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周日的中午不堵車, 到刑文飛住處只需要十幾分鐘車程, 下了車, 刑文飛要付賬,秦素拉了他,說:“這是在APP上付款。”

刑文飛愣了一下, 有些窘迫,說:“呃,我知道。”

刑文飛的房子, 有單獨的直達電梯, 秦素也知道密碼,看他提了很多東西, 就自己去按了電梯,這時候, 刑文飛的手機響了,秦素就說:“我來提東西, 你接電話吧。”

刑文飛只好把一只手的保溫壺給了秦素,又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沒挂電話, 但也不接, 把手機放回了外套口袋,又把秦素手裏的保溫壺接過去了,說:“你是病人,我來拿。”

秦素只知道刑文飛的社會身份,認識他手下的一個副總, 以及沒和他發生關系之前,在飯局上認識和他的公司有合作的幾位老總或者教授,刑文飛的非生意上的其他朋友或者親人,秦素便是一無所知了,之前不想知道,甚至是逃避知道。這時候看他不接電話,當然也不知道那是誰的電話,秦素以前毫無關心他交際的意願,這時候卻很好奇和在意,看着刑文飛說:“你不接電話嗎?”

刑文飛說:“不重要的電話。都周末了,我當然不接。”

秦素也不好再說什麽了,而電梯也來了,兩人上了電梯,因為這是刑文飛家的專用電梯,電梯裏比公用電梯幹淨而溫馨,電梯內壁挂着一幅簡單的油畫,油畫上是一片白牆和黛瓦,寥寥幾筆的水波,就讓人看盡了江南的綿柔和清麗。

似乎進了這個電梯,就已經進了刑文飛家的環境,讓人也像遠離了外界的忙亂、喧嚣和煩擾,進入了一片安寧而平靜的世外桃源。

為什麽曾經多次想過不能再和刑文飛保持關系,但最後都沒能成功,也與此有關吧。

秦素盯着那幅畫看,說:“這幅畫真好看。”

刑文飛說:“嗯,我覺得和你很配,要不,給你,挂到你家去。”雖然他覺得秦素那個房子真是很不适合正常人類居住。

秦素知道刑文飛會畫畫,就問:“這個是你畫的嗎?”

刑文飛愣了一下,表情有點怪。

秦素問:“不是的?”

刑文飛笑了起來:“我就是可以畫着玩。這個是吳冠中老先生的畫。”

秦素心想這是誰,但也不好問,意識到應該是什麽大師才對,這畫估計也是特別值錢的名畫,說:“那我不要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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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文飛眨了眨眼:“是不是只想要我畫的?”

秦素就差給他一個白眼,刑文飛說:“那我抽空什麽時候給你畫一幅。畫什麽好?要不你給我做模特?”

秦素受不了他這故意逗自己的樣子,說:“我沒說要你的畫,我就要這一幅了。”

刑文飛說:“好吧,你要這一幅的話,作為給我的補償,你必須做我的模特。”

秦素擡手捏住他的臉:“你是不是皮癢啊。”他才不慣他。

刑文飛皺眉說:“別捏我,電梯裏有攝像頭。”

秦素看了一眼那個攝像頭,知道這個監控只是刑文飛家裏的安保才能看,也就不在意,但還是把手拿開了。

兩人下了電梯,就更是進了刑文飛家的範圍,外面走廊上還有其他畫,以及擺着花幾和花,秦素上一次來已經是兩個多月前,當時并沒有看到這個花。

秦素要接過刑文飛手裏的東西讓他去開門,刑文飛說:“按下門鈴就行了,阿姨在家。”

秦素想到要面對刑文飛家裏的保姆,就渾身不對勁。

一個三十五六歲的老師,找了個比自己小這麽多的男朋友,主要是還總是那個保姆收拾兩人弄髒的床,還要打掃兩人用過的浴室。

秦素不願意上前,甚至往後退了兩步,刑文飛兩只手都提着東西,沒手去拉他。

刑文飛苦着臉看着他:“秦素!”

