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幾天的時間, 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

雖然回來沒幾時,乙骨的san值一度出現了搖搖欲墜的現象, 但好歹有[束縛]作為安心劑, 之後的幾天他的精神狀态也穩定了下來。

好事成雙,在乙骨的精心照料下, 裏香的病情也好轉得差不多了。

兩個人都恢複得很好。

如此一來, 就沒有繼續擱置着這頂級勞動力不用的理由了吧。

這一點,為了争取小兩口的休息時間而被推出來頂替乙骨空缺的蘭波,深有體會。

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 他把本該抛給乙骨的任務全完成,想着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便回到高專和乙骨憂太進行交接。

得知自己在一無所覺的時候受了蘭波的情, 乙骨憂太訝異不已:“太麻煩您了……這些本該是我的工作,您不用理會,積壓在那裏也是可以的。”

“不可以。”蘭波的聲音毫無起伏,他瞥了一眼旁邊看熱鬧的某只白毛,面無表情道,“你肯定是要帶着裏香一起行動的吧?你們特級的任務都挺危險的, 你能保護好她嗎?”

雖說之後肯定也會有較為危險的特級任務,但一單一單地解決,總比把堆積下來的任務單一口氣趕完要輕松得多。

這個少年颠倒晝夜縮短睡眠就算了,他可不想讓自己的養女也落下不好的作息習慣。

“當然。”乙骨憂太的回答斬釘截鐵, “我不會讓裏香受到一點傷害的。”

“呵。”蘭波的唇角掀起一個微小的幅度, 他轉身, 先行離開, “這樣啊, 那先去和裏香彙合吧。”

乙骨憂太跟在他的身後,頭頂冒出一個小小的問號。

感覺這位新老師和裏香很熟悉的樣子……

他和蘭波走到了空無一人的訓練場地,第一眼就看到了女孩無所事事地坐在臺階上,晃悠着自己的兩只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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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乙骨趕忙快步上前,把女孩扶了起來,給她拍落裙擺上的灰塵,“怎麽坐在這裏?地上很髒的,為什麽不回宿舍等我們?”

“沒有必要嘛。蘭堂先生和憂太都過來了,裏香聽說特批的假期也結束了……是不是要和憂太一起出任務了?”說到最後,祈本裏香音調雀躍地揚起,她的眼眸閃閃發亮,盯着少年的眼神寫滿了期待。

兩個人一起出任務=獨處的時光=約會!

“嗯。”乙骨輕笑着撫摸着她的發頂,“又不是出去旅游,居然這麽一副期盼的樣子。”

嘛,不過祓除咒靈罷了,四舍五入也能算作旅游。

重點是裏香開心就好。

但是……乙骨憂太稍微停頓了一下,他隐晦地瞟了一眼幾米開外的長發男性,問道:“裏香是叫老師‘蘭堂先生’?”他記得對方的名字是蘭波吧,“裏香,和這位老師很熟嗎?”

祈本裏香則露出一副呆呆的神情:“啊,裏香沒有和憂太說嗎?”

“說……什麽?”心裏慢慢泛起不妙的預感。

“就是,裏香剛醒來是被蘭堂先生撿到的,然後蘭堂先生和裏香,現在是養父女的關系哦。”辦全了手續,有法律效應的那種。

乙骨憂太:………

乙骨憂太:啊??

乙骨學長,時隔多日,再次感受到大腦宕機的感覺。

養、養父女什麽的,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原來他直到剛才為止一直認作老師的人……其實是裏香的養父,他未來的岳父嗎?!

糟糕,這絕對是他今天聽到的最要命的消息。

乙骨憂太在一瞬間回想了從他初見蘭波到目前的所有記憶,一幀幀地篩查,唯恐哪裏出現了纰漏,給蘭波先生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他根本不知道這回事!

完了。他先前的表現怎麽樣?應該還好吧?沒有做什麽會讓岳父大人掉好感的事情吧?

緊張之下,乙骨一度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能力,他回憶之前的畫面,總覺得看哪裏都不順眼,比如初見蘭波先生時最重要的第一印象他沒重視,和對方說了幾句話就匆匆離開,會不會讓他覺得很失禮……

大腦一團亂麻,乙骨久久無法發聲。

他現在連回頭看一眼蘭波的勇氣都喪失了。

哦對了,還有最無法忍受的……本該是他自己完成的任務,這幾天全推給岳父大人了……雖說這不是出自自己的意願,但這種麻煩長輩的事情,怎麽看都不合理!

乙骨憂太想着,如果現在是在什麽游戲裏,想必他此時已經頭頂一個大大的紅色加粗的“危”字了吧。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未婚妻:怎麽辦啊裏香,我現在挽回形象還來得及嗎?

