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當時明月在18

“我想象裏的高考結束,應該是大家一起撕書,一起狂歡,一起大笑解放了。”

聞千書:“結果呢?”

張自勝吸了下鼻子,哭着說:“誰知道他們還在對答案啊!我根本不想聽的,又聽到了!”

聞千書坐下來,拍她肩膀。

張自勝:“有什麽好對答案的?對對對,就知道對,我數學又錯了。”

聞千書抽紙巾給她:“沒關系的,最後一題其實大家都不怎麽寫的出來。”

前後桌都圍着她,有些手足無措,前桌拿了巧克力,剝好了遞給她:“別哭了,巧克力吃不吃?”

後桌:“我這裏還有薯片,你最喜歡的味道。”

張自勝哭得更兇了。

“怎麽回事?”班主任過來了,“怎麽哭了?”

張自勝到底還是怕班主任,哽咽一下:“沒,沒什麽,事。”

班主任:“題目做錯了?”

張自勝眼淚唰得又下來了:“沒,不是的。”

班主任:“錯了就錯了,去好好玩吧。”

張自勝驚得一愣,眼淚都忘了流。

“你們這些小朋友哦。”班主任扶着桌子,“考之前天天想着玩,怎麽可以玩又不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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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考完就去玩。”班主任,“幸苦了這麽三年,考過了就過了,別想了。”

“這個暑假去好好玩,學自己想學的特長,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班主任,“分數不能決定一切,但到目前為止,這個分數已經被确定了。你們要抱着這個分數,去選地區,選大學,選專業。”

“高中不是最重要的,大學才是。高中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大學的敲門磚。”班主任,“不管你們進了什麽樣的大學,都不要松懈,要繼續學習,要榨幹學校能給你的資源。”

幾個人都忍不住笑了。

班主任:“我不求班上人多有出息,我只是希望你們每一天成為更好的自己。”

“不要後悔過去,也不要害怕未來。”

班主任:“我也許過去對你們要求很高,但你們真的都是我見過的,最棒的孩子。”

後座男生:“老師自信點,把‘也許’去掉,您就是要求非常高。”

班主任瞪他一眼,男生立刻縮頭:“我錯了我錯了——”

張自勝是安慰下來了,但撕書是不可能的,怎樣都不可能,因為高三教學樓被用作了考場,所以他們在高一教學樓備的考,以至現在根本回不了自己教室。而且考完還要大掃除,大掃除完檢查完才算放假。

高一七班的學生們知道要高考了,甚至把黑板報直接改成了鯉魚躍龍門的畫,畫邊上大字寫着“學長學姐,高考加油!”

每張桌子上都有便利貼,熒光的,彩色的,蘋果狀的,對話框模樣的,最不濟還有撕了張草稿紙,拿膠帶粘住的。

便利貼上字跡各不相同,沒有署名,但內容相當——加油,要加油呀。

大部分高三七班的學生都沒撕下來,三天了仍然貼在桌子上,包括聞千書。她低頭看自己那張,字跡粗犷潦草,也不曉得是哪個平平無奇的英語小天才,最後一句估計是想寫“Good Luck, Guys!”,結果寫成了“Good Luck, Gays!”【1】。

聞千書盯着它看了片刻,将紙撕下來放進口袋裏,然後把自己的數學與物化筆記本留下來,放在這張桌子上。

至于語文筆記,她還是別給了,省得禍害。

很多同學也是一樣,把自己的五三、筆記本留下來,送給高一的學弟學妹。張自勝擦幹了眼淚,留下一包薯片和一堆厚厚的筆記本。

打掃完一切,聞千書背起書包,預備走人。她早上就跟沈婷約了校門口見,一起騎車回去。

聞千書:“我困死了,想回去睡覺。”

2333:“我其實已經知道你成績了。”

聞千書:“……”

她正想說些什麽,卻一眼看見了站在教室門外的蔣明月。對方本來在看手機,此時擡起頭,看向聞千書。

蔣明月:“一起走?”

她指一指手機:“駱晴先回去了。”

聞千書清楚,蔣明月家一直是開車來接她,那麽她們現在在高一樓,離校門非常近。反而停車棚在學校最裏面,去那裏拿車再去校門,才是兜了一大圈。

聞千書笑了:“你讓她先回去的?”

蔣明月沒有回話,只是看着她。

聞千書則一手插兜,手指摩挲口袋裏的紙,笑問:“怎麽了?”

蔣明月:“你已經知道了,是不是?”

聞千書也沒有回答,她只是捏着紙。她思緒有些飄,一時想到母親,一時想到那個醫生,一時又想到蔣明月。

想第一眼見到的蔣明月,想跑完步喘着氣的蔣明月,想披頭發的蔣明月,想山上凍紅了耳朵的蔣明月——

蔣明月:“那麽,答案呢?”

