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裂腦

蘭斯坐在桌前,自己跟自己下棋。

他很喜歡這種游戲,走第一步時假裝自己是一個人,走第二步時假裝自己是另外一個人,自己對付自己。曾經他在一本精神病學期刊裏見過這樣一個病例:丈夫睡到半夜忽然伸出右手想要掐死自己的妻子,在他的妻子漲紅了臉翻着白眼奄奄一息時,他的左手又拼命地想把那只右手給拉回來。原來這個病例剛進行過切斷腦胼胝體的手術——即連接兩側半球的神經纖維總束,不料術後出現了一系列反應異常和行為變态。說得更形象一點,這就是一個典型的“裂腦人”,他的大腦內像是有兩種思維在控制着他的行動。

蘭斯對這個病例十分感興趣,從那以後,他就練習自己跟自己對弈,想嘗試體會那種奇妙的感覺。他的導師曾經提醒過他,這麽做非常危險,精神科醫生最忌的就是與病人過度“共情”,很有可能自己也變得和病人一樣陷入偏執的世界觀中而毫不自覺。

可蘭斯毫不在意,他對精神病人的世界十分好奇——可能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對人人敬而遠之的祁默很有耐心。當初他之所以申請調來這裏工作,就是因為這裏聚集的都是在別處無方可醫、病入膏盲的特殊病人,醫院鼓勵采用一些前沿的、甚至是激進的療法,不少在學界飽受老學究争議的療法,在這裏都可以被批準進行嘗試。

蘭斯挑動着纖細修長的手指,在六十四格的黑白棋盤上擺弄棋子。一邊思考,一邊又推翻自己的思考,玩的不亦樂乎。

這時候門被象征性地敲了兩下,然後主任推開門走了進來。主任是一個德裔美國人,正如德國人給人的印象那樣,為人嚴謹認真,一絲不茍。

“蘭斯,有一個新的病例給你。”主任把厚厚一疊紙放到蘭斯桌上。

蘭斯有點茫然地擡頭,推了推眼鏡:“可是主任,不久前我剛接到新的病例啊,就是你們也知道的……挺棘手的那個。”說完蘭斯不好意思地笑笑。

“哦,這一個案例是上面特意指名要給你的,”主任解釋得很含糊,“聽說和你那個病人還有點關系。”

蘭斯雖然好奇,但他也不再推拒。他喜歡研究有趣的案例,只要自己能夠應付得過來。

這個病人姓謝,據說在中國的s市是一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經歷了一場海難之後,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發了瘋,開始喃喃自語,對外界的刺激毫無反應,偶爾還會大叫大嚷着喊打喊殺,聲稱自己看到了一些并不存在的東西。

蘭斯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長發束起的馬尾柔順地搭在一邊肩頭,他一邊寫病歷,一邊停下來轉着鋼筆。他決定明天見一見這個病人,和他好好聊聊。

這時候米蘭達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不好了蘭斯醫生,303的那個瘋子又在發狂犬病了,他說十分鐘內見不到你,他就把護士的手指頭咬下來。因為你交代過……我們不敢電擊”。米蘭達的語調裏有着明顯的委屈。

“知道了,我馬上就去。”蘭斯收起病例,在桌面上摞得整整齊齊,然後拿起搭在椅

背上的白大褂,出去的時候不慌不忙地帶上了辦公室的門。

讓我們去看看,小黑今天又在玩什麽呢?——他的心情意外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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