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最後周生傷人事件不知道是怎麽解決的,八樓的病人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馮之吱也沒有在他們面前說過什麽。
總之分院長的錘子高高拎起,又輕輕地落下來了,給馮之吱比了個割喉的手勢:給我等着!
清醒過來以後,依依又恢複了平時軟軟萌萌黏在馮之吱身後的樣子。
馮之吱有點小得意,指着鏡子裏的女生說:“吱吱啊吱吱,你的名字叫閃閃惹人愛!”
鏡子裏臧索赤着上半身從她身後走過,随手在她臉上抹了一把:“你的名字叫早上不洗臉。”
馮之吱一愣,蹭地轉過來:“你怎麽在我房間?!”
臧索扶着衛生間門框,伸長脖子在她的護膚品架子上挑挑揀揀拎出來一個電動剃須刀:“不是你昨天夢游跑我休息室去把我拉過來的嗎?”
“不可能!”
“……吧。”
馮之吱夢游的毛病從小就有了。
最開始是在大考之前或者焦慮的時候,上大學以後就很少有了。工作之後,因為經常被分院長罵,她夢游的頻率一度直線升高。
昨晚臧索睡到一半,頭發被人一根一根揪着玩,一睜眼就看到她披着頭發閉着眼睛站床頭,跟個狐貍精一樣抓住他的手就往自己房間帶……
馮之吱眼巴巴等着他往下講:“然後呢?”
臧索拿着剃須刀嗡嗡嗡刮胡子,睨她:“什麽然後。”
馮之吱鼓着腮幫不說話,跑出去,趴在床沿仔仔細細研究起來。
左邊這個小小的凹陷是她的,右邊睡成天坑的痕跡是臧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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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好近啊……
嗡嗡嗡的聲音又響了片刻,停下來了。然後是刷牙的聲音。馮之吱分神想了一下,臧索到底什麽時候在這邊留了牙刷呢。
清晨的腦袋還是一團漿糊,臧索都洗完出來了,她還沒有想出前因後果,腦袋擱在床沿放空。
臧索靠在床頭牆邊,嘲諷她:“你大學還輔修彈道學啊?”
馮之吱瞪大眼睛:“你開車!你太髒了!”
“……”到底誰髒?
臧索懶得理她,走過去在被子裏面一陣摸索,窸窸窣窣的,一邊摸一邊發表意見。
“你的被窩是黑洞嗎?把我衣服吃了?”
“誰讓你脫衣服了?”
“艹,昨天不是你說我衣服料子磨得你脖子痛?”
馮之吱:“……”
哦,是這樣嘛。
她理虧,默默也伸了只手進被窩裏。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然後她的手就給抓住了。
是跟左手抓右手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指尖跟指骨摩擦,酥酥的,像過電。
馮之吱的腦海裏立刻勾勒出他修長白皙的指骨正纏着她光溜溜的三根指頭,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
沒縮回來。
臧索反手把她的食指跟中指握在手心裏,眼睛黑沉沉望進她眼裏:“躲什麽。”
馮之吱喉嚨一滞,幹巴巴地說:“我、我幻肢痛。”
“我給你揉一下。”
這個眼神就很危險了,好像有小汽車引擎啓動的聲音。
馮之吱立馬舉起另一只手:“你不是找衣服嗎?直接把被子掀起來找不就好了!”
臧索想了想:“很有道理。”
說着單手把被子往上一抛,拽着馮之吱躺倒進床墊裏面。天光像是有一瞬的大亮。
然後薄被落下,和臧索薄荷味道的親吻一起遮擋了她的世界。
馮之吱悶悶地向他索取氧氣,心想,看見他的T恤了,就在上面一點靠中間的位置,皺巴巴團成一團。
……
護士站,小西巡完房回來,看見馮之吱趴在桌上刷桃寶:“買什麽呢?”
馮之吱無精打采地說:“給臧索買衣服。”
臧扒皮,他那件T恤連個吊牌都找不到,居然要她賠一個水杯都三位數的牌子!
她登上去看了兩眼,吓得趕緊把購物頁面關掉了。
半個月的工資啊,養臧索原來這麽費錢的嗎?
那她為什麽要養,吸貓不快樂嗎?
她翻出來微信給臧索發消息:“你膨脹了,你以前很樸素的!”
