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如果以為連如若這麽快就死心,那就大錯特錯錯了,他一直守在樓下沒有離開,既然如芷不在家裏,那連天何肯定會出門去找她。

下午兩點半左右,他終于看到連天何帶着兒子開車出門,就果斷跟了上去。

連天何最開始沒注意到有人跟着自己,還是裴祐提醒他說一直有一輛車跟在他們後面,他擡頭看了眼後視鏡,暗想這連如若真的是心急到智商也跟着下降,忘記了跟蹤需要保持一定的距離,挨得這麽近,就算饅頭不提醒,他也遲早都會發現。

車很快駛到一個十字路口,側面一個大貨車橫向駛來,信號燈正好轉為黃燈,連天何腳踩油門加速通過,大貨車就把連如若攔在了路口。

連如若不得不停車等待,眼睜睜看着連天何從大貨車面前飛馳而過,一手砸在方向盤上,懊惱不已。等信號燈變綠,眼前早已沒有連天何的車影。

“爸爸,你真厲害!”裴祐回頭看了一眼,已經不見跟着的車,回身朝連天何豎起大拇指。

連天何目視前方,心裏還是躊躇自己把裴祐帶過去會不會又出問題,“裴祐,你跟我說實話,對于吳……草草,你到底是個什麽态度。”

“爸爸!”裴祐很不服氣,自己爸爸最讨厭的一點就是不輕易相信人,有時候順帶連自己也不相信,這樣最麻煩,媽媽就是因為這個才傷心的,“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歡草草姐姐,雖然她之前很讨厭,但我有眼睛,我看得到,最近她變得很好,劉媽也勸過我,我是那麽不醒事的人麽?”

裴祐認真起來就是個小大人的樣子,經常說出這個年齡孩子本不該說出的話,連天何有時候不用花太多的力氣去跟他解釋一些成人世界的事情他自己就能明白,這一點很好,很讓人放心,但有時候太懂事也是他致命的缺點,他一旦形成了自己的觀點,想要說服他改變就會很難,也因為認知的局限,他的話總會一針見血,容易讓人汗顏、難堪。

“你是。”連天何語氣嚴肅,“裴祐,我從沒把你當小孩子看,但你也不能因為我這麽看你而向別人任意撒嬌,我只希望你等一下能說點正式的話,你草草姐姐現在比你還脆弱,你的話稍不留神就能傷了她。”

“抑郁症這麽厲害?”

“你大一些就知道了,你奶奶就是因為病這個去世的,她的情況比草草還要糟糕很多。”

連天何一直沒有把母親的死因告訴過兒子,就怕他不懂,現在他接觸了吳葭,講出來能做個鋪墊。

裴祐張大嘴巴,臉上寫滿難以置信,又很快蔫下去,小聲說:“爸爸,你專心開車吧,我緩一會兒。”

**

“你說,饅頭爸爸他會來麽?”吳葭坐在椅子裏,聲音低如蚊蚋,心裏莫名覺得很失落,對連天何沒叫她一聲草草還是耿耿于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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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難說,就我對他的了解,他來或不來,一半一半吧。”洛清是真的吃不準。連天何情緒向來陰晴不定,就和天氣預報一樣不準。

“我真想他來……”

洛清突然語氣怪怪的,一股子嘲諷的味道,“然後他深情挽留你,你就不走了,而我則孤零零登上去成都的飛機,讓你們目送我遠去?”

“喂,別這麽跟草草說話,她招架不住!”洛旸遏制住妹妹的九十度大轉彎,“人家又戳中你哪門子痛處了!”

“她哪裏都戳到了,老娘我哪裏都痛,你要怎樣,不服就繼續啊,留點深刻記憶,免得你老說對我的印象停留在十八歲。”洛清完全一臉要跟洛旸幹一架的架勢,下巴翹得老高。

“你們別這樣行不行……”吳葭一手握住兄妹倆一只手,怯生生地說,“是我錯了,我不說話了好不好?”

吳葭這麽一說,兩兄妹對視一眼,都不說話了。

其實,他們老是會忘記,吳葭現在就是個敏感的小孩子,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能在她心裏激起巨大的波瀾。洛清雖然也走過這樣的過程,但也不能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每個人都不可避免地對自己走過的路有優越感,都會以俯視的視角看待還在水深火熱裏的其他人,就算洛清在美國跟專業教授系統學習過兩年的心理學,知道很多人類的行為缺陷,但身處其中自然無法置身事外,她還沒對自己的角色有一個基本的定位,才能毫不留情像尋常人一般刺激吳葭的神經。

“草草姐姐,草草姐姐!”

裴祐的童聲劃破了三人之間尴尬的氛圍,洛旸松弛的神經立馬緊張起來,連天何怎麽把這小祖宗帶來了!

