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1)
林小寒沒有看季顏，淡然地對老者說：“你那時已經不在乎孟旸兩個爺爺的身體了，所以你讓老女人帶着資料和人員先走了，反正舍棄了‘孟國柱’，那些特殊電子仍然會自動回到‘主腦’中。只是沒想到大爆炸對逃出的特殊電子還是産生了影響，讓那些特殊電子分散開來，按照你前面的說法，分散不是問題，它們仍然會通過生物通訊回到‘主腦’中。可是，我猜想，其中的一些特殊電子分散時太過于靠近孟旸了，導致受到孟旸身體散發的固化輻射，不能及時回到‘主腦’，沒有完整的特殊電子群，‘主腦’是無法再入侵人類的。這兩年多來，你便是因為這個原因沉寂的，對不對？”
“‘主腦’？你對‘人工大腦’重新的命名，我十分滿意，很貼切。”老者笑笑，“你猜得都沒錯。‘人工大腦’，不，是‘主腦’，我喜歡這個新名字。為了完善‘主腦’，我在其中加入了很多B星球的生物特性，所以特殊電子的周圍總圍繞着一些輔助電子，有些輔助電子就是為了生物通訊的，當它們受到固化輻射後失去了活力，自然只能漂浮在原地，等到輻射散去，才能回來。只是沒想到，孟旸的輻射這麽強，足足兩年多才讓我‘活’過來。要不是這樣，我豈能讓孟家的那對父女在孟氏內做文章呢。不過我到底是最幸運的，‘醒來’後不久，我正要讓你們重新回歸我的懷抱，另外開辟新的基地時，竟然讀取到你們大量的信息。天啊，有句俗語能夠完全代表我的心情，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真是太興奮了。”
“李彬是你下令殺的？”林小寒無法理解，悲傷地問：“你不是說你不會下令殺人嗎？”
“不不，我是說我不會殺普通人，避免麻煩，也不必要。何況所有智慧體對我而言都是珍貴的。”老者略微遺憾地說：“李彬的意外，是李桂蘭，就是你口中的老女人，她誤解了我的意思。我知道了你們的存在，當然就覺得男性實驗體沒用了。她以為我的意思是不需要男性實驗體了，再加上又不能李彬讓流露在外，所以她也就施行了消除政策。根源還是怪我，也是我的死腦筋，沒有想到變異的可能。不過後來我還是糾正了她的錯誤，安全地帶你們回來了。至少這些男性實驗體經過我的改造，還能成為我的助手。完成這麽龐大的計劃，我也是需要人力來幫助我保護我的。”
“根源在你？你掌控一切，怎麽會沒有想到所有的可能性呢？”林小寒發問。
“男性的生育優勢大家肯定都清楚，理論上一個男人能讓無數個女人懷孕，男性實驗體如果攜帶了産生完美繁衍者的基因，那會有無數個完美者誕生。數量上的優勢才能改變整個智慧體的種群。所以我一開始的設定男性實驗體便占主導，女性實驗體只是更進一步的母體承載者。”老者皺眉思考着說：“厲夏這種情況确實超出我的預料。”
林小寒恍然間心裏就明白了一切，耳邊卻聽老者繼續說：“我覺得手術機器人标記的實驗體應該是厲夏的父母之一，在閃電的沖擊下，把部分的混合基因送入了她父親的某個精子或她母親的某個卵子中，這生育的關鍵恰好造就了厲夏。又或者他二人正在繁衍中，受精卵形成的一瞬間恰好被輸入進了混合基因，只是途中出了點問題，比如受精卵沒有完全形成，又比如輸入的基因導致分裂出現了問題，不管是什麽原因，讓厲夏成為了不完全的意外變異體。雖然在繁衍時進行基因輸入的可能性很小，但我覺得這是最有可能的，你說呢？”
老者幾乎完全說中的答案讓林小寒震驚了，她努力穩住自己的心情，又問：“為什麽要在月圓之夜？”
“這是個保險設置，畢竟是跨宇宙的實驗，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會産生怎樣的後果。蔽曳⑾衷略倉茍緣厍虻撓跋焓保醯每隙ɑ岫勻死嘤杏跋斓模龈黾虻サ氖笛榫湍芏員瘸隼矗迥谟行┬畔⑷肥凳怯斜浠缂に刂嗟木徒銜飨浴Ｔ谠鋁磷钤睬昂螅笤嫉氖奔涞阋簿褪橋├氖蹇擠⑸浠Ｎ野顏飧鋈兆硬男畔⒈浠檔木刀ㄎ诘悖尤氲交旌匣虻募且渲校北浠蕩锏驕凳保倚枰耐昝闌虿嘔嵯猿觥Ｕ庋陌才嘔崛夢夷芸刂譜∠窭飨惱庋治Ｏ盞謀湟臁！
