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勇士的祝福

祁心寶靠在礁石上,大口喘息着凝聚力氣,然後努力地嘗試站起來。

右腿的劇痛清楚地告訴他,骨頭從大腿處開始碎裂,最嚴重的是腳腕,這條腿顯而易見地廢了,哪怕馬上治療,之後怕是也不能活動如初。

算了,廢就廢吧,這種環境下想那麽多幹什麽?

納迦捂着腦袋終于停止了嚎叫,雙眼慘白地看着祁心寶。

祁心寶心裏警鐘大響,想起了那條六只手的雌納迦。果然,下一秒,肉眼可見的,眼前的納迦身體又膨脹了一圈,握緊的拳頭比祁心寶的腦袋還大,然後單手淩空一揮,金色的三叉戟又在手裏凝聚出現。

祁心寶這次看得清楚,那是憑空制造出來的東西,空間扭曲,水汽厚重,然後武器就在手裏浮出了。

納迦揮舞着武器向他沖過來,巨大的身影遮擋了太陽,他被陰影籠罩,好幾次想要掙紮着站起來,都只能無奈地滑下去,只能握緊手裏唯一的武器,咬着牙,等着迎面的一擊。

要死了吧?

祁心寶注視着沖過來的納迦,腦海裏詭異地浮現了很多的畫面。

有他小時候被父親追得滿田埂跑的畫面,有他讀書的畫面,有他通過體檢接到參軍錄取通知書的畫面,還有參加特種兵選訓的,認識的那些兄弟們的,那些數不清的艱苦訓練,危險的任務,在死神的鐮刀上跳舞的驚險刺激和恣意潇灑,在寝室裏撥動着吉他的琴弦哼上一首小歌的閑情惬意。

教官說:他們是國家的武器,是國家的利刃,他們不為人知,卻做着最偉大的事,哪怕在戰場上陣亡,他們的信仰都不該被亵渎!

祁心寶從來不怕死,死真的不算什麽,一閉上眼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但是他卻怕看着戰友死,那是比自己死亡更加痛苦的事情。

幸好出來偵察的是自己。

祁心寶想着,高高舉起了骨刺,迎上了迎頭打來的三叉戟……

“嗯?”下一秒,祁心寶愣了一下。

納迦揮舞的三叉戟大失準頭,砸在了距離他一米多遠的地方,如今那只納迦正彎着腰嗅着什麽,似乎想要确認自己傷沒傷到人。

祁心寶的動作僵住了,他擡頭看了眼手上握着的骨刺,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拔掉了納迦的“天線”什麽的,讓它失去了追蹤的能力。

兩秒後,納迦轉過了身,往他現在的方向游走。

祁心寶屏息,安靜地等待。這是一個好機會,非常好的機會,一定要一擊必中!如果自己無法做出有效攻擊,那麽一旦被納迦捕捉到了行動軌跡,那麽死的只能是自己。

納迦彎曲着上半身,蛇尾在身後不安地甩着,就像盲人在摸索一樣,分叉的蛇信吐出來。祁心寶忽視着身上的劇痛,就連呼吸都放棄,他悄無聲息地挪動着自己的身體,安靜地等待……

納迦距離他越來越近了,巨大的腦袋只有半米的距離,蒼白的眼仁被一層膜包裹着,緩慢遲疑地滑動着。

當氣盡到了極致,祁心寶牙根一咬,用着完好的左腿大力一蹬,天藍色的骨刺“撲哧”一聲,準确地紮進了納迦的眼睛,然後他把骨刺在手裏狠狠一歪,在腦袋裏絞了一圈,接着就滾了出去。

“啊嘶——啊嘶——!!”

驟然受到重創的納迦嚎叫了起來,捂着眼睛在地上開始打滾,巨大的疼痛席卷了整個身體,就連手裏的武器都抓握不住,只能一味嚎叫。

祁心寶順利脫離了可能被蛇尾掃到的地方,縮在礁石的背面大口喘息着,腦袋裏分析着接下來的自己怎麽辦?

這個蛇人死定了,除非它的腦袋不是身體重要的器官之一。那麽接下來自己是馬上離開這裏,還得等着蛇人死亡後拿回那個武器?對于目前的這個環境而言,确實沒有什麽比那個骨刺更具有殺傷力了。

不過……祁心寶低頭看着自己扭曲的右腿,苦笑了一聲,顯而易見,現在的自己什麽都做不到,更何況是殺傷力?

