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如願
按照寧佳木告訴自己的地點,陳悅薇同家中傭人分了幾條路去找顧明奕,顧承尚也從公司那邊出發過來同她碰頭。
“顧承尚!要是明奕有什麽事,我跟你沒完!”一見到顧承尚陳悅薇就恨恨喊道。
明明是被遷怒了,可是看見陳悅薇眼中含淚的樣子,顧承尚一下子想到了幾年前剛同她結婚時的情形。他本來就脾氣好,見狀更是心軟,立即道:“是是是,我們還是趕緊找明奕吧——要不我們還是報警吧?”
陳悅薇被顧承尚扶住,換做平時她早把顧承尚甩開,但現在她卻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可是報警也許會讓明奕更危險。”
短短的十多分鐘,她已經想到了許多種可能,每一種的結果都是她無法承受之重。
顧承尚朝身邊的司機使了個眼色,安撫道:“那就先不報,我們找,再過一個小時還找不到再報警,行吧?”
陳悅薇點了點頭。
在她因為顧明奕失蹤而方寸大亂的時候,顧明奕正蹲在棚戶區的一角,對着地上的麻繩發呆。
也不知道現在家裏怎麽樣了,媽媽是不是很着急呢……顧明奕一咬牙,拿起麻繩狠狠在手腕和腳腕上摩擦。
年方八歲的身體,平日又是養尊處優,稍微做了一點手腳就顯得極為觸目驚心,顧明奕又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吃了幾口土到嘴裏,又把手肘狠狠撞在地上,将手腳都擦了許多傷口出來,他才往可能會被發現的地方過去。
這是王媽,這是黃師傅,這是……
嗯?
顧明奕正躲在暗處挑選找到自己的那個人,視線盡頭的身影就讓他吃了一驚。
是大哥顧明棠。
而且顧明棠環顧四周的樣子,分明也是在找自己。
心念電轉之間,顧明奕跑了出來。
正好被顧明棠瞧見,一把抓住了他:“顧明奕?”
顧明奕哇的一聲邊哭邊往他懷裏紮:“哥哥……”只有這樣顧明棠才不可能看見他眼裏壓根沒有眼淚。
顧明棠一時間卻手足無措。
跟這個異母弟弟似乎從未如此親近過,之前教他認字顧明棠就覺得已經是自己的極限了,但此時此刻,感受到一個軟軟的小身體貼着自己,頭發雖然髒兮兮但也毛茸茸的——顧明棠根本做不到去推開他。
“沒、沒事了。”他幹澀地說着安撫顧明奕的話,手擡起來又放下,直到終于看見陳悅薇和顧承尚朝這邊過來,顧明棠才松了口氣。
一見到陳悅薇,顧明奕立即抛開顧明棠,一頭沖進媽媽懷裏,帶着哭腔喊道:“媽媽——”
然後他就感到自己的手被熟悉而溫暖的手掌握住,臉上也被溫柔地撫摸。
再然後他聽到了極其微小的一聲“啪嗒”。
顧明奕心口一緊,他知道那是陳悅薇在流淚。
說不出的內疚在四肢百骸間蔓延,猶如浪湧。他早就想象過媽媽會如何擔心,但真正見到的時候,遠比存在于腦海中的想象更讓他無地自容。
他忽然有些後悔,為什麽要選擇這樣一種方式來達成自己的目的。這是他的至親啊,他難道就不能直截了當地去告訴對方,顧家在未來會被人如何打壓欺淩嗎!
然而顧明奕立刻就硬下了心來:不能。重生是他不能輕易示人的秘密,而只有現在這種方法,簡單,直接,容易奏效。
而且他還能順便一舉兩得——沒見陳悅薇抱着他哭了一會之後就感激地看向顧明棠了嗎。
她還語無倫次地說着:“謝謝,明棠,謝謝你,謝謝你……”
顧明棠再一次手足無措,最後只能求助地往顧承尚看。
可惜顧承尚根本就沒看出自家大兒子的窘境,還上上下下端詳着顧明奕,露出心疼的神色。
以顧家的背景,顧家小少爺被綁架一事自然鬧得有點大。一時間江市與顧家地位相似的幾個家族之間流言紛紛,還時不時有人私下交流“是不是你做的?”“是你做的吧?”……
顧明奕暗自慶幸現在的江市還沒有後來大街小巷随處可見的攝像頭,所以在他不留痕跡地引導之下,最終認定的情況是:顧小少爺在前去與小夥伴會面的途中被不懷好意的人綁架,但小少爺聰明機靈,硬是從綁匪手中逃了出來,只可惜他不記得綁匪的樣子和逃出來的地方。
除了爸媽的難過讓顧明奕有點後悔之外,這件事的後續情況他還是非常滿意的。
一是媽媽果然開始給他找貼身保镖。
二是他在兩星期之內都可以不用去上學啦!