“你下令必須活捉我，是非要讓我成為宿主嗎？”林小寒突然地跳轉話題讓老者神情一頓，他嘆息着說：“我不喜歡宿主這個詞，只是載體，承載我思想的人類而已。林小寒，你大腦的能力結合我的知識量，會更好地推動人類飛躍性的進化。我很苦惱，人類大腦的能力在局限着我。從語言上的表達上你應該就能看出，有的時候我甚至詞不達意，無法表達出我真正的知識點。就好比我給一臺破舊的電腦換了超級容量的硬盤，可是CPU卻爛的讓硬盤顯得不出它的任何威力。而且，只有我能救你，不是嗎？我可以——”
“那有怎麽樣呢？”林小寒打斷他的話，“我不懂你說得萬物的思想，對我來說沒有自己的思想，就等于是死亡。”說着，她忽然轉身對着孟旸說：“去抱着你爺爺。”
孟旸一怔，季顏卻猛地将她推向了老者。雖然不明白林小寒的意思，但季顏知道小寒這麽說一定有道理。
被孟旸下意識緊抱着的老者也是愣了下，看着林小寒忽然又笑了，“怎麽？你是想讓我無法将特殊電子傳回‘主腦’，以防我入侵你們的大腦？除了你，別人的大腦我不屑一顧，更何況他們是我的實驗體，是我的財富，我不會動他們的。至于你嘛，我會等到特別安全的情況下才進入你的大腦，現在這麽混亂，我可不想孟旸再一次壞我的事。保護我。”老者大聲地說了句。那些保镖紛紛舉槍對準衆人。
老者望着林小寒又笑了笑，“別想什麽壞主意。厲夏她們踏進藥廠的那一瞬間，我已經命令李桂蘭帶人去布置炸藥了，不想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的最好辦法就是毀了這裏，當初要不是出了意外，我早就安排人将基地完全炸毀了，你們又怎麽有回到過去的機會。這李桂蘭什麽都好，就是自主性太差，什麽都要等我的命令，她也只敢派那些處理垃圾的微小機器人去分解屍體，炸基地這麽大的命令卻不敢下，以為我還需要那裏呢，其實我一點不留念，這不過是之一，還有很多可以成為基地的地點。還有，再想想你這些同伴的命，子彈的速度可是很快的。當然啦，”他胸有成竹對厲夏地說：“我知道你變身後很恐怖，但是你知道變身的缺點嗎？我讀過你同伴的大腦，你上次變身是在基地的直升機倉庫，借助了虛拟的圓月場景。問題是我設定的‘啓動密碼’在真實圓月場景內才能有效的。可能剛才我沒說清楚吧，當不再需要月圓這個‘啓動密碼’時，說明你體內混合基因已經全部被激活，這就意味着你成為了真正的實驗體。我曾經模拟測試過數據，最多‘啓動’三次便可以實現完全激活。據我所知你至少應該‘啓動’過兩次了。理論上來說，當月圓這個保險開關失效後，你可以自由的變身，但不幸的是，變身後你就只能維持實驗體的樣貌。為什麽那次你能仍然能恢複人類的形象？我覺得應該和你那時的心情有關，劇烈的情緒堆積和巨大的心理暗示讓你體內的激素，尤其是腎上腺數暴增，導致混合基因的突然激活，但是激活時間過短并沒有穩定，所以當激素水平迅速退到低點後，部分混合基因應該又回到了休眠的狀态，這才讓你依舊保持的人類的外形。不過那可不是真正的休眠，而是将醒未醒的狀态，再來一次啓動，我保證那些可愛的混合基因會立刻完全蘇醒，你現在是不是經常隐隐有一種力量即将膨脹的感覺？好好想想吧，你是個愛美的女孩，永遠成了怪物後你能面對鏡中的自己嗎？想想，多想想。”
林小寒那單薄地身體瞬間就顫抖不已，猛地抓住厲夏的手臂，死死地不願放心，幹澀的嗓子已經不知道該發出什麽樣的聲音。厲夏慢慢地掰開她的手指，沒有看她，只是直愣愣地瞪着老者，嘴角微微翹起。