祁心寶扶着礁石站起身,拖着斷掉的腿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無論如何,可以活着他都不想死,更何況是被這種惡心古怪的生物殺死,說不定還會被作為食物消化掉。所以他必須在更多納迦出現前離開這裏。

走過這片礁石的時候,祁心寶扭頭看了一眼,納迦的蛇尾已經不再那麽活力十足地拍打地面,而是蜷成一圈,肉眼可見地顫抖着。上半身的人類人體趴伏在地上,骨刺已經從眼睛裏拔了出來,丢在不遠不近的地方。

祁心寶想了想,還是艱難地走了過去,将骨刺拿了起來,然後目光落在納迦的身體上顯得有些遲疑……或許應該收集一些毒素回去,說不定小六可以得到血清。雖然……這個結果可能性不高,至少還有點兒希望。

祁心寶走過去,納迦或許還沒死透,抖動了一下,祁心寶在那之前将骨刺紮到了納迦脖子上,力氣大的甚至紮進了石頭裏,将它牢牢定在了地上。納迦又掙紮了半分鐘,那把三叉戟終于在他的注視中變成了水,浸到了地底,消失無蹤。

在感慨這種非科學的情況的同時,祁心寶拔出骨刺,開始尋找下手的地方……他殺過無數條蛇,也殺過不少人,但是解剖這種生命确實讓他一時間無法下手。

将納迦艱難的翻過來,骨刺抵在了腹部,下手的前一刻,祁心寶注意到了納迦脖子上帶着的蚌殼項鏈,他想起那個銀色長槍,于是遲疑地拿了起來。

——來自大海的祝福,海之勇士的證明。

“呵!”祁心寶笑了,這看起來應該又是一個有用的東西,至少它沒随着主人的死亡而消失。

嚴格說來,納迦肺腑的構造和人類類似,血液是偏藍的紅色,祁心寶分辨好器官後,看到了兩個不太一樣的東西,他猶豫了一下,小心地割斷了其中一個管道把衣服放了上去,直到衣服被腐蝕後,這才拎着衣服艱難地離開。

祁心寶一路上走的很小心,他大概知道納迦是靠什麽東西來分辨他們,一個是眼睛和蛇信的紅外線接收,一個是全身鱗片和大腦骨刺對空氣震動的感應,而且最重要的接收器就是他如今手裏握着的骨刺,所以只要不要刻意制造出聲響,沒和納迦直線撞上,他還算安全的。

有一件事情很奇怪,祁心寶摸到自己頭上的頭發掉了很多,但是毒液的效果還沒出現,都已經一個小時過去了,他除了大腿依舊疼痛的厲害外,別的傷口都沒有給他帶來太大的影響。

祁心寶一只手緊緊捏着骨刺,一只手摩挲着這個蚌殼項鏈,蚌殼特有的紋路手感清晰,而且握了這麽久了,依舊泛出一股冰涼的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持續傳遞到大腦裏,讓他的不至于那麽難受。

這是個好東西!

祁心寶扶着礁石喘着氣,攤開手看了一眼手裏的白色貝殼,然後帶在了脖子上。

于是那種清冷又隐隐舒服的感覺更濃烈了。

接下來,祁心寶不再敢往海岸線的方向走,而是選擇更加難走卻還算安全的路線往回走。

他熟記這個島的地圖,也知道每個點的具體位置,但是絕對不是錯覺,這個距離被拉長了,最少有長了一倍的距離。

他擡頭看了眼三米多高的樹木,這種樹原本在島上是不存在的,但是現在入眼的全是這種樹木。

他有一種不切實際的聯想,這個島在變大,除了血肉類生命外,有的東西都在變大。

當他下午再次發出一個植物根莖咀嚼的時候想,如果是真的,倒也算個好事,至少這種原本不夠自己塞牙縫的食物變得能夠勉強充饑了,還有,最重要的,島嶼變大後,他能夠更容易地隐藏自己。

祁心寶到達G36地點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他骨折的腿傷勢出乎意料的沒有惡化,甚至隐隐有着自愈的感覺,雖然還很難行走,但是杵着木棍,多少還是能夠在島上前進。