秦素皺眉盯着他:“我……我……”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只想回去。

刑文飛将手裏的東西一下子扔在靠牆的一個用作擺設的曲腿高凳上,一把就拽住了秦素,秦素還沒掙紮,就被他抱住了,秦素面紅耳赤,很窘迫。

刑文飛低頭看他:“為什麽這麽害怕見我家保姆,其他人你都不介意。”

秦素臉紅到了眼睛,一雙好若蓮花瓣的眼裏,全是窘迫和尴尬,本來刑文飛還有點生氣他總是這樣躲來躲去,這時候看他紅着臉和眼真是有着平常完全沒有的風景,不由心動難耐,理智都要飛上天,滿腦子只想親他。

秦素尴尬地說:“她什麽都知道啊。”

刑文飛克制着沖動,把嘴唇貼在他的面頰上,親了他兩口,說:“那又怎麽樣,難道她沒有和老公做過嗎?阿姨都四五十歲了。什麽沒見過。”

秦素狠狠擰了他的胳膊一把,刑文飛疼得皺了眉,秦素是真的很煩很苦惱,刑文飛還這樣說笑話,“但我倆是男的。”

刑文飛去咬他的嘴唇,把他禁锢在牆邊,下身緊緊貼着他:“除了做了不能懷孩子,還有什麽區別。”

秦素不斷躲他,“你再這樣,我回去了。先放開我。”

刑文飛深吸了幾口氣,才讓自己稍稍理智點,但看他這樣窘迫羞怯的樣子,又覺得很有意思,不肯放開他,下身緊緊貼着他,在他耳邊低聲說:“你看它多麽愛你。”

秦素知道他指什麽,窘迫得想給他一巴掌,又覺得刑文飛年齡正好,滿腦子都是床上那點事,但自己早過了那個時候了。他在那個時候的階段,滿腦子都是他的課題和研究論文。

秦素被刑文飛纏得不行,只得由着他摟着自己,感受到他慢慢平複下來了,才輕輕推開他。但比起被刑文飛這麽明目張膽地挑逗,見阿姨的窘迫感倒是去了很多。

刑文飛的手指輕輕碰了碰他褪去紅潮的臉,說:“如果你不喜歡,以後我自己收拾床,可以了吧?”

秦素沒想到他居然這麽敏感,什麽都明白,說:“要是你做得到的話。”

刑文飛說:“我當然做得到。”

不過秦素想到自己的身體狀态,又覺得可能都不想再和他有身體的過分親密了,他轉開了視線,說:“進屋去吧。”

畢竟這一截像藝術館的走廊上兩端都有監控,雖然那監控應該不至于被外人看到,但秦素還是不太自在。

秦素自己提了那個保溫壺,跟着刑文飛去了門口,刑文飛有密碼和指紋,但還是按了門鈴,沒有自己開門。

見秦素看着他,他就解釋道:“畢竟阿姨是女人,她一個人在家,按門鈴的話,她也就正好可以做下準備。收拾好了,再來給我開門。”

阿姨過了一分鐘左右才來開門,她從裏面看到門口的畫面,知道刑文飛帶着秦素來了,當即溫溫柔柔又非常周到地迎接兩人進屋,為兩人擺好拖鞋,接過刑文飛手裏的東西去放好,并不多看秦素。

秦素那份尴尬,在這一刻也就去掉很多了。

刑文飛要去洗澡,秦素自己去了飯廳洗手吃東西。

秦素對刑文飛家裏比較熟悉,畢竟都來很多次了,阿姨不知道秦素叫什麽名字,就問:“先生,粥熬好了,有白米粥,還有蔬菜粥,都是清淡的,你想吃哪種?”

秦素不是不能接受保姆阿姨的照顧,只是刑文飛家這個保姆阿姨,好像時刻都特別小心謹慎,于是這讓秦素反而不自在,說:“要白米粥就好了。”

又自己提着保溫壺去廚房裏,很熟悉地從消毒櫃裏拿了一個大碗,又拿了勺子,要把保溫壺裏的雞湯轉移到碗裏。

阿姨本來要去為他盛粥,這時候趕緊過來幫忙,幾乎是誠惶誠恐地說:“先生,我來吧。”

秦素拒絕了她:“不用,我自己可以。”

雖然刑文飛總覺得家裏的保姆阿姨陳香梅陳姐蠢蠢的,但其實人家又聰明又敏感,現在不僅知道秦素和刑文飛兩人的關系,連秦素的身份,也大概知道了。只是她很好奇,為什麽刑文飛會和秦素這種大學教授在一起。而且一眼就看得出,是她的老板積極地在追求和熱愛着這個年齡比他大不少的男人。