這古怪的表情落在老者的眼中讓他心裏微微有點恐懼，他搖搖頭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抛諸腦後，仍然是四平八穩地又威脅又柔情地說：“即使你目前殺光我的人，毀了我一切又能如何呢，我還有很多秘密基地你不能找到，我也不會說的。更何況你又不能殺死我，我一定還會東山再起，而你卻只能以怪物的面目躲藏一輩子，當你孩子長大後面對自己的父親或母親是怪物時，她心裏會怎麽想？年輕人，別沖動，我為什麽想要我告訴你們我的經歷，我就是想要你們知道在宇宙內，我們智慧體的生存是多麽的艱難，我們應該團結起來，為了所有的智慧體團結起來，為了地球上的人類未來團結起來。個體總是渺小的，整體才能更好的生存，不要為了個體而抛棄整體，不要為了無謂的感情而讓人類陷入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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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寧願當個怪物。”厲夏的眼睛忽然變黑了，黑得沒有一絲光亮，聲音低沉地像塊大石頭壓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老者預感不妙，尚未來得及發聲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他甚至禁不住贊嘆哽咽起來，“天啊，太令我心醉了，速度，力量，靈敏度，簡直就是不可思議，我在B星球的所有心血真得，真得都完全融合在一起了，這就是我的傑作，最偉大的傑作。所有的犧牲，已經得到了最好的回報。”他激動萬分地對淚流滿面的林小寒說：“我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彙來形容我現在的心情，我只能說太謝謝你和厲夏了，你知道嗎？你知道你懷中孩子的優秀嗎？她不懼任何輻射，可以在任何惡劣的情況下讓女性受孕，男性也可以讓她受孕，無論和什麽族群的人類進行繁衍，她那強大的基因絕對會将她的特性遺傳下去。如果出現極端的情況，只剩下她一人時，她的雙/性/器官甚至能夠自我繁衍。後代再次繁衍時甚至完全不用考慮血緣的限制。而且她的繁衍能力不會随着年齡的增長而下降。可以這麽說，她的生/殖/器/官是獨立于整個身體系統的。重要的是她保持着人類的外形，完全不用擔心她會和她‘父親’那樣異于人類。我終于成功了，成功了，你們人類不用擔心滅亡了，A星球B星球的悲劇不會再重演了，你們可以在這個宇宙內安全生存，你們也可以去往異度空間了，從此再也沒有任何生命體會威脅到你們了。”
林小寒看着眼前血肉橫飛的慘狀，心裏已經麻木地感覺不到痛了，她緊緊将孩子的臉按在自己的胸前，木然地對老者說：“你會同意被你體內的癌細胞所控制征服嗎？”
老者怔住了，他突然發現好像沒法反駁，但還是忍不住地勸說：“不要讓脆弱的感情來主導人類的進程，這樣是很危險的，感情通常會給理智錯誤的信號，讓它偏離正确的軌道。你們中國的歷史記載是最完整的，你看過的，稍微的偏離就會成為失敗者，就會被歷史所抛棄。我告訴你我的一切，是想讓你和你的同伴明白，我所做事業的偉大之處，我想讓你們幫我，終有一天，人類會感謝我們做出的一切，盡管我們可能默默無名。”
