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當時明月在9
2333:“你瘋了?給班主任抓到就完了!”
聞千書:“安啦,咱們是來完成任務的,又不是真上學。”
2333:“你不是在真上學?”
它不信。
聞千書其它科目都能應付,唯一不行的語文也拒絕了2333,理由竟然是她覺得“人工智能語文不好”。
2333覺得聞千書還不如人工智能。
天知道它語文考試快愁死了,第一道選擇題聞千書跟全班答案都不一樣,錯也錯得孤家寡人。
蔣明月側過頭,看聞千書一眼,居然拿出鉛筆,真得畫了個實心圓——下了個黑子。
2333:“?”
你們兩在幹什麽!想一起被罵嗎!
“沒事的。”聞千書在邊上下了個白子:“這不是還有你這個外挂嗎?你替我看一下班主任,她看教室裏就叫我。”
2333:“外挂是你這麽用的麽!”
“真沒事,我們又不說話。”聞千書截斷蔣明月的棋,安撫2333說:“而且我反面寫了這次壓軸題的解答,要是班主任進來,就翻給她看,說我們在讨論題目,碰巧拿了這張紙而已。”
2333松口氣,開始去監視班主任動靜:“你為什麽不早跟我說?”
聞千書:“我才想到的。”
2333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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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3早知道不問了。
聞千書下棋也下得随便,毫無章法,根本堵不住蔣明月。五子棋速度又快,她頃刻便輸了好幾局。後頭班主任進來,蔣明月便收了那張紙,直接翻過面,去看數學題。
2333一愣:“她怎麽知道你借口?”
聞千書:“證明這個借口好啊。”
2333:“……”
等到第一節自習課結束,下課鈴響,聞千書湊過去,看蔣明月還在看那張紙,就開口解釋說:“這道題我當時是這麽寫的,但剛才又想了想,覺得還漏了兩種情況。”
“所以這裏寫得可能不全。”聞千書伸臂越過蔣明月,用筆尖點了點,“我待會兒再想一想,寫給你。”
蔣明月點頭,正舉着紙,能看見反面五子棋格子的劃痕。她盯着看了會兒,忽然問:“剛才沒讓我?”
聞千書笑了:“哇,我哪敢讓你?純粹我菜,你心不在焉我也沒下贏。”
心不在焉——
蔣明月微微一頓,看聞千書:“很明顯?”
聞千書:“反正我們也下了五子棋,小小違紀一下。”
才下課的教室如同炸了鍋的水,鬧哄哄的,沒誰能聽見她們聲音。
聞千書笑:“不管班主任發沒發現,就當反抗了。”
蔣明月垂下眼,突兀說:“我覺得她不對。”
她下手整理桌子上的試卷,問:“她是老師,就可以這樣随便翻別人東西麽?”
“長輩不是更應該以身作則——”蔣明月說了一半,又停住,說,“我倒希望——”
聞千書:“你倒希望自己今天也帶了手機,還被她查到了。”
“而且你覺得這次期中考試你考得不錯,你可以回複她的指責,你确實覺得自己考得很好。”
蔣明月沉默。
聞千書支着下巴:“你很生氣,你想怼她,你想跟班主任吵架。”
蔣明月停下手裏動作,但是沒有否認。
2333震驚:“我的天吶。”
蔣明月在原書裏大多時候冷眼旁觀、默不作聲,不像人,倒像一套标準而優秀的模版。2333想不明白,除了聞千書拉她出去那次,蔣明月再沒有犯過校規。按道理罰也罰不到她身上,她也和那幾個男生不熟,為什麽要為這個生氣。
蔣明月抿抿唇,不置一詞。
聞千書卻趴在她桌邊,仰頭看她,蔣明月正垂着視線,于是她們目光相對。
聞千書咧開嘴,笑:“你心裏還不舒服呀?要不我現在去借兩本漫畫,咱倆互相舉報一下?”
“還來得及——”她側頭看了看鐘,補充說,“還來得及和老師吵一架,寫檢讨,然後寫作業。”
2333:“!”
重點是這個嗎?
重點是來得及寫作業嗎?
蔣明月垂眸看她,片刻後說。
“好啊。”
2333吓得魂要沒了,它搞不明白這兩個人要做什麽,正要攔聞千書,卻聽到笑聲。
她們兩對視,同時笑出聲來。
那一笑是昙花一現,蔣明月很快收回,偏開視線問:“說不定還會叫家長——你家長好說話嗎?”
聞千書沒料到她會問這句,驀地一僵。
她恍惚間看見滿目的血,看見慘白的燈光,看見病床,看見哭泣的女人。
“千書,媽媽愛你,媽媽好愛你——”
“天下只有媽媽愛你——”
失态只是一瞬間,聞千書很快順着僵硬扯平嘴角,繼而又笑:“當然。”
當然不好說話。
蔣明月看着她,有那麽一剎那,聞千書覺得她像是看透了她的笑,因為蔣明月又追問:“當然?”
聞千書還是笑:“當然。”
蔣明月沉默片刻,突然問:“是麽?”
