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無緣無故的愛

慕戎五官深邃、面部線條硬朗,原本就是屬于偏淩厲的長相,此時搭配一身黑色整肅的軍禮服,更顯鐵血铮然。

最近一段時間慕少爺行為脫線、人設崩塌,讓廖宇寧大跌眼鏡,此時卻一改畫風,變得相當嚴肅和靠譜了起來。

慕戎沒有說話,看向廖宇寧的目光悠遠而深沉,好似正透過後者在看另外一個人。

廖宇寧心裏發毛,忍不住想回頭張望一下,慕戎卻已經上前了一步。

兩個人的避雨力場發生了交疊,雨水均勻地從力場邊緣流下,形成水珠的簾幕。

慕戎默默将自己帶來的花放在了廖宇寧那束旁邊,然後朝着廖行慎的墓碑躬身行禮。

廖宇寧見狀退開一步,欠身還禮。

憑吊結束,兩名身着同款黑色軍禮服的年輕人對面而立。

廖宇寧先開口,“前日承蒙學長相救,廖宇寧感激不盡。”

這不是廖宇寧第一次向慕戎表示感謝,但過去那些都屬于客套和應付,只有今天才真正發自內心。

慕戎的目光定定落在廖宇寧臉上。

穿着黑色軍禮服的俊美青年眸色如墨,在這個陰沉的雨天裏,有種別樣的孤寂和清冷。

眼前這人仿佛就是從過去那些影像中走出來的,慕少爺心中又酸又軟,“不要感謝我”,他聲音暗啞地說道:“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語氣中滿是愧疚和心疼。

廖宇寧卻不以為然:“我并不是學長的責任。”

“不,你是。”慕戎堅定地說:“寧寧,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我當然對你有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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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宇寧啞然失笑,自從慕戎撞壞了頭,“我愛你”這句話他聽了太多次,多到已經免疫了。

“慕學長,我從不相信無緣無故的愛。”

看在對方救過自己一命的份上,廖宇寧決定把事情徹底說清楚,這份基于大腦損傷而産生的感情,對他們雙方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

“愛情應該誕生于兩個互相欣賞的人之間,學長與我連泛泛之交都算不上,沒有心意相通,更沒有靈魂契合,何來愛情。”

廖宇寧的視線從腳下的草坪延伸到遠方的山丘,同昨夜夢裏一般平心靜氣地說:“沒有根基的愛就像空心的肥皂泡,經不起任何推敲,所以也是毫無意義的。”

“但那不是無緣無故的愛。”慕戎似是嘆息了一聲,聲音略顯低沉,“寧寧,我愛你,這份愛是建立在我對你的了解和傾慕之上的,而且這份愛從上輩子就開始了。”

上輩子?

廖宇寧禁不住偏頭去看慕戎,對話進行到這裏實在有些難以為繼,自己或許應該改變策略,先從說服這人去接受腦部治療開始?

“你大概會覺得無法置信,但那确實是真的。”慕戎迎上廖宇寧的目光,态度真誠,“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可以稱之為時光倒流或者重生。”

重生?

這設定聽起來太荒謬了。

不過由于廖宇寧已經将慕戎大腦受損當成了前提條件,因此就算聽到這種匪夷所思的奇談怪論,他也依然保持了相當的鎮定。

一切都是腦震蕩導致的癔症罷了。

為了解慕戎的病情,廖宇寧決定順着對方的話題聊一聊,“原來如此,那麽學長現在就等于擁有了知曉未來的能力?”

“算是有一部分吧。”慕戎鄭重點頭,“回溯重生之後,蝴蝶效應不可避免,但很多事情的大體走向還沒有偏離。”

這麽一本正經,搞得好像真的一樣。

想了想,廖宇寧提出一個問題:“學長知道陛下将來冊立的儲君是誰嗎?”

“我重生之前,陛下還沒有确定儲君人選。”

這話聽起來很合理,畢竟不出意外的話,元常帝還有幾十年的時間來慢慢選擇繼任者。

廖宇寧決定換個實際點的問題,“那麽下任帝國議會議長是誰,學長總應該知道吧?”

明年一月議會換屆,競選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開展中,不用一個月,結果就能見分曉。

慕戎想了想,“下任議長還是費澤。”

聽到這個答案,廖宇寧覺得自己問了個傻問題,現任議長費澤的連任呼聲本來就很高,就算真應驗了也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還需要再換一個,最好是與自己有關的。

目光略過身邊的墓碑,廖宇寧突然心中一動,“在學長經歷過的那個世界裏,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這問題問到了點子上,廖宇寧發現慕戎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看來自己在那些幻想裏真的死了,難怪實戰考核的時候對方反應那麽奇怪。

由于沒有真實感,廖宇寧也不覺得這個問題忌諱,他好奇地問:“我是怎麽死的?”