林小寒忽然笑了，挂滿淚水的臉龐如沐春風，語調輕松起來，“不要再用那些高尚地理由來掩飾你低劣的目的了。騙不了我的，我知道你的目的。你根本不想放棄孟國梁這個身份，否則你為什麽醒過來後就立刻和孟旸父親一家争奪財産呢？你一開始說在等着厲夏她們來，其實是沒想到厲夏她們來得這麽快吧？你要真是因為放棄而炸掉這裏，何必等厲夏她們來才布置炸藥呢？孟旸和厲夏的性格都是很沖動的，如果一見面就打起來，尚未完成的炸藥又能威脅誰呢。厲夏和孟旸是你的變數，你怕她們沖進來就搶人，尤其是我的孩子。你無法控制她們倆，對于孟旸，你無法入侵她的大腦，也無法消滅她。對于厲夏，你是不敢入侵她的大腦，怪物般的厲夏你沒有研究過，你怕她的大腦有古怪，畢竟你做得混合基因裏也有固化因素，對你的特殊電子傷害特別大。真是好笑，在厲夏來之前，你正在挨個讀取我們的記憶，又怎會想到放棄。你對厲夏說暫時不會入侵我的大腦是為了安全，其實你只是需要我取代孟國柱，成為你的另一個宿主，在新基地替你服務。當你知道厲夏和孟旸到來時，你怕又會出現基地那樣的狼狽，便吩咐老女人去做兩手準備，如果你能捉到厲夏和孟旸，那你們就不用撤退，如果引起了變故，便立刻帶着被你控制的實驗體和你的‘主腦’離開。而你則帶着保镖盡量拖延住厲夏她們。我想你的那些正在進行的實驗是不能立刻停止的吧，這個緩沖時間就是你拖延的理由，就像你在基地對孟旸和季顏的侃侃而談。你真要想傾述，我們都關押在基地時怎麽不見你來？你将我們帶着這裏，周圍又都是拿着槍對着我們的保镖，厲夏她一定投鼠忌器，畢竟我們可沒有孟旸那樣的不死軀體，可你又怕孟旸胡來，便吩咐手下将季顏急急地帶來。我沒猜錯吧？”
老者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決絕，隐隐有些不安地說：“你不相信我？我承認你的猜測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我也是真心想要勸服你們的。稍微有點失誤的是，我沒料到厲夏會和孟旸一樣直接，如果厲夏不夠聰明，我會引誘她們過來，如果厲夏聰明，她也應該準備好一切再過來，無論哪種情況，我都有充足的時候做安排，卻沒想到厲夏居然既聰明又魯莽。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居然不相信會有炸藥？你口中的老女人的任務之一真的是去放置炸藥，這裏也有秘密的研究處，萬一讓你們逃了，我可不想給人類留下什麽寶貴的財富。”
“你感覺到了拖延的後果了嗎？”林小寒根本沒有理會他的威脅，慘白地臉上露出一絲譏笑，“我拖延時間的目的你一定知道，就是為了不讓你下令開槍。但是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聽你那些拖延時間的廢話，還極力勸厲夏和孟旸不要輕舉妄動嗎？你很快就會明白的。”
老者瞥了一眼四周，短短這麽三五分鐘，他的保镖已經全部‘陣亡’。這些保镖是由大部分是無腦人和極少數的被控制者組成，無腦人只會機械化聽命于他的簡單命令，而那些外出執行的任務就需要被控制者，為了防止這些有自主思想的被控制者做出不可控的事情，他的懲罰機制是非常殘酷的。這就導致了所有人的絕對服從性，他沒有命令開槍反擊，這些人也只能成為‘靶子’。鼻腔裏傳來的濃重的血腥味讓他微微嘆息着，他真的是有點欽佩人類的計謀了，明明他都已經感覺到了林小寒的痛不欲生好像要崩潰了，可轉眼這個女孩就能和自己胡扯起來，利用自己一瞬間忍不住的贊嘆，剎那将自己引入了她的話題，讓自己錯過了拿人質威脅厲夏的機會。人類啊，真是個複雜體，但自己畢竟是‘神’，可是不會輸的。依舊揚起微笑地臉，平靜地望着林小寒，他還是有信心的，“不過是些不必要的生命體，晌渙俗笥沂じ旱墓丶Ｄ忝淺隼窗傘！
這莫名的一句，不遠處，隐藏在巨大機器後面的一個男人拖着兩個男人來到了老者的身邊。被拖的兩個男人是郭輝和熊飛，看樣子十分虛弱。而拖人者，大家眼熟，季顏卻立刻說出了他的名字，“黃鵬宇。”
叫“黃鵬宇”的男人哆嗦着身體，聲音顫抖地說：“別，別反抗了，否則我們都，都死的。我我，我們——”
