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四個人騎完馬,去茶室休息了一會兒,傅榕是個閑不下來的人,池希烨三個人好端端地坐着喝東西,他剛好看到櫃子上有圍棋,非要拉着文玉澤一起下棋。
文玉澤支支吾吾半天,看起來不太樂意下棋,傅榕以為他是不會,頓時好為人師,興致勃勃地說要教文玉澤,把自己的技術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口若蓮花,又說要讓他兩個子。
文玉澤最怕的就是傅榕這種會糾纏不休的人,本身就心軟又不太堅定,很容易就被說動,終于點了點頭,“不用讓我,我會下棋。”
“口氣挺大啊。”傅榕怕文玉澤又反悔,連忙站起身。
池希烨在旁邊看着,直到傅榕去拿棋盤時,才小小聲地問晏丞:“傅榕真的那麽厲害?”
晏丞想了想,點點頭:“是挺厲害的,平時他和別人下着玩,我好像沒見他輸過。”
“哦——”池希烨拖長了聲音,話音一拐:“那他這次可能要輸到內褲都沒了。”
晏丞的神色有點微妙,“你說什麽?”
“啊?”池希烨下意識重複一遍道:“那他這次可能要輸到內……”他意識到什麽,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晏丞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安慰道:“沒關系,年輕人皮一點也好。”
池希烨今年二十二歲,還在讀大學,尚未踏上社會,身上的學生氣質很濃,穿着簡單的衛衣休閑褲時比實際年齡看上去還要小一點。
晏丞其實也不過二十八歲,比池希烨要大上六歲,算不得多,但他是自己摸爬滾打成長起來的,身上沉澱着很多別人看不懂的東西,再加上平日裏不茍言笑,只穿着正裝,又身居高位,冷淡又疏離,總是會讓人下意識地忽略了他的年齡。
這時候他用長輩的語氣開口,話裏将池希烨劃進了年輕人的圈子,又将自己排除在外,讓池希烨聽得心裏不是太舒服,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麽樣反駁,最後只好說:“先生也很年輕。”
晏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沒有說話,和池希烨一起去看傅榕和文玉澤下棋。
晏丞和池希烨都不會下圍棋,只知道基本規則,單純是去看個熱鬧的,結果他們過去的時候,傅榕他們還沒開始下棋。
那兩個人正抓着棋子看,看完了棋子,又摸了摸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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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丞問:“不是下棋?”
傅榕擡頭就問:“老板,這副棋你擱在這也是落灰,不如送我吧?”
文玉澤張了張嘴,沒好意思說話,但眼裏的渴求顯而易見。
晏丞想了一會,才想起來這副棋的來歷,是他爸之前在拍賣會上花了重金拍下來的,買回家後跟寶貝一樣供着,來來回回念叨了好幾天這副棋的好,但沒過多久就忘了這副棋,愛上了下一個寶貝。
他記得這副棋的棋子是和田玉中的珍品制作而成的,黑子是墨玉,色重質膩,紋理細致,漆黑如墨,白子是羊脂白玉,溫潤堅密,瑩透純淨且潔白無瑕,如同凝脂。不止棋子珍貴,棋盤也十分昂貴,用紅木鑲嵌銀絲制成,棋盤上橫豎相交的線均是一刀成形,每條線一樣,并嵌着銀絲。
但這價值千金的棋子和棋盤在晏丞眼裏什麽都不是,他對他的家庭沒有多少感情,更沒有這副棋是父親遺物的想法,他很随意地點了點頭,說:“你待會拿走吧。”
傅榕一聽,哈哈哈大笑了幾聲,“謝謝老板,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文玉澤也聽見了,念念不舍地看着棋盤。
傅榕見他這個反應,嘿嘿一笑,“小朋友,不如這樣吧,我們下三盤,你但凡能贏我一盤,這副棋我就轉送給你。”他說完才轉頭去問晏丞:“可以轉送吧?”
