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彩頭
管彤立刻循聲望過去, 正正對上了衛南風的眼神。
衛南風早就看到了管彤。
此前的時候,因為不在意,所以管彤就像是一滴混入大海的水, 分也分不出來。但現在, 一旦對方立于人群之中, 衛南風似乎就有一種奇妙的感受, 可以一下子看到管彤。
為什麽?
一定是因為太思念姐姐了。
衛南風想要揉揉自己的眉心, 但下一瞬, 她就凝住了動作。
站在管彤身邊的那個男裝少女, 也站得過緊了吧?衛南風頓時擰起了眉頭。那人是誰?
“聖人在看誰呢?”身旁有笑聲傳來。
在衛南風身邊的少女是場中年歲偏長的一位。她有一身蜜色的皮膚, 哪怕是站在衛南風的身邊也不顯得矮,她的頭發微卷,編成數根小辮後又合成了一根大辮梳起來, 以一個黃金冠束住。她身着胡服, 衣襟散開,潇灑矯健。就連說話聲也是中氣十足,帶着一股子灑脫。
她朝管彤方向張望一眼, 就頓時笑了起來:“聖人可是在看童敬?”說完, 她又笑了起來, “聖人原來是好這一款的麽?”
“童敬?”衛南風皺眉, 這是個陌生的名字,卻不是完全陌生。只是頓了頓,衛南風就想了起來:“是于宛的女兒。”
“正是,她是于宛的大女兒,正值适婚年紀。”說到此處, 司徒蘭登似笑非笑的看了衛南風一眼。
但在衛南風的目光掃過來時, 她又垂下眼眸, 輕咳一聲,繼續說道:“童敬在神都中素有字千金的稱呼。說她一字千金,不肯輕易開口。”說完,她微微一頓,“臣與之有過接觸,她性格高傲,倒也不是不愛說話,只是不屑說話罷了。”
“是麽?”
衛南風應道,她看童敬似乎正跟管彤說什麽。
衛南風突的冷笑一聲:“名不符實。”
“但童大娘的馬球打得好。”司徒蘭登應了聲,“這一次誰輸誰贏,猶未可知。”
衛南風不置可否。
聖人駕到,其餘諸人自然也跟着圍攏過來。行禮的行禮,說話的說話。衛南風看着這些人由遠及近的跪下,遠處的那些人也都一一下跪,她抿抿唇說了句平身,見衆人起身,這才道:“不必顧慮朕,你們自行玩耍就是。”
“聖人。”
一聲嬌俏的呼喚。少女牽着棗紅馬來到衛南風面前,朝她盈盈一拜,擡頭看向她的眼神又仿佛帶着水光:“聖人來看我們打球,就不給個彩頭嗎?”
“這位是王敏。”司徒蘭登在一旁小聲道。
衛南風不動聲色:“自然。朕庫中有株紅珊瑚寶樹,就用來作為彩頭吧。”
少女似乎有些失望,她咬着下唇目光轉向衛南風腰上系着的玉佩,又最後還是失望的頓了頓,翻身上馬:“那聖上就看好了!”
衛南風低聲一笑,她站在原地,掃了眼場中。
今日下場的都是适婚的年輕女子,打的什麽心思,自然個人都是心知肚明。而場中隊伍分明,也是以各世家王公區別開來。王敏的祖父王賀之是左仆射,位極人臣,相當于右相的實權人物,王賀之乃是世家大族,大周建立以前就屹立在這片土地上。
曾經大周與李氏相争,王家兩子,各自輔佐自己認定的明主,盡心竭力。而無論是誰輸誰贏,敗的也僅僅是一個子弟。王家千年聲望依然能得以延續。
王家就是這麽延續下來,發展光大。無論皇位坐的是誰,無論朝代幾度更疊,他們依然屹立在這裏。這片大地上,他們靠着聯姻,靠着子弟,從上到下的把控着。
衛南風收回目光,她看向遠遠站着的中書令。
于宛是神都新貴,是她一手提起來的人物。她自然理應對其表示親近。衛南風朝于宛招手。于宛哈哈一笑,轉頭拉着陳學士:“意足與我同去,與我同去。”
陳雪怡嘆息一聲,也仍由于宛拉着自己。
她們兩人一動,管彤和童敬自然也要跟在身後。四個人就一起朝衛南風走來。
衛南風目光閃動,隐現笑意,只是她望向的卻是于宛:“令公不上場?”