老者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接口說：“知道那些背離我的實驗體是如何被追蹤到的？進過實驗儀器的實驗體都有特殊标記，這标記藏着你們的基因中，會讓身體散發出特殊的輻射，例如氣味，熱源，腦電波之類，只要靠着特殊的儀器或人才就能追蹤到。我醒來後就做出了這種儀器，對了，我手下還有個鼻子特別靈的人，你們知道的。噢，我忘了，你們這一批尚且沒有進入過實驗儀器，還不算真正的實驗體，但只要花錢，有大批的人例如什麽私家偵探之類的會替我追蹤到你們。你們不明白我的重要性。跨宇宙物種的基因改造只有我能掌握，一旦進行了改造，就必須永遠的繼續下去，否則身體的排異反應會強烈，後果便是死亡。別懷疑我的話，想想你們使用異能後的反應。”他扭頭盯着渾身是血的怪物，冷冷地說：“你還有腦子嗎？蠢貨！你看看郭輝、熊飛，你離開的時候他們還好好的，只要到了身體承受異基因的極限時間點，他們立刻會垮掉。再看看你的林小寒，只能躺在床上的人，是我給她打了一針讓她的身體機能能立刻恢複。幹嘛不相信我的本事呢？我真的可以、也是唯一能救林小寒的人。你那些沒有被真正實驗過的朋友也許不用異能能夠活得稍微長久些，可是林小寒不一樣，大腦就是她的異能，只要活着，人的大腦永不停歇，她每時每刻都在運用她的異能，她活不了多久的。真是愚蠢，巨大的愚蠢，你以為所謂的犧牲自己就能救得了林小寒和你女兒？不過，你還有時間考慮，你可以，你們一家都可以跟随着我，雖然我不能保證你能恢複人類的形象，但是可以保證林小寒活着，保證你們的女兒能一輩子平安。怎麽樣，我絕不會騙你。”
醜陋無比怪物忽然垂下了那顆讓人無法直視的頭顱，一動不動。巨大的哀傷如海嘯般湧上了大家的心頭，壓得人欲哭無淚。
林小寒卻定定地對孟旸說：“抱緊了這個兇手。”然後走向那個曾經最愛照鏡子的美麗女孩，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
筆直的長腿，細細的腰身，纖長的手指，白皙的手臂，精致的面容——林小寒一點點向上看去，在她眼裏，她的厲夏永遠就這樣美麗張揚，她笑了，燦爛無比，拉着孩子的手附在了巨大的手背上，輕松地對女兒說：“這是媽媽，叫媽媽。”
“媽媽。”感應到血緣的力量，孩子清澈的眼神裏沒有一絲害怕，清脆地童聲瞬間觸動了衆人最柔軟的心田，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下。
“你到底想幹什麽？”老者暴喝，到了現在，他突然事情似乎不受他的控制了，這讓他開始恐慌。
“我想幹什麽？我又不是科學狂人，耐着性子聽了你半天的廢話，可不是對你的所謂經歷感興趣，我只是想找到那個該死的‘主腦’的弱點。我不想讓你察覺我的意圖，只能裝出稍稍被吸引的狀态。誰說學霸就一定對未知的科學感興趣，我這輩子最大的興趣就是眼前的這個人。在你眼裏，我們的生命無關緊要，完美者你已經找到了，為什麽還不放過其他人？你還要繼續實驗，是想将這些可憐人變成聽命于你的異人類，用他們來征服地球，就像你在B星球那樣，成為人類的‘神’。我不想讓我的女兒生活在‘神’控制的世界，我想讓她以後能自己選擇她的生活，自由自在。”林小寒只是癡癡地看着厲夏，溫柔地說：“相信我，憑我的智慧，沒有他，我也能救我們。那天在基地的電腦控制室裏，你記得嗎，大屏幕上删除的資料，我都記在腦子裏了，這些資料足夠我找出辦法了。現在你要做得就是将他的腦袋割下來，交給孟旸。”
“就憑那些資料嗎？你這是在異想天開，”老者氣急敗壞，“殺了我又能怎麽樣，讓特殊電子暫時固化又能怎麽樣？你們永遠沒有這個科技捕捉到特殊電子，只要特殊電子存在，固化輻射總會消失的，它們也總會回到‘主腦’中，我總會等來下一個載體的。我說過你無法毀掉‘主腦’，而且它現在根本不在我身邊。”
“那你就慢慢等吧，最好是能等到我們人類自己滅亡。”林小寒就是這樣清清淡淡地語調讓老者徹底憤怒起來，“別天真了，有你的女兒在，人類不會滅亡，人類注定會進化到我所需要的模樣。”被怪物死死掐住脖子的老者扭曲了面容，咬牙切齒地說：“你們要付出代價。”