她大學的時候還經常陪他在夜市地攤批發一百塊三件的大衆款,他穿着涼拖蹲在攤主面前挑挑揀揀那些差不多的圖案,還會很好心地甩給她一件:“送你的。”
馮之吱搓了下那個面料,嫌棄說:“我不要,女孩子不能穿得太廉價了。”
他哦了一聲,一下子沒有興致挑了,随手拎了兩件一模一樣的圖案付錢推着她走人。
那個樸素的臧索一去不複返了。
那邊過了一會兒才回:“因為以前沒有一個豌豆公主體質的女朋友。”
馮之吱摸了一下脖子旁邊的小紅疹,苦大仇深繼續挑衣服了。
小西整理昨天的檢查報告,随口說:“你這個牌子我好像也買過,我當時還辦了個會員,你看一看有沒有優惠。”
馮之吱小雞啄米,好的好的,送一雙襪子都賺了!
“諾,手機放那邊,密碼六個八,你自己進卡包找一下。”
解鎖-打開app-自己-卡包……有一個九五折跟積分累計!
馮之吱果斷用了小西的賬號下單。
客服智能回複,下單後48小時內就可發貨。
小西聽到叮的一聲下單成功提醒音,湊過來:“下單這麽果斷啊!我當初糾結了好久,肉痛死了。”
馮之吱深沉臉:“長痛不如短痛!”
然後默默把剛收到臧索巨額轉賬的手機藏到了護士服口袋裏。
“我把錢轉你啦。”
“嗯嗯,你放那裏吧。”
馮之吱想退出購買界面,手指不經意碰到了購買記錄那一欄,突然跳出來一個婚鞋的鏈接。
“小西,你要做伴娘嗎?”
“不是啊,我自己結婚穿的。”
馮之吱一愣,購買時間是三個月之前了:“你要結婚了啊……”
小西無聲張了張唇,有點尴尬地說:“已經兩個月了,我跟老公就想辦私人婚宴,雙方家長吃一頓飯就算了。雖然我結婚了,你別用異樣眼光看我啊。”
馮之吱揪了下劉海,憨憨說不會不會,你還是青春活力八樓一枝花。
病區那邊遲基探頭出來:“吱吱,鬥地主來不來?”
“來的來的!”馮之吱把桌面東西一收,站起來,“那我先過去啦。”
……
心不在焉陪他們打了幾盤撲克,段焦跟遲基兩個人暗度陳倉很有默契地喂牌,馮之吱居然也做了好幾回地主。
周生看出貓膩來,一邊娴熟地洗牌,一邊說:“你們兩個有情況啊,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遲基回以高深莫測的一笑:“哪有,再來一局啊。”
另一頭馮之吱弓着腰喪喪地吐黑氣:“不想玩了,抓牌好麻煩啊。新新來玩。”
周生旁邊毫無存在感的李新新忽然被點名,整個人一哆嗦,抓着他的衣服躲到後頭去了。
最後是依依站起來:“我來幫姐姐抓牌。”
于是兩個人就跟俄羅斯套娃一樣疊在一起,吱吱抱依依,依依抱娃娃。
遲基眼尖地發現依依手裏的娃娃已經被扯掉了一只手,右邊眼睛塗得烏漆抹黑,乍一看有點瘆人。
盯得有些久了,依依的目光挪過來,陰森森瞥他一眼,粗魯地扭着娃娃的頭轉了一個方向。
遲基不敢再看了,他終于确信,八樓裏的病人跟他,隔着厚厚的一堵次元壁。
又是無所事事消磨時間的一個上午,馮之吱打包了午飯去臧索辦公室找他吃飯。
出乎意料地,辦公室裏不止他一個人。
南樓外科的劉醫生也在。
說起來,臧索研究生出來見習的時候就是跟在他身邊的,是他的半個老師。
劉醫生指着桌上的兩份掃描報告跟他說着什麽,臧索站在旁邊聽着,後背挺得筆直,很恭敬的樣子。
馮之吱就沒敢進去了,靠在辦公室外面的瓷磚上,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尖,沁涼的寒氣從脖子裏鑽進去,帶着初秋的冷意。
兩個人的聲音很容易分辨。
劉醫生常年抽煙,嗓子抽壞了,說起話來沙沙啞啞,經常要停下來咳嗽兩句。臧索說的話不多,就是帶着磁性的青年聲音,跟周生溫潤的播音嗓又有點不同,吐字沒那麽清楚。
十幾分鐘聽下來,好像是有一例比較特殊的病例,跟之前臧索實習時候處理的一個有點相似的地方,周醫生就想着過來和他聊聊。
談話已經到了尾聲,裏頭傳來椅子被推開的聲音,馮之吱小心探了個頭出去。
“劉醫生好。”
劉醫生顯然還記得她:“我就說有臧索的地方一定有小馮嘛!”