尤其是白天顧承尚和陳悅薇都事務繁忙,顧明棠也去上學了,只有顧明奕一個人在家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躺着就不用坐,別提多滋潤了。
只是……
“這是你的作業,老師說如果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也可以打電話問文崔崔。”
養傷休息其間還要寫作業是什麽鬼!
但看到一本正經的寧佳木,再對上這孩子內疚滿滿的眼神,顧明奕默默閉上了嘴。
敢情他還以為“綁架案”是因為顧明奕要去見他才發生的呢。
顧明奕郁悶地收下了作業,又送走了自告奮勇前來送作業兼探望同學的寧佳木,回頭瞅瞅一疊作業本,頓覺心塞。
陳悅薇一眼就看出他在為什麽郁悶,有些好笑:“明奕,是不是不想寫作業?”
顧明奕眼巴巴看向她:“那當然!”
陳悅薇道:“那你就留到下星期再做吧。”
顧明奕:“……”原來還是要做嗎?
過了兩天,陳悅薇領着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過來,告訴他:“這個哥哥叫何新,以後就讓他跟着你,好不好?”
盡管找保镖一事是顧明奕費盡心思策劃而成,但他當然不能表露出來,因此他眨眨眼:“為什麽要何新哥哥跟着我?”
陳悅薇道:“這是為了保證你的安全。”
顧明奕道:“我沒有什麽不安全的呀。”
陳悅薇就抓起他的手,手腕上青紫破皮的痕跡和手肘的傷都還在,她指了指這些地方:“就這樣你還敢說自己安全?”
顧明奕道:“平時有黃叔叔,只要我哪兒都不去,不就沒關系了嗎?”
陳悅薇眼中浮上一絲淚光:“那怎麽行,你是顧家堂堂正正的小少爺,江市我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又不是坐牢,還能一天到晚不是在家就是在學校啊!乖,以後何新就跟着你,他會悄悄的,不會讓別人注意到。”
顧明奕就朝何新看了過去。
青年身形瘦削,個子不高,眼角耷拉着,看起來非常不起眼。
顧明奕道:“我知道了。”
陳悅薇朝何新點頭示意他下去,才摸着顧明奕的頭道:“媽媽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管怎麽樣,你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顧明奕道:“為了媽媽,我肯定會很安全的。”
陳悅薇道:“以後何新都會跟着你,這是我拜托你舅舅幫忙找的人,很可靠的。”
顧明奕睜大眼:“舅舅?”
陳悅薇道:“是啊,你舅舅名下正好有個安保公司,專門做這行生意。”也許是見識到了那天顧承尚教顧明奕看标書的情形,陳悅薇如今似乎有意無意地會向他提及一下家中産業的事情。
對顧明奕而言這是好事,能方便他表露出一點與年齡不符合的地方。但又不是好事,一旦介入的深了,他還怎麽當纨绔?
但他最終還是點頭道:“我知道了,就像電影裏的黑衣人,很厲害的!”
反正現在他要當纨绔硬件還不成熟,不如先乖乖當個小大人,纨绔嘛,要當什麽時候都還來得及。
自從何新來到顧明奕身邊以後,天氣就越發地冷了起來。江市的冬天總要下幾場雪,這天一大早,顧明奕才起床,就看到窗外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今年的雪似乎比以往都要大上許多。
這麽冷的天,這麽大的雪,要是現在他已經是大學生,豈不是最合适的逃課理由!
可惜他現在還是小學生,顧明奕一想到這個事實就悲從中來。
好在今天陳悅薇讓何新中午帶着顧明奕就在學校周圍吃午飯,顧明奕終于找到了擺脫家人單獨與何新交談的機會。
吃完飯以後,顧明奕拍了拍小肚子,就朝何新看過去。
何新正一聲不吭地坐在對面,一副時刻保持警惕的樣子。
顧明奕道:“何新哥哥,我知道你。”
何新有點莫名其妙:“嗯?”
顧明奕得意道:“我舅舅跟我說過你。”才怪,“他說你是他手下的第一號,有中國功夫,很牛的。而且他還告訴我說,雖然他幫你還了債務,但你不必覺得自己欠他的。舅舅還說,真要還,就把我當主人看待——何新哥哥,我不太明白舅舅的意思,你告訴我舅舅是什麽意思好不好?”
何新卻已經因為剛才顧明奕這番話的信息量,而瞪大了眼。
顧明奕捕捉到他眼神中的驚訝,心裏微微一笑:上輩子何新就是他的保镖,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何新的實際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