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顧誠的心思

顧誠是個壞孩子，這幾乎是認識他的人的共識，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中州的大人小孩，少有不遷怒的。

顧誠并不算是本地人，當年他那老爹抱着孩子在這邊買房子住下的時候，顧誠才兩三歲，正是連話都說不好的時候。

顧誠的父親看起來就不是那麽好惹的人物，右手臂上一道長長的刀疤幾乎貫穿整一條手臂，當年剛住下的時候，還有人看他兩父子是有錢的上門想要勒索，結果反倒是被狠狠教訓了一頓，據說見血了，那人雖然是個小混混，但顧誠老爹這般的手段，自然讓人心生畏懼。

顧誠的父親是黑社會，這幾乎是這一片人的共識，幸好這個看起來十分可怕，脾氣暴躁的男人幾乎都不在家，一年到頭也回來住不到幾天。在顧城三歲的時候，這個男人便開始不着家，給了一筆錢請了當地人照料兒子，說是照料，其實也就是給洗洗刷刷的，其餘的事情都不用管。

顧城就是在這種放養的狀态下長大，周圍的鄰居剛開始畏懼他的父親，生怕自家的小孩跟着一起玩兒被帶壞了，千叮咛萬囑咐的，漸漸的便讓顧誠被孤立了。家裏頭請的幫傭一開始還算合格，至少吃飯睡覺的事兒都注意到了，但為了方便，經常也将孩子鎖在家裏頭，以免到處亂跑出了事兒算在自己身上。

随着時間越來越久，那幫傭也有了小心思，顧誠父親給錢大方，一個月能有以前，這時候算是非常不錯了，幫傭自然也樂意做。但家裏頭一直只有顧誠一個人，她便動了小心思，每天飯錢什麽的總要克扣一些下來，積年累月的也能有不少，對待顧誠的照顧也不經心起來，當然，也有顧誠年紀越來越大，整個人看着越發陰沉和不讨喜有關。

顧誠第一次打架是四歲，那時候他還穿的幹幹淨淨，看起來并不如現在這般陰沉。剛開始他是想要跟樓下的孩子一起玩，不過這群孩子有了家長的囑咐，顯然不想要跟黑社會的兒子一起玩耍，連帶着還要一起欺負他，一來二去便打了起來，顧誠吃了虧，家裏頭也沒個大人，眼淚只能往自己肚子裏頭咽。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顧誠打架打得多了，人家家長找不到他老爸，自然要找那幫傭說話，那幫傭也是煩悶，她只給照看家裏頭，做做飯洗洗衣服什麽的，總不能孩子也歸自己管吧。

等顧誠父親偶爾回來，幫傭把事情一說，誰知道這位老爹壓根不在意，只将兒子拎到身前問了一句話，打贏了沒有，要是輸了的話就不是我兒子。

那幫傭吓得夠嗆，也不敢多說什麽，只是在男人不在的時候，越發不敢往這邊來了，這不是黑社會是什麽，自己可不能為了錢丢了性命吧。

顧誠就這麽摔打着長大，等到了該上學的年紀就上學，孩子畢竟是喜歡朋友的，一開始的時候他也想要交朋友，但漸漸的發現周圍的小朋友似乎都不喜歡他。那時候顧誠還買了零食去學校分給別人吃，希望他們能夠跟自己一起玩。

顧誠手裏頭是有錢的，別管他老爹是不是黑社會，至少手裏頭十分寬松，對兒子也大方的很，在顧城能夠自理之後，就陸陸續續的給了不少錢。顧誠每天買零食去學校分給其他人，倒是真的交了幾個朋友，眼看着似乎一切都變得好起來。

當然，這樣的酒肉朋友是靠不住的，在顧城第一次發現，他們一邊吃着自己送過去的零食，一邊在背後說自己壞話的時候，心中便失落透頂。顧城并不是包子性格，自然不會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他不給零食吃，那些吃順嘴的小朋友反倒是要找他麻煩，于是便有了老師眼中經常打架，欺負其他小朋友的顧誠。

這時候陸啓明還不知道顧誠有過這麽一段黑暗的血淚史，等以後知道的時候沒少嘲笑，誰能知道性格冷酷的顧誠，小時候還能有這麽天真的時候呢。

陸啓明主動的關心幫助，是顧誠從未經歷過的，同時已經死心的小孩再一次升起了希望。

已經八歲的顧誠其實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是不讨別人喜歡的，但他不喜歡那個幫傭，在自己能夠上學之後，就直接讓父親辭掉了那個女人，家裏家外都要自己照顧，吃的反正可以外頭買，但洗衣服什麽的，實在是為難他了。

