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演我?
十一歲的孩子學高數,這河裏嗎。
不管裏香覺得合不合理,反正蘭堂認為她可以,不僅高數可以,國內外文學鑒賞她也可以。祈本裏香作為他蘭堂的養女,毋庸置疑是必須優異過人的。
順便,蘭堂合上了新買的教輔書,淡然出聲道:“裏香,想學外語嗎?”
祈本裏香埋在高數卷子裏,迷茫地擡起小腦袋:“……?”
蘭堂卻已經自顧自地說下去了:“都二十一世紀,國際化的時代了,只掌握英語是不夠用的。以後裏香想出國的話,語言不通就是巨大的障礙之一。”
裏香:出、出國……?
“等過段時間,工作量變少了以後,我可以教你法語。”蘭堂終于說出這個早有預謀的打算,“要求不高,你掌握了這兩種外語就夠了。”
已經知道蘭堂先生是法國人的祈本裏香:“……好的。”
明顯的夾帶私貨呢,蘭堂先生。不然為什麽不學俄語德語或者中文啊…
瞅着被排得滿滿當當的學習表,祈本裏香明智地閉上了嘴。
不,她已經不想再給自己增加學習量了。
有一說一,種花家的學習資料怎麽這麽多啊,刷完一本又一本,寫完一套又一套,好不容易幹完了五三之後,前方又是必刷題的血戰場。
只能說萬分慶幸,裏香失憶沒有把那些知識常識都一同格式化了,她只要稍微回想,曾學過的知識就會浮現于腦海中,基礎打得十分牢固。
蘭堂離開了書房,輕輕合上書房的門,把安靜還給了正在奮筆疾書的女孩。
他在心裏估量祈本裏香的承受力。
蘭堂并不是真的心裏沒有一點數,他的确會對自家的孩子高要求嚴标準,但那并不代表着他是那種只會一味施壓的家長,更多時候,蘭堂傾向于根據孩子的承受能力布置适當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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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裏香排的初版學習表,是故意把它排滿的,中間留下的休息時間少得可憐,也就泡杯茶的功夫而已——他在試探祈本裏香的壓力界限在哪裏,如果是正常孩子,看到這樣的課程表早就哀嚎出聲表示做不到,但蘭堂卻沒有等到裏香的一句不滿。
她只是微蹙了眉宇,然後輕松地将之接了下來。
之後根據蘭堂不動聲色的觀察,他能看出來裏香并沒有在勉強自己,作息都十分規律,她在每日固定的那幾個小時的學習時間裏,完成了其他孩子數倍的學習量。
而且看她的樣子,這還不是極限。
蘭堂有幾次抽查了她的功課,卷面考試也好,平日的作業也罷,都完美得找不到一絲纰漏。
全科的修習都在以驚人的速度推進,再過一段時間,蘭堂估計裏香都能用法語和他自如對話了。
超出常人數倍的吸收能力。堪稱過目不忘的記憶能力。
祈本裏香……從各個方面說,都是非常聰慧的女孩。
如果說養女兒的這些時間,唯一的缺憾是什麽,那只能是,裏香太“清心寡欲”了。
蘭堂給她的學習任務全盤接受,祈本裏香自身卻沒什麽想讨要的東西,女孩普遍的喜好在她身上無法體現,其他十歲左右的女孩子還在擺弄洋娃娃、纏着父母買漂亮的小裙子,裏香卻連眼神都欠奉,明顯的不感興趣。
啊,跟同事說的完全不一樣呢。
養女兒的樂趣就這麽喪失了大半……
還有一點就是,祈本裏香太懂事了,相對于其他同齡的女孩而言。
即使蘭堂沒有要求,她也熟練又自覺地承擔起家裏的瑣碎家務活,其他孩子還在嬌氣地向父母撒嬌時,祈本裏香就早早地自立了起來。
“唉……”蘭堂那異國風情的俊美面容上,流露一點淡淡的憂郁,他苦惱道,“怎麽辦呢,家裏的女孩完全不會撒嬌,太獨立了,每天只知道學習,我想買點禮物獎勵她都無從下手。”
同事們:= =
啊,這撲面而來的凡爾賽氣息……
忍住,這是準幹部,得罪不起的。
森首領不知怎的又“不小心”得知了蘭堂的煩惱,友情提醒道:“也許可以從她身邊的事物調查推測出小姑娘的喜好?嘛,每個人都會有愛好的,蘭堂君家裏的小女孩可能是太內向了,不好意思說出口呢。”
實話說吧,森首領,你對我家裏香的關注度有點超過了。
蘭堂面無表情。
“真過分呢,我明明是在關心下屬的家庭狀況,居然被蘭堂君這麽懷疑。”
蘭堂沒有說話,只是把視線投向了森鷗外身邊的金發蘿莉上,然後又默默地挪回來,一切盡不在言中。
森鷗外的“關心”很令人警覺,不過一碼歸一碼,他一些建議确實有用。
蘭堂當然幹不出翻女孩子的私人物品這麽掉價的事情,他的方法是,借着檢查功課的功夫,從裏香的作業和答卷的蛛絲馬跡裏推測出她的偏好。
尤其是他出的一些主觀題,非常具有參考價值。
即使失憶了歐洲頂級諜報員的敏銳度和推理能力都還在,蘭堂不相信自己連十一歲小姑娘的心思都看不出來。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
是雙周周末的飯點前兩個小時,也是蘭堂定下的一月兩次的檢查功課的時間。
寬敞的別墅房內,一大一小正對坐着,面前擺放了一摞習冊,氣氛分外和諧。
蘭堂滿意地合上了國文套卷,給裏香一如既往優秀的答案打上了滿分,正打算伸向外語試題本的手,在眼角餘光瞥到一處時忽地一頓。
祈本裏香背後的手還沒來得及藏好,深色封皮的筆記本露出了一角,就這樣猝不及防撞進了蘭堂的視野。
蘭堂:“裏香?這是什麽?”
