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多年夢魇
五十多年前，銀梣帝國與蟲族之戰爆發，七大星域硝煙四起。
帝國歷2646年，二十歲的廖行慎應征入伍，三年後，他在第一次裏格海姆會戰中成功炸毀了蟲族母艦主引擎，從而一戰成名。
其後十幾年，廖行慎一直戰鬥在對抗蟲族的第一線，直到帝國歷2658年為國捐軀，時年三十二歲。
廖行慎一生未婚，也未留下子嗣，戰争結束之後，廖家便将廖行慎的堂侄過繼到了廖行慎名下，那就是廖宇寧的父親廖晉平。
在廖行慎橫空出世之前，廖家只是一個在風神星域內略有點影響力的小家族。後來廖行慎被皇帝陛下追封為元帥，戰神之名傳遍七大星域，廖家人自然不甘斷絕這份榮耀，所以就有了将廖晉平培養成廖行慎接班人的想法。
然而廖行慎那樣的軍事天才估計是廖家基因突變的産物，廖晉平完全不似其聲名遠揚的堂叔，絲毫沒有顯露出相關才能。
最後廖家只能将廖晉平運作進了風神星域衛戍部隊的後勤補給部門，算是勉強保住了這個軍旅世家的延續。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廖晉平應該能夠在他那個後勤管理部長的職位上按部就班地升遷，最終混個中校軍銜退役，可惜廖晉平三十四歲那年被卷入一場飛船引擎爆炸事故，不幸殒命。
由于是在工作過程中遭遇到的意外，廖晉平也算因公殉職。
當年廖宇寧只有八歲，他的母親不願意與廖家人繼續表演“戰神遺屬、孤兒寡母”的戲碼，很快就改嫁他人。
令廖家人感到欣慰的是，廖宇寧從小就展露出了非一般的天分，他聰明勤奮、敏銳堅韌，出色程度與少年時的廖行慎不相上下。事實上，廖宇寧在風神星域确實有天才少年之名，如果不是十六歲時被皇帝陛下征召入京，他應該會在同年入讀風神星域的旋光軍事學院。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時隔三十年皇帝陛下突然想到了遠在風神星域的戰神子孫，這份旨意對于廖家人來說依然是意外之喜，他們很快就将十六歲的廖宇寧送到了帝都星系，甚至還斥巨資在皇城所在的帝畿星上購置了房産。
廖宇寧在強烈忐忑和期待的心情中觐見了元常帝——這位執掌銀梣帝國半個世紀的鐵血帝王。
以銀梣帝國人均一百三十多歲的壽命來說，只有超過一百歲才會被認為是老年人，當時七十九歲的皇帝依然可以算是正當盛年。
與廖宇寧過去在幻影和圖像上所見的那個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的帝王不同，他親眼目睹的皇帝兩鬓斑白、清癯消瘦，似乎是有病在身。同時元常帝表現出來的态度也很出乎廖宇寧的預料，這位帝王只是淡淡看了被他從遙遠星域召喚過來的少年一眼，然後就嫌棄地說了句“跟他長得一點都不像”。
名義上，廖行慎是廖宇寧的祖父，但血緣上确實隔了一層，長得不像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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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家保存了很多廖行慎年輕時候的影像資料，廖宇寧自小看到大，他也很清楚自己在外貌上與廖行慎的差異有多大。
而且年少時的廖行慎陽光自信，天生有種豪邁爽朗的氣勢，那也是廖宇寧完全不具備的特質。
或許是對廖宇寧感到了失望，元常帝将其打發到帝國軍事學院之後便不再過問。
就這樣，廖宇寧在帝國軍事學院的新生活開始了，當時學年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他中途插班，又是這般走後門的方式，自然十分惹人注目。
在學生聯誼部為他舉行的歡迎會上，廖宇寧第一次見到了慕戎，不過在那之前他就聽聞過慕戎的大名。
十八歲的慕戎穿着黑色的學院制服走過來，英俊的臉上滿是嚴苛和評估的意味，“聽聞你在風神星域素有天才之名？”
廖宇寧還從未見過氣勢如此強大的同齡人，他趕緊自謙道：“學長見笑，那些傳言不能當真。”
“不管是不是，跟我較量一場就知道了。”慕戎上下瞟了廖宇寧一眼，“我比你大兩歲，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出全力的。”
