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得到與失去

在前有禿鹫,後又A級的壓迫下,陳霖等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一個能萬無一失,保得所有人安全的辦法。

最後,還是胡唯說了一句——以不變應萬變。

敵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襲來,情況随時都在變化,也許上一刻想到的計謀到下一秒已經成了無用之謀。在這樣的形勢前,一切的計算和心機都是無濟于事,只有做好萬全的準備迎接即将到來的暴風雨了。

而陳霖還在擔心另外一件事,老劉和那二十名人質,他們現在在哪?他們的去向是唐恪辛安排的,問他應該是最清楚才對。

可是當陳霖想要去問的時候,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唐恪辛對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多問。所以這一肚子的疑問陳霖都只能憋在肚子裏,好不難受。

而就在他們幾個核心開完了戰前會議時,那二十名人質的消息就傳遞了過來。

“隊長,收到他們的消息了!”

許佳突然一臉興奮道,她手裏拿着配備的專用聯系工具,聯系方式只有幽靈內部的成員知道。

“他們已經脫困,目前二十人分散成數支小隊離開。”

陳霖心下一喜,“他們沒事嗎?”

“沒有,都很好!”許佳道:“不過好像……”

她猶豫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劉菀宜,女孩見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好像什麽?”

“……好像去接他們的老劉,沒有跟着一起出來。”許佳有些擔憂地看着劉菀宜,可是女孩很鎮靜,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情緒。

只有陳霖看出來,劉菀宜的臉色蒼白了一瞬。

二十個人質沒有事,前去營救的老劉卻出了意外,陳霖忍不住回頭看向唐恪辛。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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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就知道?”他問。

唐恪辛一直站在牆邊,對于陳霖的質疑,不置可否。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但是你剛才……”

剛才唐恪辛的表情像是早就預料到這次的營救行動會出現意外,陳霖心裏不得不疑惑。

“但是我知道一件事,這一次營救人質,是我交付給老劉的任務。”唐恪辛道:“而依禿鹫的能力,即使我殺盡了那個關押地的所有禿鹫成員,他們回來的路上仍然有可能會出意外,這只是幾率的大小而已。”

陳霖忍不住道:“那你為什麽,不一直跟在他們身邊?!”

“因為我不想。”

唐恪辛聲音壓低,顯得有些冷漠。

“我去哪裏,想去哪裏不需要別人的命令。那個時候我離開他們,是因為我有更想要去的地方,僅此而已。”

陳霖啞然,他想起了在那段時間,唐恪辛幾乎是立刻就出現在自己面前,将自己從險境中帶了出來。那麽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比起當時近在咫尺就可以解救出來的二十個人質,唐恪辛當時更擔心他的安危,所以才立刻趕了過來。

這麽一想,陳霖就更加沒有立場指責他了。

“……抱歉。”

唐恪辛周圍的溫度稍微回暖了一些,似乎表示他稍微接受了這個致歉。

“我本來以為,如果出現意外會有兩種可能。”他道:“一個是營救失敗,二十個人質無一逃出。二是即使能逃出來也會有傷亡,但是……”

他挑了挑眉,“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哪樣?”

一直沒有說話的劉菀宜突然開口了,她直直地盯着唐恪辛,大膽問道:“你沒想到的,是哪種情況?”

“所有人質都安全,但是你的父親卻沒有消息。”唐恪辛老實道:“這超出了我的預想,我沒想到他會這麽做。”

劉菀宜聽了,緩緩笑了。

“這說明我爸爸他寧願不惜一切也要完成任務。你說這是他的職責,不是嗎?他完成了自己的責任。”

“小宜……”

許佳更加憂心地看着她,女孩在得知父親生死不明後的表現,似乎有些超出他們的預料。

“沒關系,我能理解。”劉菀宜逞強道:“如果爸爸是為了完成職責和工作,才……,那麽,我也會為他感到自豪,就不會……不會那麽……”

說到最後,女孩有些哽咽,不過仍倔強地睜大眼睛,不想讓裏面的淚水掉下來。

陳霖嘆了口氣,上去摸了摸她的額發。

“無論如何,我最後一定會帶你去見他。”

“恩。”

二十個人質最後安然無恙地回到了各處隐蔽的基地,而窗外,已經到了黎明時分。

破曉的晨光劃開了濃霧,從天際灑落下來,籠罩着這個沉睡種的城市。黑暗似乎就此被驅散,又似乎是隐匿起來,躲到了更深處。

屋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很累了,在沙發上地板上桌上,不顧形象地補着眠。唯二的女性,許佳和劉菀宜此時都在房間休息,其他男人們則是在外面随便找個地方呼呼大睡。

看着晨光透過玻璃透了進來,陳霖卻一直睡不着。

他走到窗戶前,隔着玻璃去觸碰那洋洋灑落的微光,突然,沒有一種實感。

他現在已經是在地表了,呼吸着一樣的空氣,沐浴着相同的陽光,甚至也可以适當地和普通人交流,但是他現在,就是一個普通人了嗎?

敵人環嗣,危機重重,時時都在生與死的夾縫間行走着,這樣怎麽可能是一個普通人?

