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吳葭和洛清是正月初五乘飛機去泰國的,故意和連天何回來的日子錯開。洛清一直對連天何兩次 “欺負”吳葭的事情耿耿于懷,她才不要讓連天何跟吳葭道別。可不幸的是她算盤打錯了,連天何倒沒什麽,裴祐才是反應激烈的那個,在電話裏又哭又鬧,怎麽勸都沒用,讓連天何又記了洛清一筆。

一落地,洛清就去延長了自己的停留期,她是美國公民,雖然來泰國不需要簽證,但三十天怎麽夠啊,吳葭簽的都是兩個月,況且這一次她又不是來純玩的泰國那麽大,她接了任務來拍佛寺。

泰國是佛教之都,大大小小寺廟遍布,光是在首都曼谷,兩人就待了快一個月。每到一座廟宇,吳葭都會在佛像前虔誠跪拜,她不求什麽,只是像在峨眉山那樣,純粹表達自己的敬意。

吳葭每次跪拜,洛清都會悄悄從側面拍一張照片,不得不說,每一張她都很喜歡,因為吳葭的眼神很純潔,雙手合十仰望高大的金黃佛像時真的就像是個虔誠的信徒,躬身額頭觸地時,她幾乎着迷了,一系列動作流暢得自然而然,這時候她的快門會閃得很快,巴不得把每一瞬間的動作都記錄下來。

有的人相信,佛像是有靈性的,只要誠心許願,願望就一定會達成,吳葭不信這個,因為她的願望就從來就沒有達成過,不管她如何誠心祈求,所以到後來她就不信了,但對別人的信仰,要有起碼的尊重。

吳葭的想法洛清不敢茍同,既然不信何必又要給予感情,誰知道冥冥之中會産生怎麽樣的因緣,還不如單純帶着觀光客的心态,欣賞燦爛瑰麗的佛教建築和文化,把留下的瞬間讓篤信的人去評斷、賦予意義。

“要不,你皈依佛教了吧,每次看你拜得那麽誠心,我都有種你是資深佛教徒的錯覺。”洛清只是開玩笑而已。

吳葭一臉認真地搖頭,“不要。我知道,給自己找個信仰或許能讓病好得快一些,有個寄托總是好的,但那只是換個方式在逃避,對我來說,面對才是最好的方法。”

“喂,我只是開個玩笑,你要不要這麽認真!”洛清撞撞吳葭的肩膀,繼續看相機裏的照片。

“我還以為……”

“我一個無神論者怎麽會勸你皈依呢?看來我以後還是少跟你開玩笑來得好,不然日子沒法過了。”

吳葭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一臉歉意。

這時,吳葭平時基本當鬧鐘在用的手機歡暢地唱起歌來,她一副受到巨大驚吓的樣子,一溜煙跑到陽臺上去了。

洛清無奈了,不過就是連天何打個電話來,有必要搞得那麽神秘麽,而且那老男人每個星期天晚上都要打過來,很反常。

“饅頭爸爸,晚上好。”吳葭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開口。

“嗯。”就這一個字,吳葭就心跳加速了,“這幾天過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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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可以,今天曼谷下雨了,就一直呆在酒店裏,阿清說明天去清邁。”

“汽車還是火車?”

“不知道,都差不多吧,反正我們不急,慢慢玩。”

“嗯。”

“……”

每次兩個人通話幾乎都是這樣,說不了幾句話就會陷入沉默。

吳葭其實有話想說,但害怕連天何會變得不耐煩;連天何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非要在這個時間點打電話,連通之後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只是單純想要聽聽吳葭的聲音。

“饅頭爸爸,如果要是覺得勉強,不用特意打電話過來,我知道,一定是洛旸非讓你打的,對不對?”沉默了不知多久,還是吳葭先開得口,其實每次都是她。

如果每次打電話讓兩個人都覺得尴尬,還不如不打。

“不是,是我自己想要打。”連天何的聲音平淡無奇,沒有一絲遲疑。

吳葭心跳更快了,不僅僅是臉發熱,整個身體都發起熱來。

“在泰國好好玩,我等你回來,饅頭四月滿八歲,他很想你,等你陪他過生日。沒什麽事,我挂了。”

連天何說挂就挂,吳葭還有一句話沒來得及說:“饅頭爸爸,我很想你。”

他這次是聽不到了,不知道下一次他能不能聽到,或許下一次,自己就沒有勇氣開口了吧。

從陽臺回到室內,吳葭直接臉朝下呈大字撲倒在床上,胸口悶悶的,有種想罵人的沖動。

洛清坐到床邊,像個媽媽似的輕撫吳葭的柔發,語氣也特別柔軟:“我的好孩子,連天何這是怎麽着你了,這電話沒打幾分鐘就把心情給搞壞了,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就是壞人心情的。”

“誰跟他一般見識,”吳葭悶悶說,同時手在床上拍了一下,“他要是沒話說就不要給人打電話,他是存心不讓我睡好覺!”

吳葭現在睡眠質量已經改善很多,再不會做半夜驚醒的噩夢,但和連天何通話的當晚,她總是會做些第二天早上醒來都還歷歷在目的夢,夢的內容不是在和他滾床單就是和他手拉手散步,極其詭異,搞得她渾身都不舒服。

“我覺得……”洛清俯身湊到吳葭耳邊,吹着氣說,“你是不是喜歡上連老大了,你這樣子,和暗戀中的小花癡有什麽兩樣?”

“你胡說什麽啊!”吳葭像是被人算準了小心思,突然暴跳如雷,擡起頭對洛清怒目而視,“我怎麽可能喜歡上饅頭爸爸,他對我來說就像是爸爸一樣的存在!”

洛清掩嘴詭異地笑了,眼睛笑成了月牙形,“爸爸一樣的存在,草草你好重口……”

“我!沒!有!”

