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野狗的日常52
一路上裝死被叼回大棚旁邊的莫虛,對于自己的鴕鳥行為感到後悔,但是在被捅和不能馬上實行等死計劃之間,他真不介意再緩緩……緩緩……說多了都是淚!
白影找了一塊幹淨的地面,把這條突然間就安分了不少的外來野狗放下,自顧到垃圾堆上去尋找食物了。黃狗和黑狗已經忙活了一段時間,最近可以吃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它們餓得頭暈眼花的,四肢都快無力攀爬跳躍了。
一臉乖順的莫虛,在配合其他野狗用聊天來忘記饑餓的時候,從黃狗和黑狗的口裏得知,咬耳朵只是同類之間一種用來表示友好的互動活動,他微微一怔,頓時深深的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教科書上得來的知識,也不全是正确的。暧昧的想法煙消雲散,在看見那條從垃圾堆上蹦下來的白色野犬時,莫虛心裏不禁有了一絲羞愧,平白無故誤會了別的野狗,是他想多了,用人類之心度野狗之腹。
兩條成年野狗見莫虛還是想要離開後,便好言相勸,并且出謀劃策。
“你留在這裏等到開春怎麽樣,現在寒冬臘月的,我們怎麽能眼睜睜的看着群裏的成員餓死街頭?如果等食物變得豐富一些的時節,你還要走,我們肯定不攔着,犬各有志嘛。”黃狗相比黑狗而言,見多識廣一點,說起話來便帶着那麽一股子文绉绉的味道。莫虛審時度勢了片刻,不得不承認,這說的在理。
尤其是在敵強我寡的情況下,但是春天沒那麽容易死!冬天過去了,生機還會遠麽?他有一點點小哀愁。
白影見那條外來野狗垂頭喪氣的,似乎在思索着什麽,一張狗臉十分嚴肅,它走過去,用身子蹭過對方,然後一口咬住那尖尖的耳朵,順着輪廓用柔軟溫潤的舌頭描繪了一遍,随即将雜毛狗撲到懷裏,擡起爪子按揉着那暖呼呼的白肚皮。
“春季到來時,會有母狗路過,如我無暇顧及其他事情,你方可自行離去。”白色野犬的聲音低啞而沉穩,那一絲絲的冷意沁入骨髓,讓人人不禁打了個寒顫,卻不會産生半點質疑的心态,仿佛對方天生就被打上了言出必行的标簽,狗格魅力莫過于此。
連狗群老大都發話了,莫虛眯了眯眼,一邊尋思着可行性,一邊無動于衷的任君采撷。親親耳朵是表示友好,摸摸肚子是表示親和,冬天裏室外沒有什麽暖氣可言,所以幾條野狗滾在一起,依靠彼此的體溫相互取暖,也是很常見的舉動。他完全不感到好奇,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免得又見識淺薄而胡思亂想……
白色野犬對這條外來野狗的合作态度似乎感到十分滿意,它将對方蜷在懷裏,閉上那雙優雅的眸子,大半夜的,吃過飯後,野狗們都會盡早休息,以備明日一大早就要出發去尋覓食物。小垃圾堆裏可以找到的那些能吃的,已經越來越少了。
黑狗看了看白影和那條雜毛狗的姿勢,疑惑的望向黃狗,雖然和同類挨着取暖這件事情以前經常做,确實很和諧友愛,互利互惠,但是考慮到目前年紀的問題……黃狗則是懶洋洋的趴在大棚的一角,自己縮成一團,都是成年野狗的,它們早已經不像狗崽們那樣喜歡擠毛球。
“白影的意思,是說如果來年春天它要去追母狗,就放任雜毛離開?”黑狗打了個哈欠,還是忍不住靠了過去,壓低聲音和同伴說一會悄悄話。
黃狗動了動耳朵,把頭調整到一個更容易保暖的位置上,迷迷糊糊的入睡了,“誰知道,而且白影什麽時候發過情了……”
“這倒也是,都是那些母狗自個貼過來的。”黑狗有些羨慕這樣的豔福,并且不解為何白影可以對此無動于衷,它突然後知後覺的想到,那雜毛還能有機會離開嗎?