況且,就算沒有這些,他就真的能變成一個普通人了嗎?

在習慣了黑暗之後,在見識過重重鮮血淋漓的場景後,在雙手也同樣染上紅色之後,在……知道了這個世界的真實的構成之後,他已經不能再去做回以前的那個陳霖了。

因為十分清楚這一點,陳霖才會感到分外的落寞。這窗外的陽光再燦爛,卻永遠與他隔着無法企及的距離。

一只手突然從他背後伸了出來,疊在他貼着窗戶的手上,不留一絲縫隙,兩雙手緊貼在一起,陳霖的手被緊緊地抓着。他一驚,向後退了一步,卻立即感覺到身後極近處的一道呼吸聲。

“你……”

陳霖側頭,看見唐恪辛那冷峻的面容,此時離他只不足十厘米。

唐恪辛的眸子靜靜的,就像那寧靜無波的湖泊,卻又讓人無法探知,在這深湖地下究竟還潛藏着什麽。

“你的手是溫暖的。”

兩人一直這樣對望着,良久,唐恪辛說了這樣一句沒頭腦的話。

陳霖這才發覺,緊緊地扣着自己的唐恪辛的手,溫度有些冰涼,比起常人,他的體溫似乎低了許多。

“你的是很涼。”

不知不覺,陳霖也跟在其後說了這樣一句沒有意義的話,說完,才驚覺自己竟然也跟着他胡言亂語了,不禁有些羞惱。

唐恪辛卻是微微笑了,嘴角掀起一個高度。

在這樣近的距離下,陳霖驚訝地發現他的右臉頰上竟然有一個酒窩,一個極淺極淺的酒窩,笑起來很好看,甚至算得上是溫柔。

唐恪辛竟然有酒窩!

陳霖被這樣的事實震驚到了,就在他還沒回過神來之時,只聽見唐恪辛又問:“你剛才在想什麽?”

在這樣的氣氛下,陳霖似乎不該不回答?

“我只是在想,即使到了地表,與他們一樣沐浴着陽光,我終究還是無法做回一個普通人。”陳霖的眼睛有些暗淡,“就算活在這裏,也終究是行走在黑暗之下。”

唐恪辛挑眉,“這有什麽不好嗎?”

陳霖愣了,只聽殺手大人繼續問道:“這不好嗎?有人适合生活在陽光下,有人天生就适合隐匿在黑暗中。”

他看着窗外逐漸升高的初陽,“比起陽光,我更喜歡夜晚,比起人群,我更喜歡獨自一人。黑夜有它的美麗與殘酷,也更真實。難道你不喜歡與我一起,走在這屬于黑夜的世界?”

這是唐恪辛第一次說這麽多剖白真心的話,陳霖許久才緩過來,他對着那雙黝黑深邃的眸子,怎樣也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不,不是……”

“那你有什麽好羨慕他們的?”唐恪辛追問。

“……我失去了很多,不能再找回的東西。”

例如寧靜的生活,家人,普通的人生。

“但你也得到了很多。”唐恪辛道:“比如我。”

陳霖盯着他,見他一副認真,毫不是開玩笑的表情,不由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殺手大人不滿,“難道不是?”

“沒有,我只是沒想到你也會說出這種話。”

陳霖笑着,唐恪辛看着他的笑容,安靜了下來,靜靜地等待他平複情緒。

“得到的,與失去的。”

眼中似乎都笑出了淚花,陳霖伸出手抹去。

“我真不知道,究竟是得到的更多,還是失去的更多。”

唐恪辛的眉毛再次挑了起來。

“僅只我一個,你就賺了。”

陳霖回望着那雙黑眸,專注而又沉靜的眼眸。

他失去了做一個普通人的資格,再也無法回到日常的生活,只能每天面臨生死威脅。

但是他也得到了許多,了解了這個世界的真實,經歷了難以想象的磨砺,擁有了難能可貴的同伴,再也不是那個渾渾噩噩,有一日便混一日的家夥了。

失去安逸,得到了真實。

失去家人,得到了同伴。

失去那個過去的自己,發現了現在這樣一個,每天會為各種各樣事情煩惱,卻有着明确目标的自我。

還有眼前的這個,脾氣古怪,喜歡養寵物,喜歡廚藝,有着特殊愛好的殺手。

“唔……恩?”

桌上,盧凱文揉着被腦袋壓得發麻的胳膊,擡起頭來,睜着迷蒙的眼睛看向陽臺。

“哇,隊長和唐老大,你們在幹什麽啊?!”

屋內的人漸漸都被吵醒,打着呵欠起來。

陳霖看着唐恪辛,他正回頭一聲不吭地望着盧凱文,而可憐的盧凱文莫名地在這樣一個溫暖的早晨打了個冷顫。

陳霖笑了。

周圍同伴的說話聲響起,嗤笑,抱怨,夢話,一個喧鬧的早晨。

“恩,看來的确是我賺了。”

他對着唐恪辛笑眯眯道,然後用力地,在所有人未注意到之前,抽回了自己的手。

殺人大人不滿地壓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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