祈本裏香低着頭沒看監護人:“……只是學習筆記而已。”
“這樣啊。”學習筆記,這也是個好習慣。但是裏香的微表情有點不自然?
蘭堂面上不露,聲線柔和地說道:“裏香的筆記,應該不介意給我看看吧?這樣,我也好清楚裏香自學到了哪裏,方便我之後給裏香安排學習表。”
無懈可擊的理由。蘭堂在充當監護人的同時順帶兼職“家教”,根本沒法拒絕“老師”伸出的手。
裏香啞然,找不到反駁點,只能眼睜睜看着蘭堂從她手裏拿走了自己的學習筆記,他翻看的每一頁動作在裏香的眼裏都無限放慢。
剛翻了十來頁時,蘭堂的心裏掠過淺淺的疑惑。
祈本裏香沒有說謊,的确是學習筆記沒錯……而且筆記的格式記錄都十分好看,圖解文解雙管齊下,娟秀的字體更是讓內容一目了然——一看就是好學生的那種。
果然是他家的裏香,超前的進度還能保持這等高效的學習效率……
然後蘭堂翻到了最後幾面。
蘭堂手猛地僵住了,臉上的淺笑也凝固了。
一看蘭堂的神情,裏香就知道他看到了,索性把眼睛一閉,頭一扭,開始掩耳盜鈴。
筆記本的最後幾頁白紙上,鋪滿了裏香的字跡,從整齊到雜亂,墨水遍布紙張,仿佛快要掙出二維的平面。
從“憂太”到“乙骨憂太”,這個不知屬于何人、但顯然是一個少年的名字,從裏香的手底下、筆尖上流淌而出,她用這個名字,蓋滿了自己的筆記本。
蘭堂合攏了筆記本。
并不是多厚的冊子,卻讓他的心裏經歷了一場海嘯。
“裏香。”長久的靜默後,蘭堂終于開口了,“‘乙骨憂太’,是誰?”
是誰?占據了你失憶之後的全部腦海,讓你這麽多天藏在心裏頭連他都不告訴,讓你在高強度的學習中還不忘摸魚,摸魚的方式是在筆記本上寫滿這個人的名字!
細思恐極。
蘭堂的心情現在就是複雜,非常複雜,宛如廚房櫃子裏那一堆裏香新買的調料齊齊打翻在心裏,五味雜陳,滋味酸爽無比。
閨女,你要是看上誰了可以和爸爸說,雖然你年齡有點小,但爸爸畢竟是法國人還是很開明的……可是這種癡.漢行為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祈本裏香垂頭喪氣,兩只小手糾結在一塊,悶聲道:“我不知道…我,想不起來。他是對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但是我連他的長相都想不起來。”難過得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勾。
是失憶前認識的人,那屬于不可抗力,不是自己能影響的。
可惜了。蘭堂有些惋惜地想,如果是裏香失憶後趁虛而入的哪個男生,他就能直接開着彩畫集去和對方“友好交流”一番了。
而且,疑似還是裏香很重要的人。
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唯獨記得你”,這種重視程度已經相當可怕了。
“蘭堂先生……”祈本裏香難得用這種軟乎乎的聲音,祈求地看着他,“比起我自己無頭蒼蠅般的尋找,我知道蘭堂先生有更高效的手段。我的記憶都可以擱在一邊,只希望能盡快找到憂太……”這是她失憶以後,唯一的執念了。
“裏香。”蘭堂揉了下自己的眉心,他算是反應過來了,“你是不是故意讓我發覺的?”
随着相處時間的推移,裏香也慢慢對蘭堂放下了戒備,在她判定能夠對蘭堂付出一定信任時,她不會放着近在眼前的資源不利用。
祈本裏香确定了蘭堂不會對自己不利,他也是真心在幫助自己尋找記憶,所以裏香就順勢讓他發現自己的那本筆記,借由這位準幹部的人脈去調查她的“乙骨憂太”。
這姑娘是從哪學的這麽多彎彎繞繞……他無奈地想。
“你是故意的吧。”蘭堂屈指,彈了下心虛的女孩的腦門。“下次,有事直接說就好了。”
沒必要這麽演他,真沒必要。
女孩吐了下舌頭,乖巧道:“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乙骨學長今天回國了嗎#
沒有。和國外認識的朋友去看了電影《異形》。
在驚叫連天的電影院面色如常地吃爆米花,在朋友忍不住問“你都不害怕嗎”後,回答說“其實挺可愛的,異形。”
得到了朋友驚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