一切盡在不言中。
冬日的暖意,是最好的起床鬧鈴,經過了夜晚寒風的洗禮,晨光出來之後,四條野狗都感受到身上一暖,随即睜開了雙眼,野狗們沒有和人類那樣賴床的習慣,溫暖的氣息督促着它們要抓緊時間出去覓食,不然等腿爪都凍僵了,連挖掘廢棄物都辦不到。黃狗抖了抖自己的狗毛,把半夜被風吹到身上的塵埃抖落,再到垃圾堆上又翻了一輪,裏面早已沒有什麽好貨了,它從垃圾堆上跳下,朝同類無奈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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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狗正在吃着最後的食物,一點點面包幹,,被平均的分成了四犬份,上面還有着不少黴菌,看上去色彩斑斓,這還是昨晚白影從垃圾堆裏邊尋覓出來的,首領的體格強壯和四肢敏捷,向來讓其他野狗很難望其項背。
莫虛想要拒絕自己的那一份,離開這裏等死,除去避免那些不必要的幹擾,比如旁邊這條礙事汪之外,還有一個理由便是不想浪費狗群來之不易的口糧,但是這點面包幹最後還是被白影給塞進了他的嘴裏。
敢不咽下去?英俊的狗臉就在咫尺之處,吐出來就用嘴巴堵回去。莫虛對于不太講究衛生習慣的野狗,已經秉持随波逐流的平和态度……偶爾暴力喂食伸進去一條舌頭,那也是無意識的舉動,一定是這樣。
吃過早飯,甚至很有可能這頓就涵蓋了午飯後,它們勾着尾巴互相舔了舔毛發,彼此鼓勵一番,這種行為上的動員模式很重要,沒有志氣的野狗,也就沒有了支撐下去的精神。白影邁開步子沿着小巷往城市的南邊走去,那裏是小城的郊區方向,一個全城最大的垃圾場便設立在那裏,由于地處偏遠,沒有什麽廢棄的建築物可以擋風擋雨,又時常有人在值班,所以一直都沒有哪個狗群可以長期建立在此地,而一些野狗如果在別處找不到食物,可以考慮冒險過來探看一番。
不僅僅是要躲過那些駐守的門衛和不時壓過的車輪,作為一個香馍馍的地方,來覓食的動物多了,自然少不了争鬥。對于饑腸辘辘的野狗而言,打得頭破血流,也比什麽都不做,靜靜等待變成一條僵硬的屍體要來得劃算。
莫虛跟在三條野狗身後,既然被決定留到春天,那便走一步看一步,想活着的人都不能保證一定能長長遠遠的活下來,何況他已有了死志,無非是在咽氣前,看看自己能不能順便燃燒一把,給狗群貢獻出一點光和熱。
“一會如果有其他野狗挑釁,記得不要回嘴,也別動爪,先第一時間跑到我們身邊來。”黃狗孜孜不倦的叮囑道,這句話一路上它重複了不下三遍,“狗群有狗群的規定,一打就是群架,而且它們會群毆你一條,所以不管有多生氣,多憤怒,被搶了食物還是被踩了尾巴,都要先回歸群體知道嗎?”
黑狗在一旁老生常談,“我以前就吃過這樣的虧,差點被咬斷一條腿!你可得當心點。”它瞄了瞄這條雜毛狗的身子板,光看外表,怎麽看都是一個容易欺負的對象。
你說看內在?它就沒見過有會開鎖還識字的野犬……這一定不是一只汪!
莫虛聽見黑狗說腿差點斷了,下意識的扭過頭看了下自己的後腿,想想剛來的時候躺在地上等死,還被那條白色野犬給狠狠的教育的一頓,現在反倒是成為了同一個狗群的夥伴,他無意識的抖了抖那條腿,上邊的傷口已經是愈合如初,看不見半點的痕跡。走在前邊的白影不動聲色的收回淡然掃過的視線,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不遠處,正冒着高聳煙柱的垃圾場上,即便是隔着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到鼻腔內正嗅進點點黑灰。
焚燒與掩埋,是垃圾場處理垃圾的兩個重要手段,而野狗們的目标,就是那些還未被處理好的廢棄物,裏邊有不少家庭垃圾,包括飯菜飲料,以及許多富含熱量的食物,危險與機遇并存。白色野犬一馬當先的沖下了現在站着的土坡,另外三條野狗緊随其後,它們避開了正門,從垃圾場後邊的小道上潛伏了進去。
門衛沒有察覺,事實上并不會管理得很嚴格,除去一些閑得發慌的,誰沒事和幾條野狗過不去,再加上現在過來傾倒的垃圾車也不多,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莫虛仰頭看着高如大山的垃圾堆,以一條野犬的眼光來看世界,非同凡響。他小心翼翼的尾随其他三條野狗,沒有讓自己被拉下一步,只是等到了适合覓食的地域,它們必須要各自分開,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獲取能夠下咽的口糧。
“都小心點,太陽升到最頂端的時候,在此處集合。”白影說完後,便朝最艱難的位置跑去。即便是同一個垃圾場,面積這樣大,也有好找食物和不好找食物的區域之分,有的地方地勢複雜,時不時有高空器械在上頭晃過,不小心掉下點什麽,都是可以砸死狗的,但是相對的,食物會較為充裕。
一般新手都不會選擇深入冒險,而是先在外圍轉轉,看能不能撿到點吃的。莫虛一步一個淺淺的腳印,仔細的用鼻子嗅了嗅每一處的氣息,狗鼻子的靈敏度在這個時候,有好也有壞,香氣臭氣混合在一起,垃圾場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他冷不丁打了個噴嚏,吹起地面上的半截衛生紙,莫虛揉了揉鼻尖,一擡眼就看見了幾雙陌生的狗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