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讓我摸一下

二十分鐘後,一架小型救援船降落到了地面,林齊第一個出艙,他與廖宇寧一樣來自風神星域,兩人關系很好。

發現要找的人直愣愣地站在一個逃生座艙旁,林齊很驚喜:“阿寧你沒事啊,太好了!哎,這是誰啊?……慕、慕戎學長?”

所謂術業有專攻,慕戎再強大也只在艦船戰機系的範圍內,作為智能醫學系的學生,林齊并沒有感受過那種“慕戎壓頂”的挫敗感。當然慕戎的大名對所有帝國軍事學院學生來說都是如雷貫耳的,因此林齊能夠一眼就認出座艙裏那位昏迷不醒的駕駛員。

此刻慕首席正耷拉着腦袋癱坐在駕駛位上,雙眼緊閉、昏迷不醒中。

将便攜診療儀貼到慕戎頸邊,确定了這人生命特征平穩,林齊才回頭問廖宇寧,“怎麽回事啊?”

廖宇寧似乎有些驚魂未定,“剛才進入黑障的時候,一架領風者突然在我身後出現,它被激光炮擊中了,我只來得及拖住逃生艙,落地之後才發現裏面是慕學長。”

林齊皺眉,“如果我沒搞錯的話,慕學長是不參加這次演習的吧?”

廖宇寧一臉無辜,“是的,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帝國軍事學院的學制是六到八年,普通學生在六年級畢業,只有成績優異的學生才會讀到八年,七、八年級的學生被稱為“深造生”,深造生兼具指引低年級學生的教學職責,因而在這次實戰考核中,八年級的慕戎是留在母艦督戰的。

這時救援船上又下來幾個人,林齊便和他的同學一起把慕戎從逃生艙裏擡了出來。

廖宇寧向随船而來的智能醫學系現場主管通報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情況,“一直昏迷”“沒有醒過”“我不敢移動他”“學長會沒事吧”,這位英勇救人的學生恰如其分地表達了自己對傷員的擔心。

“你放心。”主管說:“無畏號上有最好的治療艙,慕戎同學一定能夠很快康複的。”

目前市面上最先進的治療艙都已經具備了細胞重生技術,也就是斷手斷腳都能接回去,治療個小小的腦震蕩不要太簡單。

救援船升空之後,廖宇寧臉上那種擔憂和焦慮消失了,他面色平靜地回到了示範者的駕駛艙,開始有條不紊地準備起飛。

經過這麽長時間,他早已控制了被人非禮的怒火,最重要的是剛才那一拳砸暈了慕戎,一度讓廖宇寧以為自己錯手殺了人,恐懼蓋過了憤怒,回過神來發現人沒死,恐懼消失,憤怒也跟着平息了。

就當被狗咬了吧,廖宇寧安慰自己,不過回到母艦之後要趕緊去漱個口,那混蛋好像連舌頭也伸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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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拳砸暈真是便宜他了……

三十分鐘後,示範者泊入無畏號A區機庫,廖宇寧匆匆出艙直奔機庫附近的盥洗室。

“廖宇寧,你幹嘛去?哎,等等我!”同學尤利安在後面喊。

廖宇寧随意揮了揮手,一頭沖進了盥洗室,洗臉、漱口,再洗一次,再漱一次,直到滿頭滿臉都是水漬。

抹了一把臉,廖宇寧擡頭看看鏡子裏的自己,除了嘴唇有點紅之外,倒是看不出任何異樣,然而看不出不代表心裏不膈應。

該死!

廖宇寧又一次打開了水龍頭。

“廖宇寧,你吃壞肚子了嗎?”尤利安推開門,大喇喇地走了進來。

廖宇寧接過服務機器人遞過來的毛巾,慢悠悠擦了一把臉,“沒什麽,就是臉上沾了點髒東西。”

“什麽髒東西?”尤利安一副刨根問底的架勢。

“艙門液壓杆有點漏油,濺到了。”廖宇寧放下毛巾,面不改色地說。

“機油而已,至于嗎?”尤利安直搖頭,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哎,你剛才成績怎麽樣?能打破慕戎的記錄嗎?”

廖宇寧眼睛往下一垂,“不能。”

“噢,好可惜。”尤利安沒有注意廖宇寧臉上的微表情,顧自說下去,“本來你是今年最有希望沖擊記錄的人,如果連你都不行,其他人就更沒有指望了。”

我本來可以的……廖宇寧不甘地想着。

叮咚,一直靜靜漂浮在旁邊的服務機器人突然發聲:“廖宇寧同學,來自智能醫學系林齊的通話請求,是否接入?”

帝國軍事學院實戰考核期間執行戰時管理制度,私人通訊設備不允許上船,所以找人都是通過艦船內部通訊網絡進行的。

林齊找自己幹嘛?廖宇寧突然心中一跳,“接入。”

“阿寧,你現在在哪?”

“A區機庫東側,什麽事?”

“你到治療中心來一趟吧。”

“怎麽了?”廖宇寧小心地問,擔心會不會是慕戎醒了,然後指控他行兇。

“慕戎學長不肯進治療艙,他說一定要見你。”

這是打算不依不饒了嗎?

