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抓住了
馬場既然是容縱馬奔馳之所, 自然寬大,周長約千步,地上鋪滿了青青草地, 有一種微妙的既視感……
“好像高爾夫球……”管彤低聲道。
而當衆人騎馬上場, 手持偃月球棍的時候, 那種感覺就更加明顯了。
這一局球賽人數并不多, 兩隊各出四人, 統共八人, 頭帶各系紅藍兩色額帶以作區別。馬兒也是各自精挑細選, 俱是膘肥體壯, 昂首闊步的高頭駿馬,胸口垂挂數個金鈴,踏步之時, 鈴铛晃動, 發出清脆響聲。
而馬上騎士更是飒爽英姿,身姿勃發。她們雖然穿着胡服,卻因衣袍緊系, 展露出纖細腰肢, 皮靴緊扣, 蹬着腳蹬, 更具靈動。
周圍以彩帛作為帷幕,背後砌有高臺,觀衆就站在臺上,這樣防止誤傷觀衆,視野又佳。而管彤所在的位置就更是絕佳, 她甚至能看清系着藍色額帶的衛南風懶洋洋的擡頭朝自己看過來的模樣。
這可不是記憶中那個稚嫩的, 身上尤帶青澀的少女。而是一個成熟的女人, 渾身散發着成熟女性的妩媚,以及少年般的英氣。
管彤忍不住想起前一世裏那些電視電影明星,覺得衛南風甚至比之更多了一味味道。這是長期身居高位帶來的氣質,讓人忍不住腿軟。就仿佛為了佐證管彤這般想法,觀衆席中也傳來了少年男女忍不住的尖叫聲。于宛輕笑,扭頭對陳雪怡說道:“現在的孩子們可一點也不懂的矜持。”
陳雪怡翻了個白眼拆臺:“當年你年輕時,也有大把的少年少女給你扔花果的好吧。”
于宛哈哈大笑:“意足記憶絕佳,只是如今我已經老了,就不搞這些花頭了。”
管彤在旁邊聽聞,也是忍不住露出了點笑容來。她原本以為這個時代寂寞無聊,平日裏姑娘們繡花,作詩打發時光,至多不過蕩個秋千,踢個毽子之類的。沒有想到也有這樣飛揚的時刻,無論男女,縱馬馳騁,光是想象,亦是覺得爽快自在。
內侍敲響銅鈴,铛的一聲響後。
王敏當先縱馬,她左手持鞭,右手持馬棍,雖沒有勒馬,但馬兒卻仿佛與王敏融為一體,無需她刻意引導,就避開了意圖阻攔的對手,帶着主人直指馬球來。
啪的一聲,馬棍抽起青草碎屑,帶着皮革制的紅色馬球飛到半空中。
衆人唿哨連連,一場競技正式開始。
“王敏馬技不錯。”于宛點頭道。
管彤不懂,只在一旁聽着。她見馬蹄噠噠,疾風一般,瞬息之間就錯過了幾個馬身,馬球飛揚在半空之中,不時被抽一下,又不時被斜插裏來的一人截走,還未落地,就已經變換了數人。
管彤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忍不住屏住呼吸,緊緊的盯着。而一旁于宛與陳雪怡顯然也是深谙此道,時不時的點評之詞,都讓管彤有一種看實況直播的奢華感受。
只是看着看着,管彤的目光就定在了衛南風的身上。
在一群人當中,衛南風的年紀算是偏大的了,但她顧盼之間,眉飛色舞至極,顯示的卻是管彤不熟悉的那一部分活潑。
在過往的夢境之中,或許因為兩人相見之時,總是在沉悶的大殿裏。衛南風總是小大人的樣子,撒嬌起來,也不會到處奔跑。她們一起,日複一日的待在那裏,似乎也養成了習慣,從不覺得這樣兩個人互相偎依着學習,說話,有什麽不對。
有時候管彤會覺得以衛南風的年紀似乎太沉悶了點,也有過逗弄的時候。
但年幼的小聖人,總是扁着嘴道:“姐姐,我想要姐姐抱抱,沒有人抱阿熏,也沒有人喜歡阿熏。”
啊……當小孩子這般對你軟軟撒嬌的時候,管彤還有什麽堅持呢?立刻就自省自己做得太過分,然後拍着小姑娘的後背哄。就算小姑娘變成了大姑娘……嗯……養成的習慣也是很難拔除的。
再說了,女孩子嘛,就是要香香軟軟的才可愛啊。
衛南風因為身份所限,在外已經很不便了。身為姐姐,管彤又怎麽忍心讓她在夢境中都端着一副無堅不摧的樣子呢?
