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宋澤友仰頭将一大杯冰啤一飲而盡。
徐東敏肉痛道:“行了行了,兄弟,你一人已經喝了三瓶了,再喝就醉了。”
宋澤友面無表情地吃菜,又快速地吐出來:“這什麽菜,這麽難吃,把他們廚師叫出來——”
徐東敏急道:“你看醉了不是。不就是幾句話,看把你刺激的,你沒有,難道我就有?有幾個男人有,你等着瞧,那娘們準成大齡剩女,以後你看她嫁個什麽玩意。”
“會不會做菜,這土豆絲切的,一根大一根小,這要是端到皇上面前,殺頭!”宋澤友東倒西歪。
徐東敏扶住他,一邊叫來服務員,趕緊結帳。
“讓你喝這麽多,奇葩電視劇少看點吧。”
徐東敏招了計程車将喝醉的某人送回家。
宋澤友父母很忙,現在正是吃飯點,店裏坐無虛席。
“他怎麽喝這麽多,小徐還得麻煩你送他回房。”
徐東敏是他們兒子的朋友,經常來玩,處熟了,跟一家人似的,宋澤友的爸媽從來不客氣。
“你們忙吧。”徐東敏扶着醉得不醒人世的宋澤友回了房。
打開空調,安頓好後,徐東敏看到擱在枕頭邊的手機,突然邪惡一笑。
打開手機,便給招聘廣告上的聯系電話打過去。
“喂,你們這裏還聘請廚師麽?”
“有,……你貴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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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東敏覺得接電話的人變了,這個人的聲音低沉了許多,而且透着不耐煩。
“我姓宋——”徐東敏恬不知恥地改姓了。
“宋?宋江的宋?”
“是,沒錯。”
“你是新市本地人麽?”
“當然。”
“……你是在哪裏看到招聘廣告的?”
徐東敏心裏只想着一件事:宋姓真的比徐姓強?
“在春田巷和鉑金路交界路口。”
那邊似乎沉默了一下,突道:“你的聲音——”
徐東敏一怔,不會吧,打電話聯系的人肯定很多,對方竟然能聽出他的聲音,可他當時只對話了二句吧。
“什麽?”
“……你會做菜?”
徐東敏覺得對方又問到點子上了。
“會,很會,我在家裏經常燒。”他心虛地說。
“好,明天早上你來上海花苑面試一下。”
徐東敏這才會意過來,他得到了面試的機會……只因為姓宋?!
“還要面試?”
“當然,就是現場燒一個菜,只要我覺得好,就通過了。”
徐東敏深吸了一口氣:“老板,其實我不姓宋——”
嘟嘟嘟……對方已挂電話。
徐東敏差點暴走,他要罵街。
這老板跟姓徐的八字不合,還是原本要聘請的人就是姓宋?
啊啊,如果招聘廣告上再加上一條,聘請宋姓廚師一名,這簡直就是指名道姓了。
徐東敏看向床上爛醉的宋澤友。
姓宋,五官端正,身高一米七五,體重130斤左右,年紀24歲,大專學歷……完全符合。
徐東敏無語地想,合着這廣告是為小宋同學量身打造的啊。
他咬唇,等下回家,拿父母的電話一一來打,換着姓氏來試。
……
宋澤友醒來時,頭痛欲裂,他是被電話吵醒的。
他讀大學的時候喝醉過一次,那滋味太不好受了,之後便再也沒喝醉過。
醉了酒,心情反而更差了。
他看看電話,又是徐東敏這家夥。
“你幹什麽啊……”宋澤友聲音沙啞,喉嚨好痛。
“喂,昨天要不是我送你回家,你現在還躺路牙子上。”
宋澤友躺着,一手壓在額頭上,緊閉雙眼,手機就擱在耳邊,“……哦,我想不起來了。”
“昨天那個招聘廣告,這總還記得吧?”
宋澤友神經抽痛。
“都跟你說這肯定是耍人的,你別瞎折騰。”
徐東敏故做神秘的聲音傳來:“回家後,我拿我爸媽還有鄰居的電話分別用不同的聲音打過去,目前為止,已經證明姓徐、張、周三姓都PASS。”
“你吃飽了撐着。”
“但是——”
宋澤友被強烈的轉折給驚了驚,神經病啊。
“你知道麽?我自稱姓宋,他讓我明天去面試。好罷,你通過了——”
宋澤友睜開眼:“……”
徐東敏驚喜的聲音又來了:“搞了半天,原來他喜歡姓宋的,而且是身高一米七五,體重六十五公斤,年齡在二十五歲以下的大學生,你說巧不巧?!”