吳葭現在也學會像個正常的二十出頭的女生一樣表示自己的不滿了——她傾身壓住洛清,手指直奔她的腰。

洛清癢得快要哭出來,可不管怎麽掙紮都不能改變自己的劣勢,只能向吳葭求饒:“草草我錯了,我以後不說你重口了,我是壞人,壞人!”

吳葭要的不僅是這些,“你不能拿我和饅頭爸爸開玩笑,知道不!”

“好,好,好,不開你和他的玩笑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吳葭便從她身上下來,捧住她的臉,幾乎就要碰到她鼻尖,“這才是好孩子!”

要是這麽容易屈服,她還叫洛清?

在吳葭起身的同時,她手悄然來到吳葭的腰側,開始使勁撓她癢癢。

吳葭沒想到自己會受到反撲,一邊笑着一邊把手撓洛清的腋窩,兩個人最後床上厮打成一團,房間被笑聲充斥。

**

用命運來解釋的話,如果在清邁不出那場意外,或許吳葭也不會那麽快明白自己的心意。

那是到了清邁一個星期之後,剛好遇到星期天,洛清便決定帶着吳葭去逛逛清邁著名的周日市場。

市場很大,人潮湧動,叫賣聲此起彼伏,吳葭還是有點不習慣,死死牽住洛清的手,躲在她身後,全身起雞皮疙瘩。但很快,她還是習慣了,主動順着洛清的目光去看攤點上擺滿的各式各樣漂亮的手工藝品。

“你可以買樣東西給饅頭當生日禮物,反正我們回去的時候他差不多也快過生日了。”

“他喜歡什麽啊?”

“他不挑的,心意到就好,話說他最近真的很想你啊,算一算,他都兩個多月沒見你了。”

最後在洛清的建議下,吳葭買了好幾樣造型獨特的小玩意兒,總有一樣回合那小家夥的心意。

“那你不給其他人買點紀念品啊?”其實洛清的重點是連天何。

這下吳葭有點不知所措了,“你幫我選吧,我真的不知道啊……”

洛清一下子松了手,跑到前面做了向吳葭個鬼臉,“不要假裝不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吳葭站在原地,臉都紅了,手足無措的樣子別提有多可愛。

就在此刻,不遠處連續傳來兩聲類似于槍聲的聲音,原本喧鬧的人群頓時就亂了,尖叫聲此起彼伏,整個場面別提有多混亂。

不知怎麽的,明明聽見槍聲應該往回走,可洛清并沒有那麽做,她用力撥過身邊的人拼命往前走,不知道要是看見了什麽。

對,就在剛才,她看見了一張臉,一張她日思夜想久久難以忘懷的臉,那雙眼眸、那顆淚痣,在那個人回頭的一瞬間,她都看得清清楚楚,絕對不可能認錯。

吳葭想要往前走去拉住洛清,但人群格外擁擠,人人都在往回跑,她成了逆行,拼命往前擠伸直手臂,也總是差一點才能觸到洛清。

“阿清,阿清,你回來啊,回來!”吳葭扯開嗓子大喊。

“阿清,別往前走!”槍聲就是從前面傳來的,“前面不知道有什麽,你回來啊!”

洛清現在聽不見任何聲音,她能注意到的就只有剛才那張臉主人的背影,她一定要去追,要把他攔住,把那張臉再好好瞧一瞧、摸一摸,然後問問他,那個時候為什麽要那麽做。

一直追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人卻突然從她視野裏消失了,她站在原地慌張地往周圍張望,可是周圍的人實在是太多,根本無從找起,那股絕望的感覺又升騰起來。

喂,你到底到哪裏去了!

猛地被人一撞,洛清一個踉跄摔倒在地,手掌被好幾個匆忙跑過的人踩踏而過,她卻連收回來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着一只只鞋底踩過手背。

吳葭這時終于沖破人群來到洛清身邊,趕忙扶起她。

“我剛才那麽大聲的叫你,你怎麽沒聽到啊,現在這麽混亂,你還丢下我一個人,阿清,你怎麽了?”吳葭環住她的肩膀,四處搜索相對安全人流量不是太大的角落。

“草草,我看見他了,我看見他了,我看見他了!”洛清抓住吳葭的嘴唇發抖地重複。

這是吳葭第一次見到洛清這副模樣,就像是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心裏說不清的難受、心痛。

“阿清,你別這樣,總會遇到的,不要這麽難過好不好?”吳葭努力勸說,心裏害怕,淚水濕透了眼眶。

洛清卻一個勁搖頭,“草草,遇不到了,肯定遇不到了,真的,我的預感肯定不會……”

最後一個“錯”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又一聲槍聲響起,就在離兩個人很近的地方,一顆子彈直接擦過洛清左臉頰,吳葭甚至看見了子彈劃過皮膚時帶出的血滴。

一瞬間,吳葭眼前就變成了子彈朝自己飛過來的畫面,又聯想到了自己那個才兩個月大的孩子,聲音都是發抖的:“阿清,快走啊,快走啊!”

說是這麽說,可她發覺自己雙腿根本沒有知覺,洛清也像沒有感覺到子彈劃過皮膚的痛感一樣,雙目呆滞看向前方。

又是一聲近在耳邊的槍聲,洛清終于回過神來,眼前是一顆子彈徑直朝自己飛過來,她下意識帶着吳葭往旁邊一閃,還是沒能完全躲掉,子彈擦過她的手臂,雖然有衣物的保護,子彈還是劃破皮膚,傷口處傳來陣陣疼痛。

見洛清臉色不對,吳葭擔心地問道,一張臉早已淚痕遍布,“阿清,你怎麽樣,沒事吧?”

“我沒事,快點找找看警、察在哪裏,我需要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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