廖宇寧臉色一沉,本來看在那人撞昏頭的份上,剛才的冒犯他是不想追究的,畢竟鬧開了大家都不好看,但如果慕戎藉此來指控他傷人,事情就不可能那麽簡單了結了。

這件事首先錯在慕戎,廖宇寧覺得自己不過就是情急之下的條件反射罷了,然而“因為被學長強吻所以失手把人打暈”這種理由說出來實在是太羞恥了。

廖宇寧是個要面子的人,他甚至考慮起了坦白事實和“沒什麽理由,我就是看他不順眼”這兩種說辭的優劣。

“慕戎學長怎麽了?他為什麽要進治療艙?他又為什麽要見你?”尤利安興致勃勃地插嘴問。

對于尤利安這樣一位好奇心旺盛、什麽事都愛打聽、界限感和分寸感都極為模糊的同學,廖宇寧也十分頭疼。

“我現在還什麽都不知道,回來再告訴你吧。”他說。

離開機庫,廖宇寧坐上了開往治療中心的懸浮車,雖然答應林齊會快一點,但他其實并不想那麽急。

路上需要好好想個對策。

來到帝都星系六年,廖宇寧已經養成了深思熟慮、謹言慎行的行事風格,畢竟他除了空有一頂“戰神子孫”的高帽子,實際上并沒有任何倚仗。

廖宇寧坐在懸浮車上想辦法的時候,慕戎正死命拽着治療艙的艙門,不讓那東西蓋上。

因為腦震蕩,這會兒慕戎頭暈得厲害,親自去找人太困難,只能以拒絕治療為威脅讓人把廖宇寧給他找過來。

“哎呦,少爺您就別拽了。”慕戎的近身随侍羅倫苦口婆心地勸道:“廖宇寧就在無畏號上,他又跑不了,您先躺下治療吧。”

“不行。”慕戎擰緊眉頭,死命堅持道:“我一定要見到他!”

他等了那麽久,等到老天垂憐,等到奇跡出現,不親眼看看怎麽能安心?

廖宇寧進入治療中心的時候,林齊正等在門口。

“慕戎學長找我幹嘛?”

“我還想問你呢,我記得他跟你關系不怎麽樣啊。”

豈止不怎麽樣,廖宇寧感覺自己一向是被慕大少鄙視着的存在,當然能被慕戎看得上眼的人也沒幾個,至少他一個都不認識。

廖宇寧:“他怎麽說?”

“就是死活要見到你才肯接受治療呗。”林齊摸摸下巴,“對了,我剛才聽說演習開始的時候慕戎學長突然沖進機庫,強行開走了朱瑟伯格院長的領風者,看起來似乎很着急……”

廖宇寧:着急送死嗎?

一號治療室大門移開,羅倫首先發現了廖宇寧的到來,“啊,廖同學!”

“羅倫學長。”廖宇寧恭恭敬敬打招呼。

羅倫目前就讀于後勤統籌系八年級,雖然大家都知道他和慕家的關系,但誰也不會輕易表露,廖宇寧自然也是禮數周全。

“寧寧——”慕戎的叫聲打斷了廖宇寧與羅倫的寒暄,他一臉驚喜又不可置信地喊道:“寧寧,你還活着!”

廖宇寧一時懵圈,難不成慕戎喊的這個“寧寧”真的是指他?

怎麽會?從來沒有人這麽稱呼過他,當然慕戎也沒有,這人最客氣的時候也不過連名帶姓叫一聲“廖宇寧”,或者幹脆從鼻孔裏哼出一個音作為代替。

另外,什麽叫——你還活着?

廖宇寧面無表情地回答:“慕戎學長,我活得很好。”

“是啊,少爺。”羅倫趕緊道:“廖同學好着呢,您現在可以放心治療了。”

“讓我摸一下——”慕戎得寸進尺,“摸一下我才相信!”

這話一出來,室內諸人表情各異,廖宇寧嘴角抽搐,林齊一臉深思,而羅倫則是一副少爺的願望必須得到滿足的堅定臉。

“廖同學。”羅倫雙手合十,對着廖宇寧壓低聲音道:“少爺頭部受到外力沖擊,産生了意識障礙和功能紊亂,急需治療,所以拜托你了。”

言下之意是慕戎撞傻了吧?

跟一個受傷的傻子計較很沒風度,廖宇寧別無選擇,“哪裏,羅倫學長太多禮了,只是讓慕學長确定一下而已。”

有了一個小時前被強吻的那段遭遇,廖宇寧不敢靠慕戎太近,他踱步走到治療艙前,謹慎地伸出了右手。

被摸一下手倒是沒什麽,就當是普通禮節性的握手好了。

“寧寧!”

那只手一伸過去,就被慕戎跟餓虎撲食一樣抓住了,手腕扣緊,拖到面頰邊蹭了蹭,然後驚嘆道:“真是熱的,太好了……”

說着說着,那雙素來冷漠嚴苛的眼中竟流下了激動的淚水,仿佛發生了什麽感天動地、美夢成真的事情。

你到底為什麽認定我極有可能是死的?!廖宇寧心中大為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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