陳香梅是因為很懂規矩又幹活踏實業務能力強為人善良溫柔,所以才被俞圓簽來給刑文飛做這個保姆。

其實刑文飛每個月不會來S城住幾天,每個月又有專業保潔公司來給房子做掃除和保養,所以保姆的活很輕松,待遇又高,陳香梅自然知恩圖報,一直兢兢業業地幹活。

她來幹第一個月的時候,就明白這個大房子是老板小刑總的一個金屋,小刑總每次來這裏,很少是因為工作或者生活,不過是來這裏找小姐。

當然,最開始,她連這裏的主人姓刑都不知道,還是從助理俞圓那裏才知道自己老板姓刑,助理俞圓叫他小刑總,如此一想,小刑總應該是有個刑總老爸。也就是說,小刑總是富二代或者富三代。

陳姐最開始的确是以為刑文飛睡的是應召小姐,畢竟現在年輕人所謂的約炮可能也不會像他這麽輕易。他每次聯系陳姐說他要到這裏住一晚或者兩晚,讓她提前把家裏好好收拾了,準備一些東西,就讓她趕緊離開,第二天上午某個時間再來收拾。

她每次都謹慎而仔細地照辦,做完後就趕緊走,以免遇到什麽長針眼的事,而且要是真正好撞上了,老板又很介意被撞見,那自己這工作不是就沒了?趕緊離開後,她會在第二天規定的時間過來,每次過來的時候,小刑總可能會在,但很大可能他已經離開了,陳姐再看家裏的狀況,特別是床上和浴室的情況,就知道前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在陳姐看來,小刑總年輕英俊,和電視裏那些很有名的男明星比起來,也不差什麽,甚至可能還更有優勢,再說,他有的是錢,品味也很高,完全不必這樣找人,好好談個戀愛不好嗎,畢竟那些真是賣的小姐,不安全不說,也配不上她這小老板啊。

但陳姐自然不能勸這個比她兒子還小一點的年輕老板,只能默默地幹事。

這個她打工的大房子,她也明白,比二奶的那些金屋還差一等呢。因為只是一個供她的小老板招小姐的地方。直到今年上半年,當時剛過完年沒多久,她按照小刑總定的時間來了,沒想到她剛準備收拾一下被弄得很亂的沙發,一擡頭就看到了從主卧裏走出來的男人。

陳姐當時驚得不行,她反應極快,趕緊彎下腰和他問好,默默開始收拾沙發。

她也發現了,那個男人好像吓了一大跳,然後好像是很不高興,飛快地就走了。

自從和這個男人撞上,這個男人好像很不喜歡她,陳姐就發現小刑總在對她的态度上變了不少。

小刑總以前對她很滿意,但之後似乎有意無意地就開始嫌棄她,陳姐不由惶恐起來。

而她因為撞見了那個男人,也開始回憶起之前發現的一些細節,以前不太理解的地方這下都想通了,小刑總根本不是找的小姐,而是在和一個男人發生關系。這種關系可能不能讓外人知道,所以才這樣偷偷摸摸。畢竟小刑總雖然是總,但前面還有一個小字,和男人在一起,怎麽敢讓家裏人知道,那他爸媽還不打斷他的腿啊!

陳姐當時沒敢仔細看那個男人,但那麽驚鴻一瞥,知道那是個可能三十來歲的男人,長得很斯文白淨俊秀,氣質很文雅從容,一看就不是一般男人,應該是特別有文化那種,因為看到他,只會想到小刑總書架上擺着的那些做工精致的書或者畫。

陳姐知道自己是惹了老板讨厭,處在了要被辭退的邊緣,所以之後就更加謹慎和戰兢,她幾乎是祈求着小刑總那個男戀人可以多來幾次,這樣也許自己可以找到讨好對方的辦法,對方不讨厭自己了,小刑總可能也會對自己改觀。不過,她發現自從自己撞破事情後,那個男人就來得很少了,而且來得越來越少。陳姐心想在那個男人再也不來的時候,可能就是自己被辭退的時候吧。