晏丞突然想起池希烨剛剛跟他說傅榕可能要把內褲都輸掉的話,不自覺地跟池希烨對視了一眼,看見池希烨滿臉幸災樂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也忍不住有點好奇之後的發展,說:“可以。”
文玉澤死死地盯着傅榕看,眼裏爆發出精光。
池希烨和晏丞坐在旁邊看,就算知道規則,實際看的時候還是有點摸瞎,池希烨心裏知道觀棋不語,但忍了忍沒忍住,小小聲地問晏丞:“先生,你看懂了嗎?”
晏丞默默搖了搖頭。
池希烨又講:“我也不太懂,但我知道玉澤贏定了。”
晏丞挑眉,低聲問:“對他這麽有信心?”
池希烨驕傲地一昂頭,“等着看吧!”
結果池希烨沒看多久就看得犯困,黑白雙色的棋子在他眼睛下轉啊轉啊,越轉他的眼皮就越沉。
晏丞在旁邊看着池希烨的頭開始往下點,在他脖子脫力往下的時候伸手托住了他的額頭。
池希烨猛然驚醒,看了晏丞一眼,小聲嘟囔道:“我怎麽睡着了……”
晏丞想起酒席時池希烨吃了不少,連白飯都添了兩碗,就是不知道吃這麽多肉長到哪裏去了。吃完飯後閑逛到馬場,騎馬的時候因為興奮十分有精神,估計是現在閑下來了才開始犯飽困,“要去睡一下嗎?”
池希烨說不去,看了一下傅榕和文玉澤還在厮殺得難分難解,建議道:“先生,我們去逛逛吧。”
晏丞正好也看煩了,推開凳子站起來,去把池希烨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拿下來,在手裏抖開幫池希烨穿上,“走吧,想逛哪兒?”
池希烨舉手穿過外套的袖子,乖乖站着等晏丞幫他把後領翻好。他上次來就沒好好逛過這個莊園,也不知道有什麽地方好逛,于是搖搖頭,“不知道,随便哪兒都行。”
晏丞無奈了,幹脆帶着池希烨四處看看景。
這四個人下棋的下棋,閑逛的閑逛,一點也不像是盛大婚禮的當天,倒像是偶然一天的休息日,湊在一起玩了之後又各自散開,就是苦了在側廳裏等得脖子都長了的賓客。
他們來來去去等了許久都不見晏丞的影兒,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應該是晏丞不想出現在這種場合和他們攀交情,腦子迅速一轉。
以晏丞的态度來看,池希烨還真不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物,更不像他們之前預想的那種結了婚後不久就要被趕出去的Omega,酒席時坐在附近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晏丞時時刻刻都把池希烨放在心上,給對方點飲料,布菜,遞毛巾,做得比誰都上心,上心到看客平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而且就連池希烨的好朋友都能坐在那個最前頭的位置上,晏丞對池希烨的重視可想而知。
現在雖然晏丞和池希烨都不在,但池家的人卻還在,他們腳步一轉,紛紛找池朋餘去了。
池朋餘被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第一次在這種宴會上這麽受歡迎,但他心知自己承受不起,硬着頭皮強撐出個笑容來應對,有和池朋餘比較熟稔的人開口問:“老池啊,小烨和晏先生關系這麽好,你怎麽不早跟我們講呢?”
池朋餘被問出一腦門的汗,他也想問池希烨怎麽和晏丞關系這麽好,臉上呵呵笑,“年輕人的事,我也沒有問太多。”
也有人不知是真的好奇還是暗諷道:“怎麽酒席上你們的位置還在那麽後邊啊,不該往前調嗎?”
池朋餘就知道會有人問這件事,心裏早就打好了草稿,“沒必要嘛,坐哪裏不是一樣坐。”
池朋餘一邊笑一邊脫離包圍圈,繞進廁所裏半響,确認周圍都沒人時才狠狠一腳踹上牆壁,拳頭攥得死緊,指甲幾乎刺破掌心。
一步錯步步錯,小陳警告他以後不要再為了自己利益去幹涉池希烨生活的電話還保留在手機的通話記錄裏,他冷靜了一會兒,終于想起來自己一直覺得不對的地方在哪裏了。
池希烨當時一直拒絕聯姻,但一看到晏丞的資料就立刻轉口答應,當時他還以為池希烨是看中了晏丞俊美的長相和家世,現在一想,恐怕兩個人早就認識了!