宋澤友罵道:“神經病啊,那你去面試啊,人家招廚師,你一個設計師湊什麽熱鬧?!有病你就吃藥啊。”
“我懷疑他不是真心要招廚師,寶寶好奇嘛。”
“滾。”
宋澤友果斷挂電話,現在心裏除了煩燥,還有一股說不出的擔憂。
焦燥、不安,甚至是恐慌,如果他不做些什麽,總覺得會被某股力量逼進死胡同中。
他這輩子除了給自己做過一盤紅燒排骨,唯一一次給陌生人下廚,便是為了那個胖子。
随随便便煮的一碗粥,能有多好吃?
就因為當時他否認自己會做菜,所以那胖子就千方百計來試探他?
那胖子是八輩子沒吃過粥麽?
無論旁人說什麽做什麽,使出何種手段,他反正絕不違背誓言。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裏去,或許這一切只是他自己的臆測,甚至是自做多情,但是……這種感覺真不舒服。
憑着有權有勢就可以任意的戲弄旁人?
送外賣時是威逼,現在是利誘,看似彎彎繞繞,細思之下,是何等的明目張膽,何等的嚣張。
果然,廚藝不能給他帶來什麽,只有災禍、痛苦與絕望。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切風平浪靜,中秋節過後,天氣陡然轉冷。
宋澤友漸漸将這些不愉快的事抛諸腦後,現在困擾他的,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這天他去面試,見鉑金路對面,翡翠灣小區門口有一大群的人在鬧。
同樣在公交站等公交的鄰居大嬸悄悄跟他講:“聽說在公園附近河那邊撈到了一具女屍,你看新聞了沒有,天氣那麽熱,都爛得沒法看了。住對面小區的一個律師的女朋友前陣子失聯,當時警察都挨家挨戶的走訪。他那女朋友的父母跑來一認,最後做了什麽比對——”
“DNA?”
“對對,結果就是律師的女朋友。那女的長得可好了,結果死的這麽慘。”
宋澤友心情沉重,不禁長籲了一口氣。
楊城君律師這段時間估計不好過吧,難怪微信中一直都沒有加他為好友。
“現在師女朋友家裏人跑來鬧,非說是被律師害死的,讓他抵命,現在小區門口靈堂都擺上了,太熱鬧了。”
“哪有這樣的。”宋澤友打抱不平。
“可不是,那律師一表人才,又是高級知識分子,哪會幹殺人的勾幹。這附近一帶住了很多吸白粉的,那姑娘估計是被這些人給搶劫滅口了,沒天良啊。”
等了半天公交還沒來,鄰居大嬸慫恿他一起去對面小區看熱鬧。
跟着鄰居大嬸從人行道穿過鉑金路到翡翠灣小區,小區門口擠得水洩不通。
幾十個花圈擺起來,花塔架起來,把小區大門遮的嚴實,一大幫人在那裏哭的昏天搶地,撕心裂肺。
簡易靈堂中擺着巨幅黑白照片,正值豆蔻年華的女孩子笑靥極其動人,唇邊泛起朦胧的美。
每個見到照片中的女子都會唏籲一番,這麽美,這麽可憐。
宋澤友隐約聽到人們說,“聽說那律師逃到外面去了,屍體找着到現在都沒露過面。”
“負心漢,陳世美啊。”
宋澤友心道:此時律師不離開,非給女方家屬生吞了不可。
……
下午的面試又失敗了。
宋澤友失望至極,如今工作地方偏遠都不在乎了,想不到,用人單位說要招女的。
早說招女的,就直接在應聘職位上标起來,害得他大老遠跑一趟。
沒有一件順心的事,也是醉了!!!
傍晚,他吃過飯,便拿着運動包去健身房。
他要好好運動一番,将所有的不痛快所有的煩惱都化為汗水,揮灑出去。
韻運SPA健身館離宋澤友家不遠,走路幾分鐘就到了。
健身館生意并不好,老板還突發其想,将一部分空間隔成小間當網吧,結果被人舉報了,現在生意更是一落千丈,處于即将倒閉階段。
任憑美團,各種微信活動,都拯救不了低迷的人氣。
除了幾位常客,新顧客都是貪便宜過來的。
宋澤友乘電梯到達五樓之時,電梯門一開,直對健身館的前臺。
在前臺之側有幾張小玻璃圓桌和西式高背椅,是供客人了解合同購買健身課時坐的。
宋澤友一眼便瞧見坐在輪椅中的一個胖子。
他覺得自己的眼皮在這一刻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