裴祐飛奔到吳葭面前,緊緊環住她的脖子,頭埋在她胸前,不舍地說:“草草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就陪着饅頭,饅頭知道錯了,不應該不珍惜你,之前還說那些話氣你,對不起,你不要走好不好?”

他這麽一撒嬌吳葭真有點不想走了,但擡頭看一眼連天何板着的一張臉,再看不出其他情緒。

“草草姐姐,你答應我,好不好嘛~”

裴祐小腦袋在吳葭胸口不停轉,那撒嬌的模樣洛旸都快看不下去了,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裴祐這小子今天性情大變,還是吃錯藥了?平時沒事就說幾句草草的風涼話,怎麽今天還搞依舍不得放手這一出,難道有貓膩?

“小饅頭,”洛清把裴祐從吳葭懷裏拉出來,讓他站到自己面前,食指抵着他的小鼻子,語氣輕柔,“姐姐告訴你,你草草姐姐呢,今天是非走不可的,相信你早上已經見過你連如若哥哥了吧,也覺得他是個壞人吧,你想一想,如果草草被壞人帶走了,會有好日子過麽,我帶草草出去玩玩,也就是避避風頭,等你連如若哥哥不來找麻煩了,我一定帶着她回來!”

“真的?”裴祐有點不信,雖然阿清姐姐說得句句合情合理,早上如若哥哥的确很讨厭,還威脅爸爸,又埋頭想了想,伸出右手小指頭,“我們拉鈎,你不許食言。”

“拉鈎。”洛清也伸出右手小指。

“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一直在裴祐身後沉默的連天何發話了,目光看向吳葭。

吳葭乖乖站起來跟他走到一邊,心跳撲通撲通,咬着下嘴唇盡力忍着不讓自己又哭出來。

忽然,她覺得腰上冒出一股勁把把自己往前拉,下一秒,自己就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耳朵就在對方心髒的位置,還能聽見強勁的心跳聲。

她全身僵硬不敢亂動,靜靜等着連天何開口。

但連天何遲遲沒有說話,就那麽抱着她,雙臂圍在她腰上,下巴輕頂在她頭頂。

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似的,她才聽見連天何如喃喃自語般略有些失望的聲音:“我其實,沒那麽快想讓你走……草草。”

她心跳更快了,臉頰迅速發熱,手撐在連天何胸前不知如何是好,是抓,還是推呢?

“在外面要好好照顧自己,記得按時吃藥,如果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沒事別亂想,知道麽?”

她默默點頭。

“還有,”連天何頓了一下,似乎深吸了一口氣,“昨天晚上,你都不知道你有多銷魂,雖然很抱歉,但是你已經把我挑起來了,我忍不了多久,別在外面呆太久。”

耳邊的流氓語氣讓吳葭整個人傻掉了,腦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扯斷,耳邊一陣轟鳴聲。

她木愣愣站在原地,就連連天何什麽時候走開,自己什麽時候被洛清拉上飛機都不知道,等回過神來,她已經坐在了飛機上,窗外已經是藍天白雲,那個人已經離自己很遠。

吳葭趕緊搖搖身邊的洛清,問道:“你覺得,‘銷魂’這個詞需要用在分別的場合嗎?”

昨晚上發生的事情,洛旸是告訴洛清了的。

當時洛清本來窩在被子裏,根本不想理把強行把自己拉起來的洛旸,等洛旸自顧自一股腦把話說完,她整個人像打了雞血一樣從床上蹦起來,先是頭在床上狠狠撞了一下,又捧住洛旸的臉,說不出是興奮還是驚慌:“你确定打電話的人是連天何,不是其他人?”

洛旸極其認真地點頭,當時她就覺得天要塌了,禁、欲系大叔居然把小姑娘給上了,剛剛吳葭又那麽問,她更覺得這個世界應該是出了什麽問題,老男人居然還要進行言語調戲!

“草草,把老男人的話忘了吧,誰都會偶爾抽風,你就當自己聽錯了,別多想,連天何他也沒你想得那麽嚴肅。”發覺吳葭沒有被說服,洛清繼續胡侃,“你仔細想一想,是不是老覺得他最近也和你一樣情緒難以捉摸,本以為他會很生氣,結果他沒有,本以為他會追究,但是他還是沒有,如果覺得是,那就對了,他一板一眼太久,還是需要有地方發洩一下,因為你是新來的,所以他戒心可能就沒那麽強,在你面前表現一下真實的自己。”

洛清知道自己的解釋很牽強,繼續說下去只會讓吳葭疑心越來越重,但她也沒辦法,誰叫吳葭這問題來得這麽陡,不,是連天何那個老男人在她臨走之前還要扔給她一個重磅炸彈!

“哦……你也不要東拉西扯這麽麻煩了,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就是不要想太多就行了。”

吳葭其實知道洛清是在掩飾,但她在掩飾什麽自己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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