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随着名為伊莉雅的少女釋放魔力，士郎徹底陷入了困境。

面前的少女從任何意義上來說都是強大至極的魔術師，無論是以魔力編織而成、用于攻擊的飛鳥，還是富有餘裕的姿态，都無懈可擊。完全無法與魔力凝結的羽翼爪牙抗衡，士郎只能盡自己所能躲避一波接一波而來的攻擊。

這簡直是個災難般的夜晚啊。

在身體被魔術強化了的少年躍起避開滑翔而來的大鳥、卻還是被羽翼邊緣延伸向四周的魔力劃傷時，他感受着頰上那一道宛如火線的刺痛灼熱的痕跡，無可奈何地想。

分明前一刻世界還是死一般的寂靜，眼下卻被喧嚣所填滿。外界的戰争與內心的鼓噪如洪水潰堤般突破了某種無形的屏障，全部嘩然而至。飛翼與鋒刃割碎空氣的聲音與什麽爆裂的聲音四面八方湧來，将士郎方才所擁有的短暫寧靜毀滅殆盡。

無法不去關注Archer與那位岩石般冰冷的巨人之間的戰鬥，被紛亂複雜的種種所充斥的頭腦無法迅速清醒下來，士郎腦內已然混亂不堪。盡管如此，他還是努力思考全身而退的辦法。

——如此輕易就放棄戰鬥，便不可能為理想走得更遠。

——而且，實力不濟的自己，已經不想給那個态度別扭古怪卻還是保護着自己的家夥添更多麻煩了。

胸腔被戰鬥的決意填滿，原本低頭喘息的士郎猛地擡眼，屬于自己從者的雙刀在他腦中形成清晰的影像：“Trace……on！”

魔力在手中延伸出去化為兩柄利刃，在夜色中愈發強烈的冰冷色澤預兆着工程的順利完成。将成功的喜悅與動用魔術帶來的疼痛盡數壓制，士郎有點遲疑的握緊觸感陌生的雙刀，之後，在揮刀攔截飛鳥之餘主動出擊。

伴着仿佛玻璃碎裂般的脆響，狀如鷹隼的魔力結晶被刀鋒粉碎。毫無戰鬥經驗的士郎則被憑空卷起的魔力風暴掀向一旁，即便努力撐住身體，也無法遏止胸口的劇烈起伏。

出乎意料地，分明能在瞬息之間解決士郎的少女收回了攻勢，只是饒有興趣地盯着他：“沒想到……比我想象中的有趣啊。你叫什麽名字？”

士郎沒有回話，只是咬牙握緊了武器，全身戒備着緊盯被魔力光輝萦繞的少女。

“大哥哥，伊麗雅已經自報身份了，你這樣很不禮貌噢！”少女語氣如同撒嬌，周身環繞的柔和光芒卻驀地刺眼起來，仿佛下一秒便會演變成什麽致命的殺招。

士郎略一猶豫，還是将姓名告知：“我的名字，是衛宮士郎。”

少女聞言，笑容微斂，喃喃自語：“衛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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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本已做好面對惡戰準備的士郎，迎來了意想不到的發展。

少女收起了攻擊性十足的魔力，甚至也喝令從者停手。她只是微笑着說了句“下次會與大哥哥你單獨見面”，便與高大冷酷的從者一同離開。

困惑随着危機感的消除湧入腦海，士郎望着少女離去的方向發出疑問：“那女孩子……似乎很在意我的姓名？”

“看起來是這樣。不過，在聖杯戰争中，這樣的關注并不是什麽好事。”不知何時來到士郎身邊的英靈皺眉盯着他，“你也該明白自己與敵人的差距了吧，Master？所以，還請你不要擅自行動了。”

“噢……”士郎心不在焉地回答，目光專注地黏在英靈身上。在确認對方只是外袍被撕裂、并未受傷之後，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對方的臉色很是難看：“诶？Archer你，難道哪裏不舒服嗎？”

面對狀似關心自己實則遲鈍到極點的少年，英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無論從者是誰，無論到了什麽時候，這小鬼都是如此；一味逞強，即便到了遍體鱗傷的地步也絕不停歇。

這個……笨蛋。

瞪視輕輕眨着的明亮的琥珀色眼瞳，英靈無法指責方才艱難奮戰過的少年，心中的煩躁之火卻是愈發旺盛、無處發洩。

英靈一言不發地冷冷瞪視狀況之外的少年，直至對方肩膀微顫、眼中浮現出些許的不安。

“果然……我并不是令你滿意的Master吧？但是，我會盡力的！”像是想要證明自己一般，少年急切地挺直了身體，“就算剛才伊莉雅沒有停手，我也可以繼續戰鬥……”