但池希烨一直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認識晏丞這種人物,他怎麽會不知道?再說了,如果早就有關系,池希烨又怎麽會被自己逼着去聯姻?
池朋餘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連忙拿手機發了條短信,他查不出晏丞的消息,還能查不出池希烨的嗎?
池希烨對側廳裏發生的事一無所知,此時,他正在和晏丞在小樹林裏閑逛。
莊園的占地面積實在大得出奇,甚至還有觀賞車,晏丞帶着池希烨上了車,一路開到了小樹林附近才停下。
現在正值深秋,樹林一片金黃交雜着楓葉的火紅,陽光透過層層樹葉帶着顏色斑駁地落在兩個人的身上,又細密地灑落在地面的枯葉上。
不遠處的枯葉發出咯吱的脆響,池希烨順着聲音望去,剛好捕捉到轉身跑開的狐貍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草叢裏。
池希烨忍不住又被震驚了一下,“先生,這個樹林……是怎麽回事?”
“原本就有的。”晏丞說,“被圈進私人領地之後,排查過野生動物,剩下的都是不會傷害人的,不要擔心。”
池希烨:“……”
池希烨心想我倒不是擔心有野獸,就是覺得連這麽大的樹林都有,真的過分誇張了。
雖然已經沒有傷人的大型動物了,但晏丞還是想着安全為上,只帶着池希烨在外圍逛了逛,結果沒走幾步,一只橘色的小貓從樹林裏沖出來,直接撞上了池希烨的腿,趴在鞋尖上不動彈了。
池希烨被吓了一跳,以為小貓被撞壞了,連忙彎腰去把小貓撈起來抱到自己懷裏。小貓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着,拿頭蹭了蹭池希烨的手心,發出細小的呼嚕聲。
池希烨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晏丞,一大一小睜着圓溜溜的眼睛一起看着他,倒是像親生的。晏丞也伸手想去摸一下惬意的小橘貓,結果小貓在池希烨的懷裏一翻身,豎着尾巴對着他“喝喝”了好幾聲。
晏丞迅速把手收回來,又覺得手伸出去了卻落了空不太好,于是往上移了一下,揉了揉池希烨的頭發。
池希烨的頭發噴了發膠定型,不像平時一樣松軟,反而硬硬的,晏丞心裏飛快地閃過一絲失落的不滿,快得他還沒察覺就消失不見了。
晏丞見池希烨十分寵溺親昵地抱着小貓,問他:“想養嗎?”
池希烨猶豫了一下,“這會不會是誰的小貓啊?”
“沒事。”晏丞說,“這裏經常有野貓,還有野貓的小孩,會有人定期喂食和帶去做絕育,你想養就直接抱走。”
池希烨忙不疊地點頭,伸手撓了撓小貓的下巴,小貓好像知道自己要被池希烨帶走一樣,讨好地“喵”了一聲,伸出舌頭舔了舔池希烨的手指,舌頭的倒刺柔柔地刮過手指,有點癢,池希烨忍不住笑了笑。
笑完了他才看見自己手上帶着的戒指,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他和晏丞正式結了婚,之後就要一起住了。
“先生……”池希烨喊了一聲,把小貓舉到晏丞的面前:“我們是要一起養了嗎?”
小貓一被舉到晏丞面前就開始張牙舞爪,發出奶聲奶氣的威脅聲。
晏丞剛剛也沒想到這點,估計在他們舉行婚禮儀式的時候,池希烨的東西已經搬到他常住的地方去了。
晏丞沉默了一會兒,移開了眼,不再看那只撲棱個不停的小橘貓,“嗯,一起養。”