聞千書坐直身體,環住雙臂,微微靠後——她知道這是個防備的姿勢,但她控制不住。正如她知道蔣明月只是無意提及,卻誤觸靶心。可單這一丁點的疼,就足夠她全身的刺立起來。
于是她亮着刺,要大家一起疼。
聞千書:“你知道你為什麽會覺得不舒服麽?”
蔣明月:“不知道。”
聞千書:“因為你在遷怒。”
聞千書半斂目光,笑了,不同于以往,這笑帶了譏诮,帶着防備的鋒利:“人無論怎麽變,從沒有停止過自欺欺人。愛是,憤怒也是。”
“你真的是因為班主任而不舒服嗎?”聞千書睜眼看着她,“還是你進行了投射,你把自己當成了那些人,那麽,誰是你的‘班主任’?”
聞千書:“誰讓你覺得被監視,誰又在侵犯你的隐私?”
聞千書補上最後一句:“你家長——好說話嗎?”
蔣明月猛地站了起來。她面色發白,神情冰冷。
正是下課,四圍人聲喧嚣,笑鬧埋怨不絕于耳。
沉沉的夜,亮堂的燈,教室玻璃上映出的人像。
與人像一并映出的卷子,本子,草稿紙,來往的、接水或扔垃圾的同學。
堆疊的教科書,桌上擺放的草稿紙,抽紙,水杯。
還有燈,很亮的燈,與窗外的月交疊在一起,照着教室裏鮮活且不真實的人氣。
上課鈴驟然響起,課代表扯着嗓子吼“上課”。
學生三三兩兩歸位,重回題海。
熱鬧迅速消散,只剩下寂靜。
不等課代表開口,蔣明月手一松,坐回位置。
她自然沒有回答聞千書的問題,也沒有再同她講話——某種意義上,她們真是一對好同桌,互相拆穿對方,又同樣有太重的心防。
被戳了之後,還都惱羞成怒了。
聞千書以手撐頭,下筆寫作業。
她難得有些懊惱——懊惱蔣明月的問題,也懊惱自己的反擊。如果她不立刻去戳蔣明月傷口,指不定還能把自己的瞞過去。
聞千書:“2333。”
2333被剛才對話唬得一愣一愣的,回不過神,“嗯?”
聞千書:“算了,沒什麽。”
2333:“哈?”
聞千書本想問問2333,蔣明月家裏是個什麽情況,可又想到她對“侵犯隐私”的憤怒,到底還是算了。
這一熬,就熬了一節課。
期間蔣明月只是寫作業,再沒說過話,也沒傳紙條。
好不容易,晚自習終于下課。聞千書坐了一天,腰酸背痛,頭暈眼花。她站起來,将筆丢進筆袋,決心書包都不帶回去了——考了一天試,她是真不想動筆了。
沈婷同她一個打算,也沒帶包。
蔣明月移開身,放她出去。
蔣明月今天沒說再見。
聞千書心裏想,想着想着又覺得自己話可真多,蔣明月又不是故意提的,她幹嘛要戳回去。好了,現在“再見”都沒有了。
時間是催化劑,越想就越懊惱。
聞千書頓了頓,看蔣明月低頭收拾東西,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口,跟沈婷一起去車庫拿車。聞千書的車跟沈婷同款,前頭一根橫杠,跨上去腳都踩不着地,車騎起來還吱嘎吱嘎響,下一秒就要氣絕身亡。
校園裏熙熙攘攘,吵吵鬧鬧,三兩學生一起,或走或笑。學校裏不許騎車,于是兩人推着車,在人堆裏艱難穿行。
誰知才走了一陣,聞千書突然又看到蔣明月——她正背着書包,和身邊一個短發女生說話——不,應當是對方一直在說話,蔣明月挺直着脊背走路,一言不發。
燈光灑在她發上,順着發絲滑下,拂過她雪白的頸,昏沉又朦胧,帶一點虛假的溫柔。
好看。
真是見鬼的好看。
聞千書推着車,跟在後頭一會兒,突然轉頭和沈婷說:“你在書報亭等我,我去說個事。”
沈婷:“好。”
聞千書:“請讓一讓,讓一讓。”
她推着自行車擠過人群,追到蔣明月身邊,拍她肩:“同桌,說個事呗。”
蔣明月停下,對短發女生說:“你先走,校門見。”
短發女生赫然是六班那個小老虎一樣的女孩,她看一眼聞千書,笑嘻嘻說:“好。”
聞千書領着蔣明月,再逆着人群,擠到一片小樹林——一中的綠化做的太好,真是哪裏都有小樹林。但好在這裏離校門也近,情侶到少了。
聞千書手握了握車把,說:“對不起。”
她空餘一只手拽拽衣服角,故意笑得很灑脫:“實在對不起,我不該——”
蔣明月一怔,繼而想到什麽,打斷她說:“沒有,我沒生氣。”
聞千書茫然:“那你?”