“年輕人的事,臣去湊什麽熱鬧。”于宛先是行禮,再笑道。
管彤就在一旁看着。她發現這裏雖然等級森嚴,但君臣之間似乎也沒有管彤記憶之中明清兩代那樣的尊卑鮮明。于宛對衛南風是行臣子之禮,可同樣的,她自身亦是有傲骨風骨,顯得自信。衛南風身為君上,也不以為意,頗有容忍的明君風度。
管彤的目光頓時流露出滿意來。
自己看着長大的小崽子麽,還是頗有幾分明君風采的。而那些什麽暴躁弑殺,宮中流傳的那些言論……
衛南風為何要縱容呢?
管彤想着,又對上衛南風探究的眼神,管彤立馬一驚,後背一僵。她可還記得衛南風對自己嗤之以鼻的樣子,想就這麽原諒她,自己再幹巴巴的貼上去相認?
管彤氣鼓鼓的想,她還沒氣完,暫且還不想!
衛南風掃了眼管彤,就道:“令公不上場,令愛也不去麽?”
童敬上前一步,行禮道:“自然要去。”
衛南風唔了一聲,在她身後,司徒蘭登也上前了一步,笑道:“既然字千金去,那我也不能不上場了。”
童敬聞言,細眉微微上挑:“司徒姐姐與王姐姐是表姐妹。你們一文一武,我一上場,那便是必輸無疑了。”
這話一出,王敏就勾起了唇,露出幾分得意來。
王家雖是老牌的世家貴族,如今也就王賀之一人獨大,其餘子弟并不展露,只以才名聞世。王賀之身為左仆射,已是位極人臣,但偶爾也有獨木難支的感慨。司徒家乃是随大周開國帝王打江山的武将世家,位列三公,雖是虛職,卻也是世襲。
王家和司徒家身為姻親,自然應當為一隊才是。
不想司徒蘭登哈哈一笑,她扭頭看向衛南風,頗為誇張的行了一禮,說道:“聖人,她拿話激我呢。那我就不得不……”
王敏察覺到司徒蘭登想要說什麽,臉色微變。
但衛南風擡手道:“你既已經發了話,自然也不能不去。左右皆是不公平,不若我來參一場。”她說着,也不去管其他人的臉色,只是慢條斯理的整理衣袖,她今日也穿的是胡服,十分便利,翻身即可上馬,衆人眼光中流出幾分恍然。
于宛顯然更為直接些,撫掌笑道:“今日可算是能欣賞到聖人英姿了。”
衛南風淺淺朝于宛一笑,轉頭道,“牽我馬來!”
有內侍立刻應了,不多時就牽出一匹高頭大馬,渾身雪白,泛着銀光。有那識馬人,立時低呼道:“是照夜玉獅子!”
照夜玉獅子傳說能日行千裏,産于西域,乃是馬中極品。
“正是!”衛南風顯出興致勃勃的樣子,說道:“你們可別讓着我。”
衆人皆道不敢,衛南風卻似乎還是不放心的樣子,她想了想,扯下腰帶上系着的白玉牌,左右四顧一番,就一把塞進了管彤的手掌心中:“你替朕拿着,可不許摔了。這玉牌就當做彩頭,誰得勝了,就給誰了。”
衛南風的手指掃過管彤的手心,對方的掌心溫熱,不是記憶中那種涼。衛南風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氣,還是有些遺憾,她不作聲色的吸了口氣,盯住管彤的眼睛:“好好替朕看着。”
管彤心頭漏跳一拍。衛南風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帶着探究,又似乎有些傷感的模樣。
管彤下意識的抿了抿唇,她點頭,低聲應了是。衛南風淺淺一笑,扭頭看向陳雪怡,說道:“陳學士,于令公,就煩勞兩位上臺歇着了。這可是年輕人的事情。”
于宛笑起來,一手把着陳雪怡,一邊又朝管彤招手:“這位小娘子随我等一起。你手裏如今是握着聖人的玉牌,見玉牌可如見聖人啊。”
衛南風帶着笑,看着管彤被于宛帶着臺上走。就如于宛所說那般,對管彤十分客氣,倒不知曉是真的因為管彤手中的玉牌,還是因為旁的什麽。
而王敏先是一愣,随即呼吸就急促起來。她目光掃過管彤,在她手中的玉牌停留片刻,這才轉頭對司徒蘭登道:“表姐定要幫我。”
司徒蘭登笑了一聲,她掃過王敏的眼睛,又沉吟了片刻:“你當真是想要那玉牌?”
“這是自然!”王敏高聲道。
司徒蘭登若有所思,又擡頭看了眼臺上的幾人,這才沉聲道:“身為表姐妹,我也理應有勸導你的責任。有些東西,想想就可以了,可別伸手去搶。”
王敏聞言,卻不屑一笑:“表姐說的什麽話,聖人都已經開了口,自然是誰勝誰得。我乃王家女,自當必勝!”
司徒蘭登搖搖頭,便不再言語了。
作者有話要說:
2更!
衛南風要開始使壞了,同學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