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跟我結婚好不好
帝國歷新年那天，廖宇寧回了一趟家。
有艘廖家的飛船自風神星域來到天闕，送來一些黎明星的特産，也捎來廖家家主的一份信息。
私人通訊器是無法實現跨星域實時通訊的，廖宇寧來到帝都星系之後，只能通過往來發送視頻的方式與家人聯絡。
原本這些視頻、音頻或者文字信息都是通過星域間公共通訊系統中轉的，加急件能在一天之內就傳送到接受者手中，但這次廖家主沒有通過公共通訊系統，而是直接派人送過來，意味着信息內容可能并不緊急，卻需要保密。
這個全息存儲器上還加注了“請馬洛維特先生一起觀看”的提示，廖宇寧就拿着去了馬洛維特的書房。
通過個人生物信息驗證，廖宇寧打開了存儲器。
廖家家主廖廣至的全息影像出現在了這對師生面前。
廖廣至現年八十一歲，身形魁梧高大，是個看起來粗犷，實則精明的男人。他一共有七個子女，孫子女就更多了，廖宇寧是其中最特殊的一個，也是被他寄予厚望的一個，雖然這孩子名義上已經成了他堂弟廖行慎的孫子。
廖廣至從收到廖宇寧的學年成績單說起，他說他感到非常欣慰，然後介紹了家庭成員們對廖宇寧的思念，還問候了馬洛維特的健康，最後進入正題。
“一眨眼，你就要二十三歲了，你父親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已經同你母親定了婚，不到三年就有了你。”廖廣至用追憶往昔的語氣說：“我知道你學業繁忙，身上的擔子也重，但該考慮的還是要開始考慮了。”
竟然提起了這個？
廖宇寧抿了抿嘴，眼睫微垂，将深沉的心思壓在了眸底。
“你也不是孩子了，我就同你實話實說吧。”廖家主面上的感懷散去，開始侃侃而談，“一個可靠的岳家是能夠給你帶來很大助益的，相反，一旦在婚姻選擇上出了錯，那麽你的未來就會艱難很多。”
自從廖宇寧成年之後，黎明星那邊想跟廖家結親的人絡繹不絕，廖廣至以“孩子大了、鞭長莫及”的理由來推脫，但他對廖宇寧卻說了實話。
“別看那幾家在黎明星也算有頭有臉，但他們到了帝都星系什麽都不是，根本無法幫助到你。”
廖家主語重心長地說：“你個人條件出衆，又深得陛下青眼，戀愛對象自然是不缺的。婚姻大事，要遵循你的意願，但祖父作為過來人還是可以給你一些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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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廖廣至又說了很多，歸納起來就是：帝都星系這邊有什麽合适的名媛淑女，廖宇寧最好留意起來，務必是家族根基深厚、在軍中有實權的，雖然談結婚尚早，但可以慢慢謀劃準備。
當然，學業也不能放松。
廖家主說：“大丈夫立世，靠的是自身，愛情和婚姻都是錦上添花的東西，希望你好好斟酌。”
信息結束，廖家主的身影消失，室內安靜了很久。
馬洛維特先開口，“家主的意思，少主怎麽看？”
“不怎麽看。”廖宇寧坐姿不變，雙手十指交叉握着，對了對拇指，“祖父也說了要以學業為重嘛。”
廖廣至的意思很明顯，如果廖宇寧找不到背景深厚的名門貴女，那就不妨先觀望着，提高自身實力之後，選擇面也會更廣。
把馬洛維特叫過來，是為了讓他幫忙提醒自家孫子，他是被家族傾力培養的希望，可不能因為愛情昏了頭，找個不合适的對象耽誤前程。
祖父，您大概想不到，我的選擇範圍裏除了名門貴女，還包括了高門子弟呢。
廖宇寧在心中戲谑地想：慕戎除了性別，其他各方面都非常符合條件。
同性婚姻在銀梣帝國是合法的，但畢竟比例不高，廖家于婚姻嫁娶之事上一向保守，廖廣至估計想不到自己的孫子也有被一個男人看上的可能。
“少主。”馬洛維特顯然不滿意廖宇寧避重就輕的回答，又道：“家主說得對，這件事是必須正視的，希望少主能給我一個确定的答複。”