蔣明月:“我只是思緒有些亂,用後一節課梳理一下。”
蔣明月:“我以為——我不知道怎麽和你解釋——我以為這些情緒不會帶進學校的。”
“你不用解釋,我知道。”聞千書無意識松口氣,捏着車把手,眼睛也移過去盯着,仿佛那是什麽新奇的、沒見過的東西,“你沒有辦法割裂開來的。”
“我有一個朋友。”聞千書摳着車把手上的皮,“她和她母親的關系很差,非常糟糕。她也是這樣,有時候一直在想,控制不住地想。”
“後來有個人告訴她。”聞千書皺眉,看見車把手上一大塊皮被自己摳掉了,“念書,上學,去走出家庭。不要困在方寸,去見更多的人,去見更大的世界。”
“等之後有一天回頭看,也許覺得不過如此,又也許終難釋懷。但無論如何,都試過了。”
真奇怪,那好像是她的想法,又好像是當年一個醫生說的。
那個人站在她病床前,穿着白大褂,俯下身,口罩外露着一雙冷淡的、淺色的眼。
她似乎還說了什麽——
還說了——
“好。”
蔣明月說,“我會的。”
聞千書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
她在幹嘛啊——蔣明月又不是當年的聞千書,蔣明月家裏未必到聞千書那個地步,蔣明月也當然知道該如何做。書裏誰都沒有發現蔣明月這點,她沒有和老師吵起來,也從不管男女主,只是很努力地念書,考了很好的大學。
聞千書揉着太陽穴,只覺得頭疼——她搞不明白自己今天是鬼迷心竅還是怎麽的,只得把一切不正常歸功于她生前的母親。
無論過了多久,無論雙方生與死,她們總在互相折磨。
誰也不放過誰。
聞千書擺手,決定今日不宜說話:“那我先走了。”
蔣明月卻開口:“你說的朋友,是誰?”
聞千書終于一用力,失手将車把手上那塊皮拽了下來。她去看蔣明月,看對方淺色的瞳。然而對方很快又說:“但凡有一個朋友,都是編的,是不是?”
聞千書剎那間想,蔣明月知道。
她知道這個人是聞千書,也知道聞千書不想說。
于是聞千書順着臺階走,笑:“被你發現了。”
“嗯。”蔣明月說,“她一定是個很好的小姑娘。”
聞千書失笑:“都說了是編的。”
“是。”蔣明月,“是編的。”
她們并行走出去,走向校門。此刻校園已空了大半,自行車推起來也順暢多了。
眼見要到校門,已經能見着那個短發女生,蔣明月突然開口:“我如果生氣會說的。”
聞千書不明白:“什麽?”
蔣明月:“我如果生氣了,會和你說的。今天只是有些心煩,忘了說再見,你別亂想。”
聞千書瞳孔一縮,笑:“什麽亂想,我可沒亂想,亂想什麽。”
“嗯。”蔣明月側過頭,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再見。”
聞千書下意識揮手:“再見。”
然後她看見蔣明月走向那個女生。
她看見蔣明月揚起的長發,想起那個很淺的笑。
怪好看的。
夜太深,有微風路過,吹得樹葉作響。
聞千書恍惚間發覺,那一點昏沉的路燈下,帶起的溫柔并非虛假,反而是真實的。
真實的一點溫柔。
夜裏的風有些冷,但好在蹬着腳踏板,人也能熱起來。
聞千書很快與沈婷碰了面,一路上聽她叽叽喳喳,聊班上八卦,聊吃的,聊老師。
聞千書有些心不在焉,但也笑着應和。
倒是停下等紅燈時,2333躊躇着開口:“你——”
它看着手裏資料,才發現聞千書曾經在高一自殺過三次,次次進了醫院,但後來不知怎麽回事,她停住了。在那之後,她磕磕絆絆念完高中,上了大學,斷斷續續換着工作、還債、治病,還自學了多國語言,也去過幾個國家。
之所以說不知怎麽回事,是因為這一段時間節點,聞千書的記錄缺失了,2333試圖詢問主系統,卻被告知“無權限查閱”。
奇怪了,為什麽會無權限查閱?
“你也覺得慘是吧。”聞千書說,“其實我媽也喜歡翻我日記,早知道去年燒了。”
上半句叫2333心裏一咯噔,下半句讓它“啊?”了一聲。
聞千書愁啊:“唉,死得太突然,還來不及燒掉日記本。”
“我從小學開始寫的日記啊。”
這下好了,從小學開始的所有悲春傷秋,自作多情的中二語句都要暴露了。
希望不要有人懷疑這是謀殺,不然警察叔叔檢查日記本,那跟檢查電腦硬盤沒什麽分別。
聞千書如果還能在那個世界,她即使是死了,釘在棺材裏,也要在墓裏,用這腐朽的聲帶喊出:“請把我日記本燒掉!”
2333:“你從剛才起就一直在擔心這個?”
聞千書:“不然呢?”
2333:“……”
2333發誓,它再同情聞千書一下,它就是傻子!
作者有話要說: 2333:“你語文已經14分沒有了!”
聞千書:“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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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要啰嗦:
□□慣,我筆下主角都不是什麽好人。聞千書說的話別全信。
然後自殺是很不好的!很疼的!千萬不要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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