目光上下一打量,落在她的平底小單鞋身上:“這是懷孕了?”
馮之吱大驚失色:“沒有沒有沒有!”
一邊說還一邊原地蹦跶了兩下。
劉醫生很失望的樣子,拍了拍臧索的肩膀,想說兩句什麽,嘆息着拎起資料袋走掉了。
馮之吱等他的背影拐進電梯裏看不見了,才轉過來,走到臧索跟前:“抱一下。”
臧索低頭看她一眼,推開椅子走到跟前,掐着她嘎吱窩把人拎了起來。
視線瞬間平行了。
馮之吱雙臂張開,認真地看着他:“怎麽樣?”
臧索跟稱豬肉似的上下掂量了兩下:“是胖了三四斤吧。”
馮之吱好憂傷。
她跳下來,把兩個打包盒都推到臧索面前,拄着腮:“你吃吧。”
臧索哦了一聲,走到旁邊洗手洗筷子,把角落裏的椅子拖回來坐她旁邊。
打包盒裏隔出了四個菜,糖醋裏脊,大白菜,魚香肉絲還有個酸菜魚。
臧索夾了條肉絲喂到馮之吱嘴邊,馮之吱別開頭,悶悶地說:“沒胃口。”
臧索看了看她,筷子收回來自己吃了。
“誰惹你了?”
“沒有人惹我。”
“上午轉賬不夠?”
馮之吱嘴巴一張,頓了下:“對,轉賬太少了,你真摳門。”
臧索輕嗤一聲,兩指交疊彈了下她腦門:“滾蛋。”
“說說看什麽事情,我酌情給你轉。”
馮之吱覺得這個買賣不虧,就把小西結婚的事情告訴臧索了,說完,眼巴巴看着他:“我好傷心的,你給我轉多少?”
臧索捏住她的臉:“轉你一百我都嫌多。”
果然,沒有感情的醫科寶典成精。
馮之吱試圖搶救他:“我還以為她會請我或者小南小北當伴娘團的,醫院裏我們的關系最好啦……結果我連她結婚都不知道,連袋喜糖都撈不着……”
她說到這裏,臧索已經不耐煩聽下去了,他拉開櫃子最底下的抽屜,神奇地摸出來一個紅色心形小鐵盒,裏頭是用小紙條鋪起來的禮盒樣式,成雙的喜糖漂亮地擺在裏頭。
臧索長指撥了兩下,挑出來一塊粉粉的棉花糖,撕開包裝喂過去。
馮之吱還震驚在他神奇的操作裏面,下意識張嘴把糖咬過去了。
軟軟的,非常Q彈。
多啦A索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啊!
臧索等她把糖吃完了,把保溫袋裏面另外一盒飯取出來,上層的塑封蓋打開,碼在馮之吱桌面前:“漱口吃飯。”說完又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有這麽想當伴娘嗎?”
馮之吱趁他轉身洗勺子的功夫皺了皺鼻子,又把蓋子拿回來一板一眼地準備把飯蓋回去,嘴裏說:“才不是當不當伴娘的問題……”
“當伴娘有什麽意思,我請你當新娘,好玩多了。”
臧索把勺子往她手裏一塞,手裏的水珠故意甩了她一臉。
馮之吱像是被冰到了,整個人卡殼了下。過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別過眼看他,就看見他面色如常地往嘴裏夾飯,好像就是随口一說。
她絞了下手指,把飯盒跟勺子端起來,手肘撞了下他的手臂,小小聲:“糖醋裏脊。”
臧索挑了一塊個頭小小的裏脊肉,在醬汁上撈了兩圈,扔她碗裏。
“小氣鬼。”馮之吱低着頭嘀嘀咕咕,咬着碗邊無聲咧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