然後,她在昨天傍晚收到了小俞助理的信息,讓她好好整理房子,買好鮮花插好,開好地暖,準備好水果,在冰箱裏放好列出來的食物,卧室裏和浴室裏要怎麽做……這些都是陳姐做慣的,當即歡天喜地去做了,做完就走,然後準備今天中午再來做之後的打掃和整理,沒想到她一大早在樓下的保姆房計算時間的時候,就收到了小刑總親自的吩咐,讓她送衣服去學校……

陳姐一下子福至心靈,看着小刑總發給她的地址,猜到了那個男人的身份。

陳姐對什麽都願意往美好的狀況設想,她想小刑總讓送衣服過去,那他肯定是昨晚過去過夜了,這算是追過去和好了?以後又會恢複成每周末都在一起過?

她趕緊去照辦了,送了衣服過去。

時間很早,學校裏彌漫着一層淺淺薄霧,已經入冬,昨晚的風吹落了不少黃葉,打掃校道的清潔工一大早就開始幹活了,陳姐很同情她們,向她們詢問小刑總發的地址怎麽走時,又多和她們交談幾句,感嘆她們真是辛苦,自己真是幸運。雖然小刑總現在不太喜歡她了,但也從沒有苛待過她,即使疏遠,但态度還是帶着尊重和禮貌的,小刑總是個很好的人。

走去那個男人家的過程,陳姐看着學校裏經歷了百年的參天大樹,看着打掃幹淨又被金黃的銀杏葉點綴的校道,看到背着書包聽着耳機穿過清晨薄霧去圖書館的年輕學生,看到牆上落完了葉子只剩下脈絡的爬山虎,看到雖然老舊卻沉澱着文化的氣息的房子……陳姐總覺得自己是像小刑總一樣在接近那個被她吓到過然後飛快離開的男人。

這一次的見面,才算是陳姐第一次實實在在地和小刑總的戀人接觸了,不過陳姐發現對方好像并不像自己想的那麽高冷,只是,他好像的确真的不喜歡自己。

陳姐只想讓他對自己的工作滿意,他喜歡自己,那麽,小刑總才會對自己滿意了。

陳姐看秦素不讓她幫忙,就更是惶恐,說:“先生,我來吧。您去坐着休息就好了。”

秦素已經把所有雞湯都舀進了碗裏,連保溫壺最下面剩的那點都倒了進去,這才把保溫壺放到一邊,對陳姐說:“我可以自己做。不過要麻煩你幫忙洗一下這個保溫壺,我之後要帶回去。”

秦素對着陳姐總覺得很不自在,因為陳姐年紀可能并不比他媽小多少,對着她,總會想到他媽。

陳姐發現秦素給自己派活,當即松了口氣,甚至有了松快的笑容,說:“好的。我給您舀了米粥就洗。”

秦素端着雞湯回飯廳吃飯,說:“不用忙,我離開前洗好就行了。”

陳姐說:“嗯。好的。”舀了米粥去放到桌上給秦素,又說:“先生,鍋裏蒸着排骨,已經可以吃了,您現在要吃嗎?”

秦素說:“不用了。等小文來了,他要吃的話,就給他吃吧。”

陳姐第一次知道刑文飛的戀人是叫他“小文”,陳姐總覺得小刑總和“小文”這樣可愛的名字不搭,但又覺得秦素這麽叫她老板的确很親昵,想來兩人是真和好了吧。

陳姐問:“那有骨湯菜心,您要吃點嗎?”

秦素還是拒絕:“不用了,我胃口不太好,吃不了什麽東西。等小文來了吃吧。”

“好的。”陳姐有點失落,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沒法讓老板的戀人喜歡自己了。

秦素當然看得出她對自己的讨好,怕她多想,便也只好壓下那份尴尬的情緒,喝了一口她做的粥,其實他吃什麽都味苦,不覺得好吃,但為了安慰她,就說:“你熬的這個粥很好喝。謝謝你了。”

陳姐果真高興起來,說:“那是因為這個米很好,小俞助理讓送來的,我看了,都是日文,說是從北海道來的,很貴的品種,做什麽味道都好。”

秦素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碗裏的米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得默默地又喝了一口粥。

這下,一向以察言觀色為工作一部分的陳姐馬上就知道自己好像又說錯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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