“老師，我的意願很明确。”廖宇寧擡眸看向馬洛維特，“婚姻永遠都不會是我的籌碼，而且我這一生是必定要獻給帝國的，就像廖元帥那樣。”
馬洛維特擡擡眉毛，“像廖元帥那樣？”
從一般意義上來說，廖行慎的結局其實算不得好，無子無女、英年早逝，除了一塊墓碑，什麽都沒留下。
“是的，就像他那樣，至于後代——”廖宇寧站起身，“那個不用我操心，不管怎麽樣，家裏還有那麽多孩子可以過繼呢。”
比如上輩子，自己死後祖父大概就是這麽做的。
馬洛維特目光複雜地看着他的學生，過了半晌道：“好，我明白了。”
他沒有再說什麽，更沒有提起慕戎，在廖宇寧的一再暗示下，他也覺得慕少爺的追求不太靠譜，因而也未将此事納入考慮範圍之內。
十幾分鐘後，廖宇寧離開附屬樓，來到別墅地下室。
将那個全息存儲器丢進垃圾處理器，廖宇寧按下了電源開關，隔着一個玻璃罩子，可以看到那個設備被徹底粉碎和焚毀的過程。
火光明滅中，年輕的臉龐平靜無波，只有一雙眼眸深若寒潭。
廖行慎能夠被追封為元帥，憑借的是實力、功勳和一場悲壯慘烈的犧牲。
廖宇寧覺得他也可以。
愛情、婚姻、家庭、子女，那些都是非必要的東西，只要一開始不去觸碰，也就談不上舍棄不舍棄的。
帝國歷新年，新紀元號上的軍團精英特訓卻沒有停止。
銀梣帝國的歷法是以帝畿的自轉和公轉确定的，帝國疆域中的幾萬顆星球都有各自的另一套歷法與帝國歷并行，對于身處宇宙空間中的飛船來說，原本就沒有什麽過年的意義。
慕少爺照例在訓練的間隙思念他的心上人。
自從上了軍艦，私人通訊器都不能用了，新紀元號已經移動到了仙王星域與南冕星域交界處，不動用軍方專用頻道，消息根本就發不出去。
“離開你的第二十六天。”慕戎在他的電子記事本上寫：“思念像粒子光束槍一樣穿透了我的心髒，流淌而出的每一滴血都在呼喚着你的名字。”
慕少爺眉頭擰緊，死死盯着自己剛寫出來的情詩，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是不是……太血腥了點？
删掉重來。
離開你的第二十六天，我在舷窗外的星空中看到了你的臉龐，你望向我，目光像時令湖的波光一樣冰冷……
還是不對勁。
删了。
“朱諾，幫我收集一套情詩大全，要唯美的。”
努力了半天，慕少爺不得不放棄，決定暫時擱置為心上人寫詩的計劃，先從提高自己的詩歌鑒賞水平開始。
“爸爸，現在連不上星網，需要我進入艦船內網搜索嗎？”朱諾的主觀能動性也是越來越強，還能自己提建議了。
“不行，艦船上的網絡不能碰，嗯，我要把這條寫進你的程序裏。”閑着無事，慕戎為他的人工智能做了點改進。
事情做完，本輪休息時間已經過半，慕戎洗了個澡，準備上床睡覺。
睡前照例是讓朱諾播放廖宇寧的視頻，視頻由朱諾操刀剪輯，素材都是慕戎重生之後收集到的有關廖宇寧的影像資料。
看到影像就想到了人。
慕戎問：“歐若拉現在是什麽時間？”
朱諾：“上午七點十五分。”
慕戎：“寧寧應該已經起床了，他生活很有規律，非常自律和克制。”
上輩子慕戎在外征戰，最遠的時候到達過帝國疆域之外的茫茫星海，卻從來沒有如現在這般渴望回到某個特定的地點。
因為那地方有個人，用一根無形的細線系住了他的心。
這種牽挂和惦念的滋味其實不好受，但他卻甘之如饴，他相信只要自己珍而視之、锲而不舍地将那根線慢慢收緊，最終就能得到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是的，最美好。
那個人有比星光還要璀璨的雙眸，比冰雪還要皓白的面頰，比花瓣還要紅潤的嘴唇。
那人是軟的、糯的、甜的，也是溫暖、灼熱和滾燙的。
所有的一切，都讓人無比迷戀。
“廖宇寧……”慕戎在唇齒之間低喃着這個名字，心髒揪起來，緊得發疼，但那種疼痛中卻帶着無盡的甜蜜和柔軟。
他覺得世上沒有任何情詩可以恰當表達這種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