并不知道乙骨在短短幾秒內經歷了怎樣的頭腦風暴,戀人間的心靈相通還不至于相通到這個地步,裏香接到了乙骨憂太的眼神,然而卻誤會了他的意思。

她眨眨眼,笑着把乙骨拉到蘭波的面前,說道:“說起來蘭堂先生,這位是我的未婚夫憂太哦,我曾和你提起過的,你還記得嗎?”

“……記得。”蘭波盯着手腳僵硬的少年,眼底劃過一縷笑意,“也見過幾面,我也好奇許久了,能讓裏香在筆記本上寫滿名字的‘乙骨憂太’究竟是什麽人。”

祈本裏香:“啊。這都過去多久了……蘭堂先生還記得這件事嗎。”她以為早就翻過頁了,這麽看來家長的記憶力是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好。

而且居然當着憂太的面說……嗚,蘭堂先生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乙骨憂太的關注點被轉移了:“筆記本?”

蘭波颔首道:“對。在裏香還沒恢複記憶的時候,她的功課是我指導的。不檢查我還發現不了,她在自己的筆記本裏塞滿了你的名字,連一點空白頁面都找不到。”

“……”乙骨憂太怔愣地望向女孩。

祈本裏香垂着頭,發絲的陰影也擋不住臉上淺淡的紅暈。

良久,乙骨柔和地嘆息道:“這樣啊。”他閉上雙眼,再睜開時,碧色眼眸裏璀璨若華光,深邃似同星空有塵,拖曳着尾巴的彗星為碧色幕布上添染萬分明色。

他緊緊地扣住女孩的手,像是一生不會放開。

“很巧,我也是。”

這個回答,驚到了餘下的兩人。

蘭波神情複雜、語聲躊躇地說道:“你也……?”拿裏香的名字當成空白紙頁的填充物?

“不是啦。”乙骨淡笑着搖了下頭,他溫聲說道,“可能是奔波四處的緣故,我身邊沒有固定的物件,唯一随身攜帶的就是通訊設備了。”

“說來很不好意思,手機裏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之外,儲存的最多的就是裏香的照片了。”那些都是很早的時候,他和裏香還在幼年時一起合過的影,後來成為了他獨自一人反刍往複、在無邊思念的折磨中聊以慰藉的一丁點甜蜜。

所以在憂太的記憶裏,裏香的面容一度定格,在她十一歲的那年,在她身亡的那年。

後來取而代之的,便是纏縛于他身的龐大咒靈,分明是惡鬼的模樣,他卻從那扭曲的面目中,依稀窺見戀人的笑容。

這就是乙骨憂太藏匿在記憶箱盒裏的、最珍貴的寶藏了。

原來我們從不曾停歇地思戀着彼此。

即使遠隔重洋,即使生離難聚。

蘭波:“………”

行吧。都到這個份上了,他還能說些什麽呢。

這對小情侶也是苦命鴛鴦,要阻止這兩個人在一起,他自己都于心不忍。

……

而且,于他而言,這兩個人也為他展現了,“愛情”所能到達的極致,他曾一度以為只存在于夢境中的、最美好的模樣。

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利益摻雜,更不可能有背叛的倒影。

最純真的、最幹淨的,灌注了釀造一輩子的傾心愛慕。

——原來是真實存在的啊。

怪不得包括五條悟在內的那些人,都讓他不要過多為難乙骨憂太……

這一對真的,很難不去喜歡。

沒有誰會讨厭純淨的東西,尤其是在愛情這方面,人們都向往着、追求着一世一雙人,把愛情描繪成至真至純至高的人間美好,捧上神壇,讓無數人為之憧憬、前仆後繼。

然而,多少人趨之若鹜,就有多少人撞得頭破血流。

人類到底是冷血自私的生物,誰又願意真的為了一個人而活呢?

倒不如說,那樣瘋狂地、不計一切地迷戀另一個人,不會覺得可怕嗎?不會不寒而栗嗎?

人們在一頭熱地沖進去之後,等清醒過來,熱情消褪,他們往往又能找到數不盡的理由為自己辯駁開脫,最終還是把最真摯的那份“愛”給予了自己,将“明哲保身”打造成自己的保護殼,在護佑了自己的同時,隔絕了接受他人的愛的可能。

如果不是遇到了這兩個人,蘭波可能後半生都會這麽以為,人所追求的愛情,不過是空中樓閣、虛幻的夢罷了。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他們給彼此纏繞上的線、戴上的枷鎖,已經不是外在的力量能打破的了。

那麽也自然不用做毫無意義的事情。

時至今日,蘭波還能說什麽呢?

他輕緩地嘆出一口氣,看着緊緊相依的那兩個人,流露出恬淡的笑意。

似乎,除了祝福以外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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