管彤的心緒想着想着就飄遠了。
這個時候觀衆大聲的歡呼聲響起,管彤回過神來,急忙看過去。
衛南風夾緊了馬,她的手上馬棍連揮動,馬球飄在空中,被她一擊抽出,她揮鞭,鞭子在空中爆出脆響,馬蹄如風,下一瞬,她就已經趕在了馬球下方。馬球下落之勢還未起,又一擊馬棍抽出,馬球發出啪的一聲響,又順勢漂移出去。如此這般,衛南風竟在空中帶球奔馳數丈。
王敏見狀,額頭出汗,連聲呼喚同伴。
可無論是回護還是搶球,衛南風都如同泥鳅一般,滑不留手。她身下白馬宛若與她一體一般,只要衛南風稍有示意,它就會帶着主人去到她想要去的地方。
管彤下意識的捏緊了手中的玉牌。她聽見自己的心髒撲通撲通跳的很快。她看到衛南風一次次的與其他人擦肩而過,每每在最危機的時刻就總是能神奇的暫停又或是轉彎。空中的馬球不時發出啪的一聲響,卻從未掉落過。她已經離球門越來越近。
衛南風稍稍轉身,管彤分明看見她朝自己看過來,但她很快就順着這一股勁,猛地一個旋身,馬棍在空中帶起一道金色的影子。
一記幹脆利落的抽擊。
绛紅色的馬球精準入門。
觀衆們頓時發出了如山一般的歡呼聲。
衛南風哈哈一笑,腳尖輕輕踢打了馬匹一下,馬兒小跑起來,帶着她繞場一圈。管彤盯着衛南風,衛南風朝她揮了揮手,管彤莫名的竟有點臉紅。對方認出了自己嗎?
還是說,她是在朝于宛和陳雪怡揮手呢?管彤不知道。衛南風很快就到了另一邊,也沒有再轉頭看向管彤。
管彤有些悵然若失的嘆了口氣。
“看一看,我們的陛下又多了一位癡心人。”
于宛看着管彤笑。
管彤急忙擺擺手,垂頭。她是很激動,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衛南風這樣的表現。而于宛則感慨道:“聖人的球技一如往常,令人難忘。我也是很久未見過聖人打球了,今日得見,不枉來這一趟啊。”
“我看你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陳雪怡毫不猶豫的損了一句。
于宛笑笑,倒是不說話。
而王敏先是臉色有些難看,但很快又被衛南風的英姿所傾倒,喃喃道:“聖人……”
司徒蘭登将她的癡語聽在耳中,她看了自己這個表妹一眼,搖搖頭,勒馬走向一旁。
第二輪再開場。
有了第一場的精彩,大家也伸直了脖子高聲歡呼。馬匹重新開始奔跑,此時,于宛突然咦了一聲,她拉了拉身邊的陳雪怡:“陛下的馬,似乎有些不對?”
管彤心中一跳,她急忙張望。
這樣的比賽,馬匹都是各人用慣的,彼此都有默契,也因此才會有王敏與衛南風先後不拉缰繩,僅靠馬鞭和腳下用力就驅動馬匹如臂使指。此前管彤記得衛南風的馬兒是一匹渾身雪白的照夜玉獅子,眼睛是溫順的純黑色。而眼下,它雙眼通紅,躁動不安。
管彤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
管彤捏了捏手中的玉牌,她來不及思考,也顧不得身後陳學士的呼喚,轉身就往臺下跑,一邊跑,一邊注意着衛南風。
衛南風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她背部微微彎起,果斷的将球棍扔下,一手持缰繩,低聲安撫。
周圍人也是常年在馬背上長大的,見狀哪還有不明白的,立刻就有人驅馬前來幫忙。也不知是否這樣的舉動刺激了馬匹,它突然背部一個拱起,開始跳動起來。衛南風被激得身子跟着一跳,她立刻壓低背部,牢牢的伏在馬背上。
衆人開始尖叫起來,大批的觀衆往後撤去。但另有人卻開始往衛南風靠攏,衛南風擡眼。
她看到了一臉驚惶,沖過來的衛隊,看到了想要救自己,卻又遲疑着不敢上前來的馬球夥伴們。
極遠處在奔跑四散的觀衆中,有一臉驚怒,卻又驚疑不定的看着自己的那些人。當然,還有遠處從高臺上慌張沖下來,往自己沖過來的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想要看到的人,都在這裏。
那麽,這些人想要的效果,她是不是也應該給一個面子?
衛南風無聲的拉出了一抹笑,她松開握住缰繩的手。
雪似的馬兒一聲嘶鳴,陡然人立起來,衛南風整個人就順着慣性往後倒去。
從馬背颠簸到空中,有一個短暫的停頓,她下意識的扭頭,去追尋那個身影。她離自己很近了,鬓發散亂,呼吸急促,衛南風甚至看到汗珠挂在對方小巧的瓊鼻上,搖搖欲墜,映着陽光的光澤,十分可愛。
衛南風下意識的朝那個人影伸出了手。
“不要!”一直緊咬牙關,憋在胸口的聲音,此刻被管彤喊出來,帶着撕心裂肺的氣息。管彤下意識的朝衛南風撲過去。
在衛南風落地的那一瞬間,她牽住了管彤的手。
終于抓住了,送到她面前的獵物。
衛南風咧開了一個艱難的笑容,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她抓住了,就是抓住了。只要她抓住,就別想讓她放開!
衛南風閉上眼睛,放任自己沉入黑暗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衛南風:總要名正言順的抓小兔子才行,不能我去!得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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