衆人見老者身子突地軟了下，有個小巧的遙控器從他手心滑落，同時，耳邊響起了巨大的爆炸聲，地面都能感覺到在顫抖。
林小寒下意識地抱緊孩子，大聲地對說：“厲夏，趕快去找老女人，她手裏一定有‘主腦’，不能讓她跑了。”
怪物撤下老者衣服，将腦袋包裹起來塞給孟旸，飛一般沖出了廠房。
“快走。”林小寒招呼大家架起郭輝、熊飛，又看了一眼黃鵬宇，他早就被傻吓了，見林小寒看着自己，頓時腿一軟，急切哀求說：“別殺我，我知道那個大腦長什麽樣，不久前，我偷瞧過一眼，主人給李姐的是個大約有書本大小、差不多像那麽字典厚、黑黝黝的匣子，應該就是那個大腦。”
“沒有人要殺你。”林小寒護着孩子往外沖，都沒有再多給他一個眼神。這讓黃鵬宇忽然覺得自己卑賤到極點，他痛恨地大喊，“你們根本就不了解那些實驗的痛苦，是個人都不能忍受——”話語被劇烈的爆炸聲給打斷，廠房內的橫梁猛地斷裂，正好砸在了黃鵬宇的身上，他凄厲的慘叫，“救我救救我。”
爆炸聲接二連三響起，大家都只能顧着自己。等大家沖出廠房外，有點片刻的怔神，整個藥廠到處都響起了爆炸聲，火光沖天，宛如地獄。四周都是伴随着爆炸的烈火，不辨方向，往哪兒跑？
“跟緊我。”林小寒帶着大家躲避着爆炸的沖擊，拐了幾個彎後站定，将孩子突然交給了季顏，然後指着前方對她說：“順着這條路一直走，一會就能出藥廠大門。孟旸的姐姐一定派人來了，告訴她，廠區出來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你要記住，我懷裏抱着的一定就是‘主腦’，見到‘主腦’後，讓孟旸過來拿，為防萬一，‘主腦’三米內不能出現其他人。在此之前，孟旸必須一直抱着那個腦袋。之後，将‘主腦’沉入深海。一定要記住，這一切只有孟旸能去做。”說完，她轉身就要跑，卻被忽然伸出的一只手給死命地拽住，楊帆紅着眼睛，幹澀地問：“你幹什麽去？”
反應過來的季顏心驚地問：“什麽叫你懷裏抱着‘主腦’？你還要進去？不要命了嗎？你別擔心厲夏，她絕對有能力可以活着的。”
凄凄一笑，火光映在林小寒那清秀的面龐，顯出了絕然，“她不會讓自己活着的。她那麽愛美，怎麽可能接受那麽醜陋的身軀。早在倉庫的那次變身，她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我的厲夏就是這麽善良。”
“你說過你能有辦法的。”楊帆幾乎是哭喊着。
看向郭輝、熊飛兩人，林小寒悲然笑笑，“對不起，我不想讓厲夏屈服，所以騙了大家。那些資料就是些皮毛。”
“那我也不能讓你去送命。”楊帆咬牙嘶喊着，緊緊地握住林小寒的手腕。
“老女人對她的主人死心塌地，不會說的。那個‘主腦’又那麽小，容易藏匿被忽略。而且，”林小寒淡淡的笑容如同煙花般絢爛，“我想陪着她，不想讓她孤獨一人，我愛她，從小到大至始至終。”
楊帆忽然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了，他眼睜睜看着那個常常出現在他夢中的美麗女孩漸漸被火光淹沒，心裏堵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季顏竭力地尖叫，“小寒，我發誓我一定照顧好你們的孩子。”
遠處的林小寒腳步一頓，背對着衆人揮了揮手，義無反顧地沖進了火場。
厲夏累了，成群的異能者對付她一人，她的身體支撐到了極限。她閉着眼睛癱靠在廢墟旁，近在咫尺的大火和爆炸似乎成了夢境，一點也不可怕。懷裏輕輕傳來柔軟的觸感，讓她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猛地又立刻瞪圓了眼睛。懷裏的小女人渾身傷痕累累，臉上被煙火熏得漆黑，只有因為笑容而露出的牙齒是雪白的。她嘶吼了一聲，想要起身，卻被小女人輕輕按住了。不是力氣，是小女人的眼神和笑容讓她定住了。
