是你師父,也不見你這般關心我,而那竹子……”
“徒兒剛才用了法術,沒碰他。而且……徒兒最關心師父了。”唐棗又蹭了蹭,趕緊道。
這話聽着倒是順耳,重羽舒展眉頭,心情正好,卻低聲不悅道:“那上次為師生辰,你都不曾送為師禮物。”還說在乎他,明明一點兒表示都沒有。
唐棗頓了頓,雙手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睫毛顫了顫,小聲反駁道:“徒兒……徒兒送了。”
“嗯?”
唐棗垂着眸,解釋道:“師父讓徒兒背……”豔本這二字她是絕對說不出口的,“徒兒背了。”
背了?背了什麽?
重羽尚未反應過來,眉頭皺攏,之後卻是眸子一亮知道小徒兒說的是什麽,一時心情卻是激動。他知道小徒兒臉皮薄,卻沒想到,她真的看了,而且還背了……只是,想起那日他心裏難受喝得爛醉如泥,醒時更是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趁着他喝醉的時候背,這分明就是耍賴呀?
重羽急了,忙轉過頭,雙臂擁着懷裏的人,語氣軟了一些,眉頭微皺道:“可是為師沒聽見,又怎麽能作數?”
唐棗低着頭不敢看他,咬着唇不說話,心裏卻隐隐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重羽眉眼含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誘哄道:“乖,再背一遍給為師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