慕戎眉頭緊鎖,露出了顯而易見的痛苦,“帝國歷2697年,黑鷺港叛軍偷襲了裏格海姆要塞,當時你正在銀盾軍團的風雲號戰列艦上服役……”

一開始,廖宇寧只當自己在聽故事,然而随着慕戎的講述,他的心态也發生了改變,因為對方說出來的很多事情都能對上馬洛維特的預測。

癔症和幻想也可以這麽有板有眼、邏輯自洽嗎?

又或者,那确實是真的……

看到廖宇寧陷入沉思,慕戎保證道,“寧寧,你不要擔心,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絕對不會再讓那場叛亂發生了。”

重生之後慕戎所幹的正經事裏,除了追求廖宇寧,剩下就是這個了。

上輩子慕少将全程參與了“黑鷺之變”的平亂,那些罪魁禍首一個不落都記在他的小本本上,就等着這輩子再算一次賬呢。

廖宇寧沒在意慕戎說的話,他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學長是在哪個時點重生的?”

慕戎努力回想,“帝國歷2699年以後,具體日期有些模糊……我可能丢失了一部分記憶。”

“帝國歷2699年?”廖宇寧眨眨眼,那就是六年後了,嗯,說起來六年後這人應該已經三十了,怎麽感覺不太像呢。

該不會是重生過程中連心智都退化了吧?

那麽實戰考核之後這位學長一系列出離常規的行為就可以說得通了,但這依然無法解釋對方為什麽會性情大變并且瘋狂地追求自己。

“上輩子,我跟學長是什麽樣的關系?”廖宇寧問。

“上輩子——”慕戎咽了咽口水,心裏兀地竄出一個念頭:既然他們注定會結婚,那中間過程是不是可以直接省略呢?

是啊,青春易逝、生命寶貴,美好的時光不應該被蹉跎。

廖宇寧正在等待答案,注意到慕戎緊張的樣子,他将信将疑地挑了挑眉。

年輕人卷翹的睫毛下,雙眸澄澈烏黑,微微翹起的唇角不要太可愛!

慕少爺的心髒咚得一聲撞到了肋骨,腦子一熱就脫口而出:“我們是一對戀人,感天動地、至死不渝的那種!”

“什麽?”廖宇寧驚呆。

“是的,寧寧,我們深愛着彼此。”謊言一開頭,接下來就順暢多了,慕少爺決心好好利用這次信息不對等的機會,為自己的人生大事鋪平道路。

他伸手捂住胸口,開始投入表演,“你犧牲之後,我一蹶不振,終日沉浸在痛苦和追憶之中,或許是上天也看不下去了,才給了我這個重生的機會。”

慕戎越說越起勁,差點連自己都信了,可惜廖宇寧不信。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上輩子學長畢業以後并沒有留校,而是去了仙王軍團服役吧?”他問。

“是啊。”慕少爺很驚喜,“寧寧你真了解我。”

“而我在讀完深造生階段的課程之後,直接去了銀盾軍團服役?”廖宇寧又問。

“沒錯。”慕少爺與有榮焉地說:“寧寧,你畢業的時候還得到了首席勳章哦。”

所以我們家的孩子有兩枚勳章可以繼承了呢。

廖宇寧沒有慕戎那麽興奮,他理智地就像一名旁觀者,“軍中四年,分隔兩地,我跟學長有時間談戀愛嗎?”

“那個——”慕少爺被問倒了,大腦開始高速運轉,“其實兩情相悅也不需要日日見面,我們一直有通過星網在聯系,關系非常穩定,還有結、結婚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慕戎本來想說他們已經結婚了,但考慮到這說法涉及面實在太廣,才不得已按捺住了那份沖動。

“是麽。”廖宇寧依然很冷靜,“其實我更想知道這場戀愛開始的契機,畢竟學長以前一直對我有成見,總不可能畢業後突然就改變了吧?”

一個謊言出現之後,需要更多的謊言來掩飾。

“寧寧,愛情裏無需分那麽清楚,你只要知道最後我們相愛就夠了。”兩輩子戀愛經驗都在廖宇寧身上的慕少爺并不擅長編故事,他試圖靠拙劣的借口蒙混過關。

“慕學長,我沒有重生過,我也不知道将來會發生什麽,但我很了解自己。”廖宇寧垂下眼眸,淡淡一笑。

那笑容另慕戎心肝發顫,莫名緊張了起來。

“我清楚自己在什麽情況下會做什麽,不會做什麽,也就是說——”廖宇寧道:“我不相信未來的自己會與學長談戀愛。”

帝國歷2693年12月5日,位于帝畿大陸東南的無忘山正籠罩于一望無際的陰雲之下。

轟——

幾道閃電撕開了天幕,雷聲滾滾而至,震耳欲聾的驚雷蓋過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卻蓋不過慕少爺心碎的聲音。

暴風驟雨中,連蒙帶騙的第三十次求愛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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