“爆炸最劇烈的地方一定就是他們的秘密所在，你看，我就是這麽聰明，總能找到你。”林小寒眼神亮地如同璀璨的鑽石，笑得如此幸福，好像擁有了全世界。“不用走了，我們不用走了，我騙你的，我治不好你也治不好自己的。我就是不讓那個殘忍的家夥得逞，我就是不想讓你因為我而聽他的話。你放心，孩子，她們都會盡心照顧的。”
耳邊傳來“赫赫”低嘶聲，林小寒擡頭看着厲夏的臉龐，雖然完全不同，但是那眼神依舊如故，她心裏劇痛，卻硬生生忍住淚水，更加開心地笑着，“你看我找到什麽？”她揚起手指的黑匣子，“這就是‘主腦’，你沒想到吧，居然是這麽不起眼的東西。肯定是老女人覺得無望了，随手一扔，指望你能忽略掉，反正這東西不可能被毀掉。”見厲夏眼神焦急，她感覺又補充說：“沒事的，不管那些特殊電子有沒有離開那個腦袋，孟旸的輻射一定會影響到它們的。就算這一切都不管用，它們也不會入侵我的大腦，即使我成了他，也已經沒有力氣走出這兒了。”厲夏眼神露出的悲傷讓林小寒心裏陣陣撕痛，她努力輕快地說：“你猜我在哪兒找到的？離老女人不遠處的皮包裏，她一定是不肯說。”
厲夏點點頭，眼神失去了光彩。林小寒緊緊握住拳，忍住淚水，寬慰地說：“我知道你心裏很難受，旁邊的幾十具屍體都是異能者，他們也都是受害者。但我也知道我的厲夏是最善良可愛的人。一定是老女人拿他們的生命威脅他們來對付你，你才被逼殺他們的。你是對的，我告訴你，我讓季顏轉告孟旸的姐姐，讓她別放過廠區出來的任何人。人類的進化該由我們自身的力量來決定，超出宇宙的基因不應該落入任何人任何組織的手中。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不該妄想那些超出我們極限的力量，是不是？別再傷心了，抱緊我好嗎？真的好冷啊，你的身體真暖和。小時候我害凍瘡，你給我捂手，你還記得嗎……”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弱。厲夏用盡最後的力氣緊緊抱着心愛的女孩，仰望蒼天一聲長嘯，緩緩低下了頭。
“砰砰砰”一陣敲門聲響起，厲夏猛地驚醒，摸摸自己的臉，看看自己的手，是她自己。她趕緊翻身坐起，愕然地看向四周，熟悉無比的環境。怎麽回事？這是她的家，她的房間。手邊傳來的溫熱是誰？飛速地扭頭，林小寒摟着孩子躺在她身邊正溫柔地笑着。門外大嗓門在不滿地說：“這一家三口怎麽還不起來啊，大年三十，趕緊收拾收拾，都過年了，怎麽還在睡懶覺啊。”是她媽媽的聲音。瞬時，淚水沾滿了衣服。
林小寒輕柔地給她拭去了淚水，“這是女兒送給我們的禮物，喜歡嗎？”
“寶貝不在我們身邊，她怎麽能做到？”厲夏哽咽抽泣地像個孩子。
林小寒親親孩子的小臉，“告訴媽媽，你能嗎？”
小森林瞪着漂亮的大眼睛，甜甜地說：“我就要媽媽和媽媽和寶貝，爺爺奶奶，姥爺姥姥，一起放煙花。”
“我們對孩子的能力了解的極少。你放心，只是這一次，不會影響到她的。現在呢？別管任何事，我們好好過年，好嗎？”林小寒拉起厲夏，親手給她穿上衣服，“別再哭了，再哭孩子也會傷心的。讓我們一家快快樂樂做個美夢。讓我們最後再給孩子留下一個最美好的禮物。”
厲夏突然對女兒做了個鬼臉，哈哈大笑着一手抱起女兒，一手牽着林小寒，走出了房門。見到她媽和林母正在摘菜，她眼眶一熱，用力咬牙忍住，揚起笑臉，大聲地說：“媽，林姨，早。”
“早什麽早，這都日上三竿了。也不起來幫忙，讓我們四個老的忙啊。”厲母白了女兒一眼，“怎麽又喊林姨了？女兒都兩歲多了，你怎麽還喊錯？”
厲夏嬉皮笑臉地湊過來，“做夢還沒醒，被小寒硬是拽起來，腦袋糊裏糊塗的，我錯了我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