G36有一個明顯的标志性物體,一塊橢圓形的黑色礁石,祁心寶遠遠看到那塊礁石後就轉身離開趕往G38,在那塊橢圓形黑色礁石的上面疊了兩塊石頭,這是告訴他NO的暗號。

一路尋來,G38、G40、G42全部都沒有人,祁心寶簡直有一種自己要死在路上的感覺。無論是饑餓還是口渴都讓他舉步維艱,更何況是骨折的右腿。雖然傷勢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但是這只腿能夠起到的作用實在有限,如果不是這些年一直進行着高強度的訓練,換了一般人,怕是早就已經累死在路上。

所以,當他看到G44的顯眼物體上再沒有那種讓他絕望的東西後,整個人幾乎是摔在了地上,莫名詭異地笑了起來,然後一抹眼淚,用着更快的速度走了過去。

還沒到地方,前方就沖出了一個人影,熟悉的聲音在耳朵邊叫嚷着:“是小寶!小寶還活着!”

祁心寶勾起嘴角看向跑過來的齊軒逸,想給他一個放心的笑容,結果一脫力,直接摔到了地上。

“臭小子!急死我了你!還以為你怎麽了你!!”耳邊是齊軒逸帶着哭聲的抱怨。

祁心寶翻過身仰頭看着齊軒逸,裂開滿是血口的嘴唇,喊了一聲:“小七。”

任毅這個時候已經跑了出來,他盯着祁心寶身上的傷口看了兩秒,然後彎腰将人打橫抱了起來,嘴裏說道:“小七,你進來幫他治療,石頭,你負責警戒!”

“是!”阮岩面色沉痛地看着祁心寶,點頭。

祁心寶故作輕松地笑,沙啞地喊了聲:“隊長。”

任毅低頭看他一眼,眼角下彎,安撫地笑着,說:“會沒事的。”

“這個……”祁心寶擡手摸上自己的脖子,想告訴他自己傷勢沒那麽嚴重。

任毅卻打斷他說道:“進去再說!”

“隊長……”

“嗯。”任毅注意到了祁心寶右腿的姿勢有問題,眉心又蹙緊了幾分,加快步伐進了他們臨時駐營的山洞。

被放在平坦的地上,祁心寶獻寶一樣将手裏的蚌殼拿了起來,說:“這個東西挺不錯的,我的傷有大半都是它治好的。”

任毅接過蚌殼項鏈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邊,然後對齊軒逸說:“他的腿有問題。”

關武這個時候也貼了上來,看起來傷勢也很重,左手被幾根樹枝捆紮着固定在胸口,滿臉都是幹枯的血跡,模樣有些吓人,但是目光很偎貼,他摸着祁心寶的額頭問:“怎麽樣?”

祁心寶點頭,看了一圈,問:“尚曉和焦俊呢?”

“焦俊在養傷,尚曉……死了。”任毅頭也不擡地說着,宣布這種事情的時候,他不太敢去看對方的眼。

祁心寶的眉心一下就蹙了起來,胸口鈍痛。就算之前猜到了,也總期盼着尚曉可以逢兇化吉……

“小俊的傷有些嚴重……”關武低沉地說着,聲音裏有些水汽,誰都知道他沒說出的後半句是什麽。

祁心寶扭轉身體,努力在黑暗的洞穴裏尋找焦俊,然後目光就再也移不開了。焦俊就躺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就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讓他受不了的是焦俊的手臂,從肘關節處都沒了,鼻子裏這才聞到濃烈的血腥味。

關武與他一同看着焦俊,說:“他去找尚曉,遇見了兩只納迦,後來摔進了石縫裏才躲過了追蹤,但是手臂的傷勢太過嚴重,小六說必須要截肢,否則傷勢就要繼續蔓延,其實我們現在的醫療物資那麽缺乏……做截肢手術……”

祁心寶回過神來,猛地坐起身抓過了身邊的蚌殼項鏈遞給了任毅,急切地說:“這個可以,這個可以!它能救命!給他!”

任毅連着手一起抓住了項鏈,深深地看着祁心寶,搖頭:“每個雄性納迦都有,如果不是有這個,我不會同意動手術,可是顯然它的治愈能力還不夠強。”

祁心寶嘴唇抖着說不出話來了。

任毅擡手在祁心寶眼睛上揉了一下,啞聲說着:“好好休息,他會沒事的。”

祁心寶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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