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是有財不是有才

狼狽逃出南城,甩掉了那群一直追着他扔石子的小孩,唐堂在路邊歇腳的亭子換了身衣服,把自己重新打理幹淨,才重新上路。

他養尊處優慣了,走了大約一炷香,就覺得腿有些受不了。但路上過往的馬車牛車,不是太過髒臭,就是高傲的理都不理他的呼喊,害他硬是磨磨蹭蹭走了兩個時辰,也沒搭上順風車。

從包裹裏拿出硬邦邦無味的饅頭,艱難的吃了半個,唐堂才感覺力氣恢複了一些。不過肚子飽了,腳下的疼痛更明顯了。走了這麽遠的路,腳底一定是磨出了血泡。

這時,他恍然聽到身後叮叮的鈴铛聲響起,清脆活潑的旋律讓他精神一振,期盼的回身往身後望去,果然是一輛正緩緩接近。

之前幾次碰壁,唐堂本是歇了搭順風車的念頭,但現在腳疼得厲害,他的決心又産生了動搖。也許車主人好,他能搭個順風車,讓他飽受折磨的雙腿休息一會。

當然要唐堂再主動請求搭車,他又不願意。所以從确定身後有馬車後,他就開始一瘸一瘸拐着走路:如果車主心善,看到他這樣,自然會主動喊他,搭載他。

只聽耳邊的鈴聲由遠到近,越來越近,唐堂的腳瘸得更厲害,突然一拐,摔倒在地。

他掙紮着要爬起來,但腿似乎斷了一般,疼得他無法站起,抱着腿坐在那一動不動。

那馬車果然如同唐堂預料般的在他身前停下,從車上跳下一個金紅身影,快步走到唐堂跟前,關切道:“小兄弟腿怎麽了,可還能走動?”

唐堂低着頭,咬着唇,蒼白的臉上汗珠滾滾落下:“剛剛摔倒,傷到了筋,怕是走不了了。”

這話唐堂沒有撒謊,本來他只是腳底起泡,但為了裝可憐,引起對方的同情,剛剛那一跤摔得有些狠。結果不但腳底的血泡踩破了,就連腳脖子也真扭傷。

雖然低着頭看不到對方的人,唐堂也敢肯定對方必定富貴之極。只憑眼角瞄到的那雙用金線繡滿雲紋的靴子,他就敢打十二萬分包票!出門遠游趕路都穿的如此招搖,真是太不把金子當回事了。

那有錢的熱心車主似乎比唐堂還着急:“這荒山野嶺的,小兄弟腳受傷,趕不了路,可如何是好!”

唐堂憋了一口血在心頭,真想對他怒吼:你不是有馬車嗎,讓我搭上一段路不就好了!

不過他只能想想,忍着憋屈扯着嘴角故作堅強:“有勞這位兄臺挂心,在下坐會,說不定腿就好了,就能自己走了。”

許是被唐堂的堅強感動,車主人的恻隐之心被牽動,關切道:“不妥不妥,這最近的城池怎麽也還要再走上三個時辰,小兄弟就算能走,等走到臨城也已經半夜。聽人說這路上還有猛獸出沒,小兄弟帶着這一身血氣,不正好羊入虎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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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堂似乎對方的說辭吓到了,擡起頭真誠的向對方求助:“那兄臺說如何是好?”

這一看,吓了唐堂一跳,差點仰面摔倒。

只見面前之人,穿得紅紅火火,渾身金光閃閃,頭戴寶冠,腰環玉帶,手拿着一顆金蛋,腰間還插着一把白玉骨扇,渾身上下都寫着‘我有錢,很有錢,超級有錢’,活脫脫的財神爺下凡——土財主家的敗家子。

唐堂敢發誓,此人絕對是他見過最有“貴”氣之人,全身上下光那可見部分的金子分量就能夠讓四口之家衣食無憂,更別說那些明顯很貴重的指環、玉扇、發飾。當然還有那個明顯很重的金蛋,再直白不過!

有那麽一刻,唐堂差點生出邪念:這人一定很蠢,把他的錢騙過來,就再也不缺錢了!

不過他抵住了心中的誘惑,心中感嘆這土財神真是罪惡之源,讓人見了就生出邪念。他很疑惑對方到底是怎麽平安長大的,穿得這麽招搖,還敢獨自出城。

不過此人雖然俗不可耐,但絕對不能輕慢。說不定以後還要仰仗對方,打好關系才最要緊!

不過那人大概是太過蠢笨,聽到他如此直白的求助,依舊傻不愣登的重複:“那該如何是好?”

此話一出,他嘴中那顆大金牙就一覽無餘的暴露在唐堂的眼前。唐堂只覺得胃有那麽一陣翻滾,差點隔夜飯都要吐出來。

見過炫富的,沒見過炫富到武裝到牙齒的!這人看着年紀也不大,一口白牙整整齊齊,怎麽就拔了一顆換成了金牙!這人到底是有多愛金子,金元寶這名字應該給這人才對!