身邊偶有學生路過,會看他們兩眼,但仍然是路過了。哭哭笑笑的人少,大部分都是一副缺覺并迷茫的表情。他們才下了名為高考的獨木橋,而後發現前方是各式各樣交雜的路,籠在迷霧裏,看不清去處。

“蔣明月。”聞千書垂眸又擡起,她不笑的時候,往往顯得有些冷漠,“我不是個好人。”

“我防備心重,也不喜歡投入太多感情。我對未來沒有任何規劃,或許只是想随便賺點錢,去旅游,去做——我也不知道,也許是任何我沒做過的事情。”

聞千書松開了口袋裏的紙:“而你是個目的性很強,很有規劃的人。你想過沒有,我們根本不合适。”

蔣明月:“是啊,我們不合适。”

聞千書完全沒料到這個回答,去看蔣明月。

樓層裏的人越來越少,漸漸的瞧不見了。唯有風聲、陽光,日複一日地徘徊在這層樓,見證着一批學生來,又目送着一批學生去。

蔣明月移開視線,不知在看哪裏:“我外公是醫生,我從小就想當醫生。”

聞千書一愣:“醫生?”

“是,醫生。”蔣明月,“我有特別想去的大學,有特別想做的工作,我要一直念到博士,畢業後工作也會非常忙。如果我們在一起,只會聚少離多,我可能會沒有辦法陪你旅游……”

蔣明月甚至将手機遞過來,備忘錄裏打了長長一串字,然而不是情書,也不是什麽甜言蜜語,而是她們之間性格差別,以及同性戀會面對的很多問題,就差畫堆圖表出來。

聞千書看得臉上不知作何表情,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麽。

蔣明月移回視線:“聞千書,你說的性格不合适我考慮過。事實上我考慮過很多東西,并且仍然想和你在一起。”

“但是這條路可能會有很多困難,所以我列出來了,希望你看一下。”

備忘錄長得超乎想象,聞千書越看頭越大,越看越看不明白:“你一下子列這麽多出來,不怕我本來想答應,後來又不答應了?”

蔣明月也不明白:“如果我們在一起了,這些困難就是兩個人都需要面對的,你不是也有權知道麽?”

聞千書驚呆了。她其實設想過蔣明月表白的場景,但她從沒想過會是這樣,沒有閱讀理解式的你畫我猜,而是清清楚楚列了情況,乍一眼看甚至像什麽家電說明書,還是特別容易故障,勸人不要買的那種。

聞千書甚至想起了書裏蔣明月畫的文氏圖,哭笑不得道:“哪有你這樣表白的呀?”

蔣明月愣了愣,微微皺眉:“不可以麽?”

她仍是筆挺的脊背,雪白的頸,可一雙淺瞳帶了困惑,像古畫裏的佳人動了神色,好看到傷眼。

聞千書:“……”

聞千書偏偏就過不了美人關:“也不是不可以——”

2333眼睜睜看她越走越偏:“但是,表白不一般都很浪漫麽?”

蔣明月:“浪漫點,你難道就會同意麽?”

這下聞千書驚了:“你知道我不會同意?那你為什麽——”

“我不知道。”蔣明月,“我只知道你不喜歡和別人走得太近。這兩年你也在慢慢和沈婷疏遠,甚至張自勝,你同桌,也跟你們前桌玩得更好些。”

蔣明月:“其實很明顯,不是麽?”

是很明顯,但只有蔣明月發現了。

聞千書跟誰都愛開兩句玩笑,但跟誰都不交心。

班裏人其實很喜歡聞千書,無論與她說多少事多少秘密,她一個字都不會吐露出去。

但同樣的,她自己的事,她也一聲不提。

聞千書沉默了。

蔣明月:“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這樣。但你知道的,我不喜歡被人探尋隐私,所以我自己也不會去探尋別人的隐私;我不喜歡我父母強行規定我要做什麽,所以我不會強行幹預你的一切行為與一切選擇。”

“你不希望走太近,但我又很喜歡你,所以我将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可能遇到的困難放在你面前,由你來決定我們之間的距離,決定我們的進度。你只需要坦誠一點,告訴我,你喜歡我麽?”

近夏,可風與陽光還太過溫柔,溫柔得近乎虛幻。

“倘若你恰巧也喜歡我——那麽,要不要試試?”

倘若你也喜歡我——

要不要試一試?

試試吧。

試試吧——

聞千書腦海裏在說。

她站在教室的門口,牆邊,手裏無意識地又捏上口袋裏的紙。

她聽見風聲路過走廊,聽見教室裏的秒針轉圈,聽見自己問:“你說了那麽多壞處,那和你在一起,有沒有好處?”

蔣明月:“有,明天是你生日。”

聞千書不知道她如何知道的,但八成是沈婷說出去的:“所以呢?”

蔣明月:“所以如果你答應我,那今天就是紀念日。以後每一年,你生日前都能收到兩份禮物。”

聞千書:“那如果不答應呢?”

蔣明月沉默片刻,抿抿唇:“那就只有一件。”

2333:“……”

聞千書被逗笑了,她甚至不知道這句話有什麽好笑的。

她只是單純想笑而已。

“這個理由好——”

她聽見有人說話,那好像是她自己的聲音。

“那今年的兩件禮物呢?”

作者有話要說:  備注:

【1】Good Luck,Guys(加油,夥計們)。Good Luck,Gays(加油,同性戀們)。而且gay一般形容詞用法比較多,類似于a gay man,很少說 a 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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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要啰嗦:

別看聞千書表面嫌棄蔣明月打直球,明明就被這個方法說動了。

害,你裝,繼續裝。

比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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