這個白癡小鬼還真是……根本什麽都不明白！

無法再聽對方講下去，英靈發出煩躁的咋舌聲，忽地将少年向自己這邊用力一扯。

先前的奔逃令少年精疲力竭，對魔術不甚熟練的身體更是因透支魔力而鈍化。此刻，在英靈大力拉扯之下，早已體力不支的少年頓時向前跌去，狠狠撞上英靈堅實的胸膛。

牢牢捉住少年因疼痛而輕顫的肩膀，英靈毫不留情地數落對方：“勇敢也要給我看場合吧，Master。根本沒有與對方交鋒的實力卻要硬碰硬，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剛剛，分明向身為從者的我求助就足夠了。覺得性命受到威脅的話，你使用令咒也無所謂。哎呀呀，還是你這個對聖杯戰争所知寥寥的家夥，連與我建立聯系都做不到？那還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我不想，”少年輕輕開口，“成為你的累贅。”

聽着少年虛弱卻堅定的聲音，英靈不禁一怔。

“想要實現‘為正義而戰’這個理想的我，不可以成為你的累贅。”少年又重複了一遍。對于英靈的冷淡，少年還以并不惡劣卻也堅決的态度：“我不會讓你一人深入險境。Archer，我會與你并肩而戰。”

英靈沒有搭腔，臉上的怒意卻在聆聽中逐漸淡去。

還真是天真。身為禦主根本無需在意從者死活，如果有無論如何都想實現的願望，只要不擇手段就好。會顧忌初次見面又态度惡劣的從者，也只有這個小鬼做得出來。

這樣感嘆的英靈并未将心中的話語道出，只是環住了少年的腰部，将對方脫力到只能靠在自己身上的的身體牢牢撐住：“比起那種可笑的願望，你身上很疼吧？因為使用了魔術的緣故？”

“诶？的确有點疼，但我歇一下就……”

“在這個事故頻發的夜晚不立刻回家真的好嗎，Master？”

“抱、抱歉，但我沒法迅速恢複……”

“所以說，身為魔術師的你竟然無法自我治愈？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Master。”英靈盡情挖苦少年，“這次，我不會幫你治療的。畢竟，這份不自量力的疼痛，值得你銘記于心，以免你下次再沖出去送死。”

“什麽啊，你這家夥，”被英靈的态度弄得有點火大，少年竭力擡起頭瞪視英靈，“雖然一直以‘Master’稱呼我，對我卻根本沒有半點尊重吧。”

“真是抱歉啊，我實在無法對愚蠢又弱小的你予以尊重。”英靈嘴上繼續刻薄，雙臂卻以截然不同的溫柔将對方抱起、擁入懷中，“你可以繼續與我頂嘴，但先回你家再說比較好。”

少年眼中仍舊有憤怒的光芒隐約閃耀。然而，知道眼下不适合在外逗留的他，還是選擇向英靈妥協。

回到衛宮宅，疲乏不堪的少年無力繼續先前的争吵，倒在榻上便沉沉睡去。

但，或許是先前遭遇的種種沖突還流連于腦海，少年睡得并不安穩。

看着少年額上沁出的汗珠與愈發緊抿的嘴唇，旁觀許久的英靈終于按捺不住，向少年被汗水浸濕的額頭伸出手去。

英靈将少年額上的汗水輕輕拭淨，又一點點撫平對方苦悶地皺起的額頭。他本想以手指分開少年咬合更趨緊密的唇，卻在觸及那熟悉的柔軟時觸電般收回手來。

先前吻住少年溫軟雙唇的美好觸感與親手刺穿對方心髒的回憶一同複蘇，英靈将目光流連于少年淡粉色的唇與自己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擰起了眉。

分明是世界秩序被改變之前的事了，自己竟然還記得這麽清楚嗎？

心懷熱烈又深邃情愫的少年，為了拯救身陷絕望中的自己而默默戰鬥。然而，到了最後一刻，僅僅是在那個時空中與自己相處的最後一點時光，就令遍體鱗傷的少年感到滿足。

即是說，對于追随、憧憬的自己，少年并沒有任何關于“回報”的期待。

——果然是個天真的小鬼啊。

從回憶中醒轉過來，細細想着這個夜晚發生的一切，英靈苦笑着扶額。

被少年召喚出來的自己，分明只是初見、卻在對敵時下意識投影自己雙刀的少年……似乎，存在於彼此之間的羁絆，并未随着一切重新開始而消失。

此外，雖然不想承認，但對于眼前的少年，身為已死魂靈的自己，其實懷有晦澀不堪的情感——就像當初少年對自己一般。

只是，少年的人生已然從前開始，根本不該與自己有任何瓜葛。

既然無法逃避，那麽，自己至少要在聖杯戰争結束之前将心情隐藏。

身為英靈的自己，只要盡從者之職就足夠了。自己與少年之間的關系，也應當僅僅止于主從而已。

一切就應該如此。僅此，而已。

将這番話如戒律般在心中重複的英靈，身體卻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在寂靜平和的空間之內，英靈在睡得毫無知覺的少年唇上印下蜻蜓點水般的一吻。

“這一次，我會将勝利交付到你手中的……小鬼。”

作者有話要說： Archer繼續傲嬌中233 下一章開始持續發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