唐堂好不容易忍住,沒吐出來,避開眼不敢再看對方的臉,有氣無力道:“不知兄臺的座駕可還有位置,能不能借小弟一個座,讓小弟搭上一程。”

老天爺真不公平,如此俗氣的人,怎能如此富有!作為世家子弟出生,唐堂這輩子還從未這麽嫉妒過一個人,第一次生出了仇富的念頭。

對方不知道唐堂的心思,為難的皺起眉頭,欲言又止,似乎見唐堂太過可憐,終于點頭道:“我這車內都裝滿了貨物,本是不方便再坐人,但小兄弟腿傷得這麽重,我去後面擠一擠也可以。不過只有車夫這位置能坐人,小兄弟要是會駕車,倒是可以帶小兄弟一程。”

唐堂怎麽也是富家子弟,駕車這種基本的本事還是學過的,謙虛道:“小弟不才,駕車略會一點,兄臺不嫌棄就好。”

不過他顯然沒想到對方聽不懂他的謙遜,豪爽的大笑:“雖然你肯定沒我駕的好,不過現在也不是講究的時候,放心,老哥我不會嫌棄你的。”

唐堂尴尬的賠笑,心裏直想戳對方幾刀。見過不會說話的,沒見過這麽不會說話的,能活活氣死人。

“那在下怎麽上車?”

唐堂幾乎都要被對方的遲鈍喝彩,從對方發現他倒地到現在,雖然一直在跟他說話,同情他,但偏偏就是沒伸手扶他一把。

對方似乎也為難了,也不知道是猶豫什麽,一直欲言又止,眼看時間一分分過去,終于道:“在下全身上下的衣服太過貴重,家人不許在下和旁人碰觸,以免折損了衣物。不如老兄我拿條毯子隔着,扶小兄弟上車,這樣也免得被家人說道。”

唐堂這輩子從未見過這麽龜毛的人,就是樓衛寧那個家夥據說得了潔癖,也沒聽說扶個人要隔着厚毯的。他覺得自己的脾氣真都要被磨光了,無力道:“那就有勞兄臺了。”

“好說好說。”對方憨厚一笑,那暴露的金牙再次傷到了唐堂的眼。

這次不等唐堂催促,對方把金蛋往懷裏一塞,跑去車廂拿出了一條華貴的綿錦,折疊起來抵住唐堂的胳膊,就把唐堂扶了起來。唐堂一條腿用不了力,半個身子就往對方身上靠。但對方似乎也很弱雞,又似乎是嫌棄唐堂身上髒,除了最初扶他的力,後面被他一靠,就往旁邊歪。

如此一來,本來不過十幾步路的距離,那土財神扶着唐堂,硬是走出了百步的路程,疼得唐堂猶如在踩尖刀。幾乎是忍無可忍,唐堂都想罵人了,但看對方也是一副隐忍的模樣,唐堂又萬分心虛,就怕被人嫌棄丢下,只能咬牙繼續忍耐。

好不容易艱難的爬上車駕,唐堂已經渾身汗透。

那土財神也同樣猶如經歷了一場艱難的戰事,大大籲了一口氣:“小兄弟可真重,在下差點扶不住。”

唐堂剛剛有所好轉的心情,因這句話,再次差點吐出一口血。

不過還不等他冒出火氣,那人看了一眼他的腳,關切道:“小兄弟腳上似乎滲血了,快把那鞋子襪子脫了,以免傷勢加重。”

唐堂立刻又後悔起自己剛剛還在心中怒罵對方,心虛的賠笑:“多謝兄臺,在下姓唐,單名一個堂字,堂堂正正的堂。兄臺叫在下小堂即可。還不知道兄臺貴姓,也方便在下稱呼。”

那人爽朗一笑,标志性的大金牙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免貴姓金,名有財,你叫我有財兄就好。家人都說,我出生的時候,渾身冒金光,算命的說我将來必大富大貴,家人才給取了這個名字。果然如同算命說的一樣,在下現在過得不錯。”

唐堂心中嗤笑金這個姓跟對方是絕配,面上謙遜笑道:“那小弟就叫兄臺有才兄了。有才兄這名字取得好,才富五車,名揚天下。”

化名金有財的羅成仁,抽出腰間的折扇,打開後風流的搖了搖,還特意把正面對着唐堂,讓他能看清楚上面的字:“小兄弟讀書不認真,可怎麽對得起家人。是有財不是有才,學富五車哪比得上財源廣進、招財進寶。”

唐堂再次受到會心一擊,幾乎要吐血而亡。見過愛錢的,沒見過這麽愛錢的,這金有財一家子一定都是掉錢眼裏去了!誰家這麽俗,給他取這種名字。

他一直以為金元寶那一家子是例外,沒想到還有個比他家更愛財的!

既然已經相互介紹過,羅成仁便大笑着掀開簾子進去休息,獨留唐堂坐在外頭。他倒不怕唐堂懷疑他不夠熱心,因為無論是誰,都挺避諱當着外人的面脫鞋。畢竟大熱天走了這麽多路,那腳都會有點腳臭不是。

特別是在這禮教極重的古代,在外除非下地幹活,否則對着外人露腳都是非常不雅、極其羞恥的事。

再說他不是說了嗎,車內都是貨物,既然是貨物,就不方便給別人進來坐,否則要是少了什麽,難道讓唐堂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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