顧誠想來想去，唯一能想到讨好小朋友的辦法還是買零食送給他吃，就是不知道陸啓明喜歡吃什麽。帶着這樣的心思，顧誠第二天上學的時候，書包裏頭裝滿了各種各樣的小零食，但等到了教室，眼看着陸啓明眉目帶笑的跟別人說話，心中又升起一股郁氣，只氣呼呼的坐在自己座位上。

原本圍着陸啓明說話的同學頓時散開來，原本和諧的氣氛像是被完全的打破，在顧城出現之後消失的無影無蹤，陸啓明倒是微不可見的松了口氣，應付一群小朋友什麽的，簡直不是他能完成的任務。

顧城照舊是趴在桌上睡覺，一邊想着是不是要把自己買來的靈食送給陸啓明吃，不知道他會喜歡吃什麽，一邊又覺得如果他跟以前那些假模假樣的小朋友一樣，吃着自己的東西還不喜歡他該怎麽辦。

想着想着，顧誠又覺得陸啓明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小孩看起來比自己要小很多，整個人白白嫩嫩的，正是老師最喜歡的那種好學生。而且說話和聲細語，即使對着自己也是這樣，從來不會偷偷的在老師那邊告黑狀，跟他坐在一起之後，即使有時候自己故意占了大半的桌子，他也不從來不會生氣，昨天還救了自己！

顧誠左思右想着，陸啓明卻是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沒辦法，顧誠趴着睡覺的姿勢都一模一樣，他能從後腦勺看出什麽東西來？

等到下課的時候，陸啓明才站起身來，打算去外頭松散松散筋骨，上課最不好的一點就是整天都得坐着，他覺得自己的屁股都要黏在椅子上了。

“陸啓明。”顧誠聽見他的動作，終于忍不住出聲叫住了他，等見陸啓明轉頭看着自己，又哆嗦了一下嘴唇，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

陸啓明還以為他是因為昨天的事情，便笑着說道：“放心吧，其實我昨天沒有告訴老師，只不過吓吓他們。”

顧誠站起身來，磨蹭了一下地板，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又不知道從哪裏開口。陸啓明眼神微微一閃，索性開口說道：“我要去操場上玩，你要一起去嗎？”

顧誠眼睛微微一亮，似乎沒想到自己沒有給他零食吃，他卻願意跟自己玩兒。

陸啓明還以為他要拒絕呢，誰知道顧誠三倆步走到自己身邊，聲音裏頭居然帶着難得的興奮：“好，我們一起玩。”

陸啓明不懂孩子的世界，所以自然也認識不到，自己簡單的一句話帶給顧誠的是什麽，在他看來，顧誠雖然不愛說話，人看着也陰沉沉的，但比一群唧唧咋咋的孩子好相處多了，至少他不會纏着自己說一些幼稚的可以的問題不是。

說是玩耍，但其實清河鎮的操場不過巴掌點大小，平時用來做早操用的，連個像樣的跑道都沒有，兩人不過是慢悠悠的溜達了兩圈就要回去了，陸啓明不過是不想要一直坐在教室裏頭罷了，污濁的空氣實在是為難修真者。

對于顧誠來說，第一次覺得下課十分鐘過的是那麽快，即使只是跟着陸啓明無目的的溜達，但顧誠卻覺得自己開心的快要飛起來，以至于回到教室的時候他一點兒也不想繼續趴着睡覺了，也不管是不是在上課，壓低聲音說道：“陸啓明，我請你吃東西。”

陸啓明看了看那一書包的零食，無奈的抽了抽嘴角，這些東西錢金花也給他買過，不過他吃過一次覺得味道不眨地，一點兒靈氣都沒有不說，還有許多的雜質，除了身體日常需要，陸啓明并不喜歡吃更多，臨了還得靠着靈氣去排除雜質，那不是自讨苦吃嗎。

不過看着顧誠難得亮晶晶的眼神，他倒是沒有一口拒絕，只是說道：“等下課吧，現在不太好。”

顧誠雖然有些失落，但看了一眼上頭的老師也沒有多說，但等到下課的時候，就拉着陸啓明分享那些亂七八糟的靈食，品類之多讓陸啓明也大開眼界。

陸啓明不貪吃，只是意思意思的拿了一包幹脆面，至少這東西的口感還不錯。顧誠見他這般倒是有些失落，心中卻默默的想着，陸啓明跟以前那些人果然是不一樣的，如果是那些人的話，巴不得自己把好東西全部給他們，哪裏會把大部分都留給自己，這般想着，顧誠決定明天帶更多的好東西，不能讓自家好朋友餓着。

陸啓明肯定不知道顧誠這樣的想法，否則的話現在就會阻止，只可惜即使是修真者也沒有未蔔先知的能力，等到顧誠帶着一大包的好東西來學校的時候，陸啓明只能哭笑不得，小朋友的好意什麽的，直接拒絕的話，會不會給他帶來陰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