廖宇寧完全沒有跟慕戎正面對決的心理準備，然而宴無好宴，歡迎會上的其他人紛紛起哄，各種擠兌廖宇寧，要他接受這次挑戰。
“廖同學，慕學長的指導可是個很難得的機會哦。”
“就是就是，讓我們看看風神星域的戰鬥風格有什麽不同吧。”
“模拟訓練場離這裏不遠，請大家趕緊移步！”
就這樣，廖宇寧不得不接下了慕戎的戰書。
當時廖宇寧抵達天闕星不過三天，重力适應期都還沒過，帝國軍事學院的戰機模拟系統與風神星域的也頗有不同，當然最重要的是慕戎确實戰力逆天，所以這場對決廖宇寧輸得很難看，以至于戰鬥結束之後他的大腦全是一片空白。
模拟艙被推開的時候，他茫然地看着出現在面前的慕戎，對方那些輕蔑的話語便成為了他多年的夢魇。
風神星域的天才少年？也不過如此……
廖宇寧猛地睜開眼，急速喘氣。
看清自己身處的環境，廖宇寧劇烈的心跳才漸漸平複，這裏是無畏號，時間早就過去六年，他已經可以無視那個人的評價了。
伸手撫了一下額頭，廖宇寧發現自己有些微微出汗，他從長椅上站起，走進旁邊的盥洗室去洗臉。
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天廖宇寧就是不想去指定休眠艙休眠，所以借了林齊他們的值班室待着。
希望飛船抵達天闕之前都不會碰到那個神經病。
與此同時，慕大少正在苦惱自己無意中傷害過廖宇寧，并且很可能一直被廖宇寧讨厭着的事實。
“寧寧好兇啊。”慕戎躺在深造生休息室的沙發上，手臂枕在腦後，嘴裏念叨着：“連‘阿寧’都不許我叫。”
“少爺，請體諒一下廖少爺的心情。”羅倫說。
上個星期還拿鼻孔哼你的人突然跑來向你求愛，正常人都是會拒絕的，顯然廖宇寧是正常人。
“可我覺得他兇我的樣子也好可愛。”慕大少喃喃道：“大概這就是愛情吧，被所愛的人呵斥都會覺得心裏好甜蜜……”
羅倫：不，正常人被所愛的人呵斥都是會傷心的。
“也不能叫他‘阿寧’，那我叫什麽好呢？叫‘小寧’會不會好點？”慕戎又說。
羅倫：那根本不是重點。
少爺在人情世故上的欠缺反而造就出了一種無與倫比的強大自信呢，慕大少的近身随侍思忖着：反正剛才已經和天闕那邊聯系上了，只要無畏號一落地，少爺就會被接到帝都醫學中心去，這場因為意識錯亂而萌生的短暫愛情很快便會安全落幕的。
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影響應該可以控制到最小，只是有點對不起廖宇寧。對了，給他的謝禮可以送得隆重一點，嗯，到底送什麽好呢？
無畏號進入天闕大氣層的時候，慕戎正好睡熟，這兩天他都在愁腸百結、輾轉反側，最後終于熬不住睡着了，因此睡得特別沉。
羅倫沒有驚動他們家大少爺，飛船降落之後，慕戎是被慕郦叫醒的。
慕家大小姐慕郦現年三十八歲，是帝國科學院的首席科學家，主管基因工程研究。這次慕郦正好要去帝畿參加一個學術會議，收到羅倫的報告，就順路來接弟弟。
看到據說撞壞了腦子的弟弟睡得死沉，慕郦上手将前者的腦袋捧起來掂了掂。
慕戎就被這麽掂醒了。
“大姐你幹嘛？”慕戎抱頭躲開姐姐的魔掌。
“看看有沒有撞壞。”慕郦說。
旁觀的羅倫開始抹汗，大小姐的腦回路也是常人難以企及的。
放開弟弟之後，慕郦撣了撣手，“聽說你在演習的時候撞到了頭，今天我要去帝畿，順路捎你一程，到了那邊慕顏會領你去看病。”
羅倫在心裏默默點頭，有二小姐慕顏在就可以放心了。
慕顏是慕家集美貌與智慧于一身的存在，當然慕家另外兩姐弟的智商和皮相都不算差，然而從情商來說，他們拍馬也趕不上慕顏。
慕二小姐已婚，其夫李佩倫出身顯貴，不到四十便已做到內閣大臣，主管商務，據說頗得皇帝陛下的信任。
盡管慕顏已經出嫁，但慕二小姐在娘家很說得上話。
“我早好了。”慕戎耙了耙頭發，用力搖頭，“不用去帝畿。”
羅倫：“少爺，無畏號上的設備畢竟不夠專業，還是再去帝都醫學中心檢查一下比較好，那裏的腦科修複艙也更先進。”
慕郦有點不耐煩，拽住弟弟的衣領把人往外拖，“我的飛船還在停泊區等着呢，別磨蹭了。考核結束你們學院放短假，正好回家看望祖母去。”
慕郦一向有股拗勁兒，慕戎跟她對上也是輸多贏少，他想了想便不再掙紮，“好好好，我去，別拉我衣服了。”
去就去吧，慕戎想，結婚這種事還是需要提前跟家裏說一聲的，很快就會成為一個有家室的男人，他的行事也該周全一點了。
羅倫：很快就會成為一個有家室的男人？少爺您真的是想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